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郝老郝,你離我多遠了?”車台裡傳來老米忐忑的聲音。
“不要急,我停車等你一下。”
老米看到沙地上一大片盤旋往複的途樂的車轍印,左突上不去,右衝不上去,急得帽子也歪了,汗也下來了。
看到後車上來,老米索性停下車,搖下車窗玻璃,大聲問:“老郝是走哪條路上去的。”
老陳望著車轍印,也是一籌莫展。王小滿很快分辨出唯一可行的那條路:“走右邊!喏,牧馬人不是在那兒呢嘛。跟著他!”
我從後視鏡看見“小紅馬”從沙山下冒頭上來,一路跌跌撞撞,從後面奔來。
老米想把“小紅馬”開到途樂旁停下,車尾突然猛向下一甩,從車轍印裡向右滑出來。左側兩個輪子騰空,整個車身在半空中往山下傾斜。
“啊呀!”我一顆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郝明坐在車裡一直看著,緊急拿報話機提示:“老米,順著車尾方向,倒車下去!下到山底下,再上來!”
老米本能地向左打方向,拚命踩油門,奮力抗爭著,要把車重新強行開上來。大輪胎不斷向後揚起黃沙,車體不住掙扎晃動,終於得到控制,保持住了平衡,沒有滑落到谷底。
我松了一口長氣。
郝明推開車門下車,走到“小紅馬”車門外。
“老米,知道嗎,剛才你差點翻車!在坡上打方向是大忌!”
“那什麽,你們告訴過我,有防滾架,再系好安全帶,就沒有生命危險。不過,那什麽,還是嚇出一身冷汗。”老米摘下金框眼鏡,掏出一方手絹擦著汗。
“下次碰到這種因為速度不夠、打滑的情況就按我說的做!”
“好的。”老米又擦了擦眼鏡,戴上。
“小滿,老陳,你倆個什麽情況?”郝明用車台問。
“剛才陳哥又耽車了,不過已經搞定了。往你那邊去啦~~”王小滿歡快地說。
“老米、老米,”郝明持著報話機,問。
“郝明,老米又脫圈了。”老葛說。
“怎麽了,老米?又脫圈了?”郝明追問了一句。
“嗯。”車台裡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音,畫家用懊惱的聲音說:“再次脫圈,並且還是剛才脫圈的那個輪胎。”
郝明半天才說:“那,這就和你開車習慣有關了。不能急,一時半時改不過來。”
郝明撥轉車頭,來到“小紅馬”近前。
老米站在“小紅馬”突出的右前輪前,雙眼在鏡片後面鼓著,又氣又急。伊曼也下了車,戴著白色工裝手套,神采奕奕。
郝明下車,打開途樂的後備廂,拖出油壓式千斤頂,一回身看見我,“你站這兒乾嗎?外頭這麽冷!上車去。這都是男人乾的活兒,你又幫不上忙。”
老米沉著臉,一言不發,用力壓千斤頂。
我沒有回到車上。
我們所處的位置是在一座大沙山上,眼前的景觀讓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延綿不絕的沙丘宛如巨浪,舒展到天的盡頭,在陽光下閃爍著金色的光芒。而我們此時就站在浪尖上。回望來路,車轍印,條條分明。
此情此景,真讓人終生難忘。
綠色牧馬人、白色切諾基、陸巡八零趕上來了。老葛和小滿一看,就知道脫圈了。
老葛遞給老米一支雪茄:“來,老米,定定神。”
郝明鼓勵他:“不急,今天才是個開始,總要有個適應過程。
這就是沙漠的樂趣,既然來了,就要享受這種樂趣。” “可不就是郝哥說的,不能一口就吃成個胖子。米哥你別急,路長著呢。”伊曼也在旁邊說。
老米的臉色,如秋霖轉霽,漸漸開朗起來。
郝明招呼大家:“下午三點了,大家休整一下,把午飯吃了。小修,你幫我看看,我的軸頭鎖好像有點問題。”
修豔喜用千斤頂把途樂的左前輪支起來,打開扔在沙子上的工具箱,從密密麻麻各種型號的工具中挑了一個扳手出來。老葛費力地蹲下,和王小滿給修豔喜打下手。
“軸頭鎖上的螺栓斷了,換一個就完了。”修豔喜告訴郝明。
“么——西!”郝明說。
嘉琪手擎著相機走過來:“老大,謝謝你,挑這麽有氣勢的地方停車!讓我有機會這麽真切地領略塔克拉瑪乾沙漠如同海洋一般的浩淼千裡與波瀾壯闊!”
“塔克拉瑪乾美嗎?”郝明問嘉琪。
“美啊!剛才不說了嘛。”
“值得來吧?那以後別暈車了。”
老米打開後車門,端出一個大紙板箱:“大家受累了,吃點我帶的東西吧?”一聽說吃東西,大家都高興起來。
“看看米哥都有什麽珍藏。”王小滿走過來,動手打開紙板箱。
“喏,都是我的最愛:牛肉干、牛板筋、雞翅、鴨腿、豬蹄兒、蘇打水、開心果、豆乾兒,請大家隨便享用。”
“太豐盛了!”我搓著手,急忙走上前。我們每人上去挑了一樣,撕開真空包裝袋,就著冰碴吃起來。
中午和煦的陽光照耀在大漠上,我們被包圍在一片暖洋洋的金色當中。其實這是一個假象,作為當天最高的氣溫,也只有-15°C。
王小滿在車裡放起了《爽,過得倍兒爽兒》。我真心想說,這不就是快節奏的《濤聲依舊》嗎?
“有沒有人和我一樣,覺得吵得慌?”郝明問我們。
老米正啃一個鴨腿,聽見後朝郝明一擠眼:“小滿,把你那音樂關了吧,你那破音箱,都快‘嘶’裂啦。”
“瞧你這品味,王七兒,聽的全是街頭大媽跳廣場舞的曲子。”老葛往嘴裡扔了兩個膠囊,喝了口溫水一仰脖子,說。
“你要聽樣板戲,那我還真沒有。”王小滿一點也不生氣,笑眯眯地說:“這舞曲大媽跳不動。葛老哥,你跟著跳,肚子管保就小了。”
郝明吃著冰凍豬蹄兒,問:“老陳,你方才是不是單獨找了一條路走的?”
老陳吃著麵包夾豆乾,很爽朗地承認:“我看有個地方你繞了一下,不如直插過去,沒想到就陷住了。”
“你走的地方,擱我,也得陷。”郝明說:“我們在沙漠行車有個不二的秘訣:就是後車要嚴格按照前車通過的車轍印行進!”
“學習了, 郝隊長,”老陳說:“經過今天頻繁的陷車,我真心體會到了,你們那麽多年的沙漠經驗不是白歷練的。”
“誰要百事可樂?”老米問。
“來一瓶。”郝明說。
老米一人拋了一瓶給大家。果然不出所料,百事可樂凍得結結實實,根本沒法喝——咬都咬不動。
郝明從腰間摸出一把多功能刀,“嗖”一下亮出鋒刃來。老米拿著“百事可樂”在刀鋒上一滾,塑料瓶子立刻被切為兩截。老米撕扯掉塑料瓶的上半截,得意地拿著“瓶狀”百事,面對著金色的大海啃了起來。
“嗄,好玩兒,”我連忙拿出手機:“老米,我來給你拍個特寫。”
老米很配合,一隻手舉著“瓶狀”百事,另一隻手舉著中南海。
“米哥,麻煩你回去把百事可樂和中南海的廣告費落實一下,把咱這一路的油錢給報了。”王小滿笑眯眯地說。
我把照片給老米看,老米看了,非常滿意:“小A照相還可以。至少我的臉還在鏡頭裡。”
“我覺得超讚呢。”我異常欣賞地端詳著,“老米,回去找百事可樂和中南海的營銷部,和他們談,如果不給廣告費,就P成可口可樂和紅塔山。”
“我們這裡面,就小A最雞賊。”王小滿吃著雞腿說。
我不過隨口開了句玩笑話,怎麽就變成“雞賊”了,還讓人活不?我憤憤地想:這樣的人,以後少理他。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