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海拄著拐杖,一晃一晃走到我面前,用手指著我,臉上的青腫擰在了一起,怒氣衝衝對陳和剛說道:“大哥,就是這個人!”
鄧海說完,見陳和剛沒有反應,便從酒幾上拿了一瓶洋酒,可能要往我身上砸。
我騰地一下站起來,瞪著鄧海說道:“怎麽?還沒挨夠啊?”
然後,我把頭低下,用手指著頭說道:“有種往這裡打!”
鄧海猶豫了一下,牙齒一咬,便舉起洋酒瓶要往我頭上砸過來。
“海子!”陳和剛終於說話了,他本想看戲的,見我如此強硬,隻好喝住了鄧海。
“你和磊子都坐下,有話慢慢講。”陳和剛用眼神招呼鄧海和磊子。
“郭科長,這是常磊,上次你見過的,那個是鄧海,也在一起玩過。”陳和剛又向郭登奎介紹他們,“大家說起來都是朋友,但起了誤會,鬧了別扭,今天還得說開,即便是江湖上也要講道理。”
“陳總這話說得在理。”郭登奎點了點頭,又把我拉著坐下,“惟一,你也別衝動,大家晚上說開了就好。”
“李大公子,你先說說吧?”陳和剛笑著說道:“我們兄弟哪裡做的不對,你盡管說。”
這個老滑頭!明明是鄧海和常磊太霸道,有錯在先,又要挾陳豔,怎麽讓我先說?我說了,就相當於把自己的牌先打出來了,還不知道他們準備怎麽強詞奪理。
“陳總,我隻講事實。”我坐直了身子,手裡拿著一杯洋酒晃來晃去,“陳豔和我兄弟張力去蹦迪,沒招誰惹誰,鄧海憑什麽打他?還開了瓢?”
我剛講到這裡,鄧海便大聲說道:“他不惹我,我會打他?”
陳和剛用手擺擺,示意鄧海別急,又衝我說道:“李大公子繼續講。”
“陳豔已經跟常磊分了手,張力追求她,很正常吧?”我看了看常磊說道:“可又為什麽要挾人家?偏偏不要張力跟她在一起?還要十萬塊錢買幾張照片?這是什麽道理?未免太霸道了吧。”
“你們欺負別人可以,欺負我們,做不到。”我把手裡的洋酒一飲而盡,杯子重重地放在酒幾上。
“那李大公子有什麽要求?”陳和剛看我有些生氣,並沒有吃驚,不溫不火地說道:“你可以先說說嘛。”
“我的要求其實很簡單!就是不要再糾纏陳豔,不要再要挾什麽。大家各走各的,誰也不礙著誰。”我換了個姿勢,翹著二郎腿,點了根煙說道。
“哪有這麽輕巧!”常磊說話了,“我跟陳豔並沒有分手,而且那十萬塊錢也不是買什麽照片。她跟了我三年,七七八八買的東西不說,就她媽去年生病,錢都是我付的,何止十萬?”
“做人總得講感情。陳豔有事的時候,倒是對我百依百順。現在可能用不到我了,就想分開?”常磊激動地說道:“沒那麽簡單!把我當什麽?當提款機啊?提款機也得講個規矩。”
我不知道常磊說得是不是真實的,看他的樣子,又是今天這種場合,應該不會說假話,根本沒有必要。
沒想到,常磊和陳豔之間還這麽複雜!常言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又何止是家務事?他們兩個只是普通的戀人關系,已經沒有辦法說清楚誰對誰錯了。
我沉默了,之前心中的怒火不知道跑去了哪裡。也許,常磊只是個感情裡沒有得到回報的男人吧。
那張力呢?他如果知道了今天晚上這一切,會有什麽反應?會跟陳豔斷絕來往嗎?不得而知。
我現在什麽都不敢下結論,上天總是以特有的方式,讓你出乎意料。難怪米蘭昆德拉會說,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
“磊子,那你把要求也講講!”陳和剛聽完常磊的話,表情變得非常輕松,這個時候他肯定決定我失去了問罪的理由。
“我的要求已經跟陳豔說過了,要麽跟那個男人斷絕來往,要麽賠我十萬塊錢。”常磊異常冷靜地說道:“這樣我也好受些。”
“不行!”鄧海激動了,他梗著脖子,用手指指自己說道:“那我呢?我就白挨了?把我打成這樣,怎麽也要有個說法!”
“你想要什麽說法?”我看著鄧海,眼神像是要把他扎死,“你不是也打了張力?還想再還回來?”
“冤冤相報何時了。”郭登奎忽然說道:“大家也不是外人,我看啊,各有各的不是,但最終都是誤解。”
“惟一啊。”郭登奎拍拍我肩膀,繼續說道:“今天我就托個大,給你說個章程。你跟張力商量一下,要麽別找陳豔了,要麽把人家磊子的錢還上。至於小鄧的事嘛,惟一大氣點,喝杯酒道個歉就算了,畢竟把人家打成那樣。”
說完,郭登奎又湊過來,低著頭跟我說道:“陳豔本來是我介紹給你的,現在張力頂了雷,也算你運氣好。再鬧下去,對誰都不好,最後我夾在中間裡外不是人。我哪裡知道這其中的複雜!”
“我看郭科長說得在理!”陳和剛笑著說道:“都不是外人,各讓一步!”
“來,惟一,跟小鄧和磊子喝個兄弟酒。”陳和剛說完,給張麗麗使個眼色,張麗麗走到酒櫃前拿了一整托盤的酒杯過來,又挨個倒滿了酒。
我一看,這是做什麽?那一個托盤的酒杯得有二三十個,一個個倒滿了,得一瓶半洋酒,難道讓我們三個喝完?
正在我疑惑之間,陳和剛招呼我,“惟一,你先開始吧?”
“這酒怎麽喝?”我不明就裡,向陳和剛問道。
“哈哈!李大公子還是純潔!”陳和剛大笑起來,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郭登奎,又說道:“這是三十杯XO,你喝十八個,他們兩個一人喝六個。喝完了,大家就扯平了。”
陳和剛叫常磊和鄧海過來,“來!你們兩個敬李大公子!”
話音剛落,常磊和鄧海站在酒幾前面,說了句“先乾為敬”,一口氣每人喝了五杯洋酒,手裡只剩了一杯,像是等著我乾杯。
我有點傻了。這可是十八杯沒有兌任何東西的XO!目估絕對超過了八兩!喝完了我得醉死了。這幫孫子,可是太狠了,變著法兒收拾我。
“這有點多吧?陳總。”郭登奎指指酒幾上的杯子,衝陳和剛說道:“十八杯,純洋酒,誰喝也頂不住啊!這有什麽說法嗎?”
陳和剛狠狠抽了口煙說道:“十八杯不算多。這個數字嘛,也是我們小兄弟們的一個說法。 一杯代表一層地獄,一共十八層,意思就是喝了十八杯,連地獄都可以一起下,還有什麽仇解不開?”
“原來如此。”郭登奎乾笑了兩聲,指指陳和剛說道:“你們也是厲害!幹嘛不學學桃園三結義,喝三杯就行了。”
“那不行,我這兩個兄弟已經先乾為敬了。”陳和剛笑著說道:“來!大家給李大公子加加油!”
包廂裡一時氣氛熱鬧起來,除了我,每個人都啪啪鼓起掌來,連郭登奎也無奈地拍了兩下手。
事到如此,我也沒辦法了,有種逼上梁山的感覺。今晚不喝完這十八杯酒,我是徹底輸了。最起碼,輸在氣勢上。
我站了起來,端起托盤裡的酒杯,一杯接著一杯喝了下去。說實話,太難喝了。喝到第六杯的時候,我已經忍不住想吐了出來。
包廂裡一時安靜下來,每個人都有一種奇怪的表情,包括我在內。
我停頓了片刻,硬著頭皮,把十八杯酒全部喝完了,根本沒有想過常磊和鄧海手裡剩了一杯等著我。
喝完那一瞬間,我是清醒的,他們都為我鼓掌叫好。
可是,大概隻停了幾個彈指的功夫,我的胃開始了反抗,我要吐!
顧不得什麽面子,我馬上跑出包廂,準備到洗手間裡吐。
還沒有跑到洗手間,我已經忍不住,在走廊裡沒命的吐了起來,恨不得把五髒六腑都吐乾淨。
我不知道誰在旁邊拍我的背,也不知道誰在狂笑,更不知道吐了多久。我倒在了地上,什麽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