暗霧鎮。

　　廢墟。

　　飛船降落在這片廢墟之時，已經是下午四點。

　　距離天黑已經越來越近。

　　精銳戰術小隊的隊長一跳下飛船，立刻開始指揮著大家卸載各種物資，清點人員，裝載設備，建立防線。

　　柳平此時已是一名卡牌師，自然沒有人敢來命令他。

　　他隨意站了幾分鍾，便獨自走到一處廢墟之中。

　　“女士，我已經感應到了危險。”柳平道。

　　“當然會感應到危險，那個人可是卡牌師中殺人的老手，現在的你對上他，勝算非常少。”一道女聲響起。

　　“請助我完成牌組。”

　　“好。”

　　那女聲繼續道:“在戰鬥中你可以使用七張牌，其中小醜牌和侍神牌是必須存在的，那麽你還剩下五張牌可用。”

　　“你也要出戰?”柳平驚訝道。

　　“不行——雖然你我的命運已經聯結在一起，但我目前虛弱到了極致，無法參加戰鬥。”女子道。

　　“好吧。”柳平無奈道。

　　——這等於少了一張牌。

　　女子想了想，說道:“今後你可以稱呼我為婭娜。”

　　“婭娜?”

　　“是的，柳平，我們現在首先要做一件事——把你的小醜卡牌拿出來。”

　　“好的。”

　　柳平將卡牌遞給對方。

　　婭娜握著卡牌，展示給他看，說道:“這張牌有一個很大的問題。”

　　“什麽?”柳平問。

　　“它的服飾過時了，看上去實在是太過老土，我要把它變一下。”

　　婭娜說著，將卡牌猛的貼在柳平胸口上。

　　霎時間。

　　柳平化作了小醜。

　　“看，這件五顏六色的長袍，是遠在噩夢時代之前的神賜時代流行的款式，它太花俏，又太長，我們把它裁短一點，更方便你戰鬥。”

　　婭娜說著，隨手取出剪刀，在小醜的長袍上隨意裁剪。

　　那件五顏六色的戲服很快煥然一新，看上去倒有幾分像是勁裝，但衣服上的色彩、菱形方格、紅心圖案又讓它不那麽像勁裝。

　　“領結。”

　　婭娜隨手取出一個領結，系在柳平脖子下面。

　　她又取出一把剪刀，哢嚓哢嚓的給柳平剪了一個髮型，然後以欣賞的眼光道:

　　“你本來就長得不錯，這樣的髮型才可以凸顯你的派頭，我們來定個型。”

　　柳平的頭髮被齊齊朝後梳去，然後以啫喱水定型，形成富有層次感的背頭。

　　“然後還需要這個。”

　　一根雪茄點燃，塞進他口中。

　　“尖頭靴子有些詭異的感覺，但色彩老舊了，我個人喜歡黑色。”婭娜道。

　　靴子換成了黑色。

　　“——這對我們的戰鬥完全沒有任何幫助。”柳平不解道。

　　“記住，如果你戰鬥的時候不帥，就算贏了，也完全可以去死，因為你過於平庸，沒有展現出任何美感。”她說道。

　　“就算我帥炸天，結果還是被敵人殺了呢?”柳平無奈道。

　　婭娜看著煥然一行的他，目光中滿是欣賞之意。

　　她慢慢伸出手指，在他那濃重的眼影上撫摸了幾下，略略揭開面具，衝著他耳朵吐了一口熱氣。

　　“殺了就殺了，反正直到死的時候，你都是帥的——看，這副模樣才夠邪性，勉強配得上與我一同戰鬥了。”

　　“……讓我們說回正題，還剩五張牌。”柳平道。

　　“拿出你所有的武器。”婭娜道。

　　柳平便把一件件東西擺在地上。

　　手槍、微型衝鋒槍、雙管散彈槍、卡牌:無依之岩、術刀雪影——

　　然後就沒有了。

　　婭娜一一審視，開口道:

　　“手槍和微型衝鋒槍太弱，不夠資格成為一張卡牌;雙管散彈槍和一組神聖子彈勉強算一張，那張無存之岩當然算一張，你的刀很有意思，可以算一張。”

　　“那就是三張，我們還需要找兩張卡牌。”柳平道。

　　婭娜忽然從虛空中抽出一張卡牌看了看，說道:“作為卡牌師，其實你在團隊中可以享有一部分資源調動的權利，不如你去看看那個小隊帶著什麽東西，要兩件過來。”

　　“好主意。”柳平道。

　　婭娜可是神靈，必然有著一些自己所不了解的能力。

　　既然她肯出聲指點，肯定有所指。

　　柳平退出廢墟，找到那位戰術小隊的隊長，一番交涉之下，很快帶著東西回來了。

　　“是什麽?”婭娜問。

　　“聽說是痛苦女士下令研製的一種炸彈，威力極大，被約束在一定范圍內反覆爆炸，能炸一大片！”柳平興奮道。

　　“我說的就是這個，它能幫上你的大忙，還有其他收獲嗎?”婭娜問。

　　“我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有一件防具。”

　　柳平將那套劍修鎧甲擺放在地上。

　　這是太微宮奪命書生謝東流贈送給自己的戰甲。

　　——這件戰甲被鑄造出來，本就是為了方便劍修在妖魔群中廝殺，所以分外堅固。

　　“恩，這戰甲對於你來說算很不錯了。”

　　婭娜滿意的道。

　　她上前一步，揭開那張純白的面具，露出一副魅惑眾生的面孔。

　　她的眼睛是金色的，不時冒出零星的金色流光，轉動時透著一股天然的嫵媚，但若靜靜的對視，立刻就讓人心中產生一股神聖與威嚴之意。

　　她的紅唇分外鮮豔，而肌膚又過於白皙，就像是一片冰冷的雪。

　　“手給我。”婭娜道。

　　“啊?”

　　“啊啊啊啊啊！”

　　“——你輕點！”柳平吃痛道。

　　婭娜才不管這麽多，咬破柳平的手臂，吸了滿口血，朝著虛空吐出去。

　　她伸手在那血霧之中飛快勾勒出一根根線條，同時口中念道:

　　“以汝之名，承吾神威，令眾生萬物得其序列，於此神聖之所，盡其所能，為吾主所用，此為聖哉！”

　　所有的血色線條亮了起來，飛落出去，化作一個個長方形的方框，將地上的一件件東西圈了起來。

　　雙管散彈槍、雪影刀、炸彈、鎧甲。

　　四件東西頓時飛起來，急速縮小，化作背面為血色的卡牌，落入柳平手中。

　　“還有那張無存之岩，五張牌，加上你我，這便是你的班底。”

　　婭娜抹著嘴角的血道。

　　“必須咬我才可以製作卡牌麽?”柳平捂著手問道。

　　“你的力量是‘取悅’，而我的是‘折磨’——‘折磨’會讓我恢復力量，然後才可以奴役萬物與眾生。”婭娜解釋道。

　　柳平默默的歎了口氣。

　　這時候，他總算明白之前婭娜問自己有沒有被咬過那句話的意義了。

　　外面忽然響起一陣飛行器降落的聲音。

　　——來了！

　　兩人對望一眼。

　　“記住，這些卡之中，除了那張無存之岩，其他都是極其普通的卡牌，使用前一定要以小醜的身份去將之變為你的專屬卡牌，這樣才有幾分勝算。”婭娜認真叮囑道。

　　“懂了。”柳平道。

　　“他正在找你。”婭娜朝外面望去。

　　“接下來交給我。”柳平道。

　　婭娜將手按在柳平胸口，輕聲道:“男人，別輸了，否則我就會成為別人的奴隸，也可能去永夜深處沉眠。”

　　柳平沉默數息，問道:“‘折磨’能讓你恢復力量?”

　　婭娜不禁笑起來，低低的說道:“如果你讓我高興，除了‘折磨’之外，我偶爾也能‘取悅’你。”

　　她用力在柳平胸口一抽。

　　那張小醜卡被抽了出來，連同婭娜和其他卡牌一起，沒入柳平的懷中，化作整齊的一疊牌。

　　四周恢復寂靜。

　　下一秒，這寂靜就被打破了。

　　“啊哈，原來你躲在這裡。”

　　廢墟的入口處，遠遠傳來一道聲音。

　　柳平慢慢抬頭朝前方望去。

　　只見羅生站在門口，臉上帶著笑意，正衝著自己招手。

　　“羅生！你怎麽找到我的?”

　　柳平露出開心的笑容，也朝對方揮揮手，大聲問道。

　　“這片廢墟就這麽大，找到你很容易，話說你一個人躲在這裡幹什麽?”

　　“原本準備小解，但你來了——要不要一起?”柳平笑道。

　　“……我在外面等你，對了，這裡有一次新晉卡牌師的有獎挑戰活動，你嘗試一下，失敗了也沒關系，不會真的死掉，放心啦。”

　　他頭也不回的朝外走去，順手摸出一張牌，用力拍在地上。

　　霎時間，整個廢墟連帶著柳平從原地消失。

　　這棟建築徹底不見了！

　　羅生臉上露出放松之色，摸出一根煙點燃。

　　那張牌是世界牌，裡面有自己構建的一處魔法小鎮和地牢。

　　柳平手上有一張未知的卡牌——

　　自己何必親身犯險?

　　讓他去跟自己的手下打去，到最後他精疲力盡的那一刻，自己再進去接收勝利果實。

　　——興許等自己進去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那麽。

　　他的侍神如果不甘願永恆的沉睡於永夜，就必須成為自己的卡牌，而他的那張未知卡牌，也將成為自己的囊中之物。

　　羅生愜意的吸了一口煙，大步朝戰術小隊走去。

　　——奇怪。

　　為什麽那個隊長一看見我，就轉過頭去?

　　羅生臉上的笑意散了，快步走上前，一把抓住對方道:“你剛才想躲我?”

　　“沒有沒有，實在是物資不太夠啊，羅生你可是大卡牌師，就不用找我們拿東西了吧。”小隊隊長賠笑道。

　　拿——東西——

　　“柳平找你們拿了什麽?”羅生沉著臉喝道。

　　“也沒什麽，就拿了一個最新的產品。”小隊隊長吞吞吐吐道。

　　“到底是什麽！”

　　“女神下令研製的那個炸彈，融合了魔法與科技，能穿透職業者的各種防禦，炸毀一個小鎮范圍的那種。”

　　炸彈。

　　女神的炸彈。

　　“……混蛋啊！！！”

　　羅生怒吼一聲，身形朝後退出幾步，瞬間消失不見。

　　他出現在一條石板鋪就的小路上。

　　四周是連綿起伏的山。

　　小路的盡頭，是一座繁華熱鬧的小鎮。

　　還來得及！

　　羅生松了口氣，立刻就要朝小鎮奔去。

　　忽然，他仿佛感應到了什麽，在原地頓住腳步，朝數十米之外的一顆大樹喝道:

　　“是誰?柳平?給我出來！”

　　一道人影從大樹後跳出來，站在枝頭。

　　這個人梳著背頭， 一身五顏六色的服飾，腳踩黑色尖頭靴子，濃重的眼影朝面頰兩邊揚起，血唇朝兩邊揚起，露出白牙——

　　但你卻不覺得他在笑。

　　他身上所透出的那股詭異，甚至讓人覺得他更像是一個在練習人類微笑的惡魔。

　　“那個鎮子，就是有獎挑戰活動?”這個人問道。

　　“……是的，你還沒過去?”

　　羅生說著，心中莫名的松了口氣。

　　“先別說這個，倒數的時刻已經來臨。”這個人興奮的開口道。

　　三，

　　二，

　　一。

　　遠方——

　　那座小鎮猛的騰起了一道衝天的火光，劇烈的爆炸聲遠遠傳來，地動山搖！

　　轟隆隆隆！！！

　　就像是巨神的咆哮，然後——

　　衝擊波化作肆虐的風，凶猛的朝這邊吹來。

　　羅生站在風中，整個人仿佛只剩下一具空殼。

　　那個小鎮——

　　那個小鎮裡可是有好幾位高手，都是自己精心培養的得力手下。

　　但現在全完了。

　　復活他們一次，要消耗的資源實在太過驚人。

　　就算是自己也難以承受。

　　一個鎮啊。

　　所有物資都是自己辛辛苦苦積攢起來的，每一樣設備都是自己親自搭建的。

　　就這樣毀滅了……

　　羅生慢慢抬頭，望向那個站在樹枝上的家夥。

　　只見那個人站在狂風中搖搖擺擺，一邊跳舞，一邊爆發出大笑聲:

　　“魔法小鎮完蛋了，你選的嘛，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