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還是毫無例外的醒了。

　　再美的夢，終究也要醒，這確實屬於一種無奈的遺憾。可是，如果再也醒不過來，那就不僅僅是遺憾了，而是更大的悲哀。

　　能醒過來的夢，證明你還活著。再也醒不過來的夢，豈不是死了。

　　但也有一種死，是活著的死，那該是心死吧，行屍走肉一般。

　　哀莫大於心死，此言不虛。

　　正當我醒來胡思亂想之際，張力和劉猛推門進來了。這個張力，什麽時候起來的，我都不知道。

　　“還睡呢！外面雪又下大了。”張力拍了拍身上的雪，“我剛跟劉哥房間喝了會兒茶，你趕緊起來吃點東西，都幾點了。”

　　“惟一，這兒有吃的，我給你放好了啊。”劉猛說話間，把一口不大不小的鋁鍋放在地上，又將土炕上被子收拾了，炕幾擺好，從鍋內拿出來一碗粥，幾樣小菜，還有蒸紅薯和玉米面的饅頭。

　　看著劉猛這一頓忙活，我心頭一熱，趕緊爬起來穿好衣服，洗漱完畢，又坐回炕幾前，狼吞虎咽地吃起了飯。

　　“二位兄弟，你們在，我今天還得帶媳婦回去，就不能陪你們了，有啥需要的，給我打電話。”劉猛衝我們說道:“最近下大雪，我都在家呢，這個電話是我們隔壁小賣部的，讓叫一聲就成。”

　　“好嘞，真是給你添麻煩了。”張力和我忙不迭地說道:“劉哥，隨後聯系。”

　　說完，劉猛轉身撩門簾出去走了，屋裡只剩了我跟張力兩個人。

　　“昨晚夠瘋的，喝了一夜。”張力坐上炕，看著我說道:“不過，收獲還是有的。”

　　“啥收獲?你先說說。”我邊吃邊說道，很想聽聽張力的看法。

　　“先說這劉大爺，早上起來吃飯，我跟劉哥又聊了半天，確定了昨晚的猜想。”張力乾脆脫了鞋上炕，盤著腿坐著對我說道:“啞巴大爺配了傳呼，當人肉寄存點，虧這幫人想得出來，就是不知道這樣的寄存點有多少！”

　　“如果是我，要是追求保險，當然是越多越好。這樣一來，每次寄發都可以變換地方，誰也別想摸清規律，就像一道密碼保護一樣。”我停了筷子，看著張力說道。

　　“這也太賊了！算是一張寄存網，每次隨機寄存在一個點，取貨還要呼機發送暗號。”張力拍拍炕幾說道:“別說是我們，就算警察想要把這張網弄清楚，不知道要廢多少勁！”

　　“掌握這張網的，肯定就是黃老板那幫人，負責供貨，取貨的應該是具體銷售的人。”我想了想說道:“這張網，把供貨與銷售隔了開來，增加了交易的保險程度！”

　　“是這麽個說法。可是，他們又怎麽付錢呢?光把貨取走了，錢怎麽辦?”張力若有所思地說道。

　　“或許是先付錢，後取貨吧。”我理了理思路說道:“付了錢，便有一個取貨地點和取貨碼。那他們之間還是有高度信任的，不然做不到這樣。說不定供貨方與銷售方關系很熟。”

　　“那也不一定啊，如果貨很緊俏，又充滿暴利，那銷售方肯定會冒險一試。”張力說道:“不過，第一次他們是怎麽接頭的呢?只要第一次做成了，後面就自然而然了。”

　　“說不定第一次是近距離接觸，後面就躲在幕後操作了。要麽，就是有彼此都信任的中間人。”我扶著炕幾換成了跪姿，盤腿坐著太難受了，“昨晚在麗京，我跟劉哥去洗手間，碰到一個小夥子，他們寒暄間無意說道，咱們郭副科長跟天威工程公司的陳總，

叫做陳和剛的在一起玩。那這個陳和剛會不會就是靈谷塔裡的剛子?”　　“啊?這麽巧?郭副昨晚也在?”張力聽我這麽說，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我就說這個郭登奎可能有問題！那劉哥怎麽會認識天威的人?”

　　“他以前在裡面拉過貨，後來不做了。”我說道:“後面還得通過劉哥，摸摸天威工程公司裡面的事情。”

　　跟張力要了一根煙點燃，我繼續說道:“郭登奎的事情先放放，太複雜了。我倒是還有個發現，就是昨天老太太講的靈谷寺法會，一年算下來也就十四五次，如果每次都趁機發貨的話，也說得過去。”

　　“這又是一道密碼，供貨時間居然趁著寺廟法會，誰又能想到呢?”張力用牙齒咬著煙說道，恨不得把煙嘴給咬碎了。

　　“還有昨晚麗京國際那個婷婷，難道只是一個巧合嗎?”我憤憤地說道:“她們不是說貨很難拿到?這幫人也太囂張了，推銷起來一點也不害怕。第一次見我們就敢拿出來賣。”

　　“為了錢唄，或許也是有人硬壓的任務，那種場所的女孩子，會被人洗腦，也會被人脅迫的。”張力說道:“看起來光鮮亮麗，其實都是窮苦出身，但凡有點出路的，誰去那種場所上班。”

　　“估計麗京那邊也有人罩著，不然不會那麽放肆。”我無奈地衝張力笑了笑，“你看，我們倆圖什麽啊，成天費盡心思想這些破事，越想越覺得頭大，謎團越弄越多，像不像一團亂麻。”

　　“我倒是覺得像拚圖遊戲，一塊一塊往起拚，也是一種樂趣。”張力笑了笑說道:“你看，我們手裡也不少拚塊了啊。”

　　“是有不少了，可是沒有一塊是確實的。”我搖搖頭說道:“就像我爸說的，必須要有證據。”

　　“我看也未必。”張力擺弄著手裡的打火機，“我們如果摸清楚了，把整個情況跟警察一說，他們去找證據啊，那才是術業有專攻。”

　　“那我要不把麗京的事告訴我爸?”張力的話啟發了我，“這樣他們可以正大光明去調查，起碼能搞清楚麗京的貨從哪裡來。既然供貨方與銷售方是被一張寄發網隔開的，那只有找到銷售方的頭目，才有可能與供貨方接的上。”

　　“行啊，惟一，不愧是刑警的兒子。”張力衝我挑著大拇指，“你這個思路絕對正確，這樣效率高不說，還能省得我們瞎折騰。”

　　“這樣一來，我們就把重點放在上遊唄。”張力見我沒有打斷他，繼續說道:“還是要把我們單位的事整清楚，自己單位的事都搞不清，還破什麽謎題，拚什麽圖。也許，我們單位的才是拚圖的關鍵所在，我越來越覺得郭登奎有問題。”

　　“今天周一哎，我們兩個都三天多沒有上班了。”我突然想起來上班的事情，衝張力說道:“我是有住院的由頭，你呢?你不是隻請了兩天假的?”

　　“我?”張力大笑了起來，“這還要你操心?那天我去單位的時候，早就續過假了，你以為我白往人力科跑一趟呢?”

　　“你小子真可以，順手牽羊啊！”我用手指點點張力說道。

　　“這也不叫順手牽羊，算是搭順風車啊。”張力好像恍然大悟般，在炕上站起來，激動地說道:“我知道了！那幫人就是用得這種辦法！搭順風車！廟裡發貨是搭法會的車，建立寄存點也是搭啞巴老大爺的車。”

　　“你是說，他們利用了其他人?”我好像有點明白張力的意思，但又不確定，“利用別人正常做的事情，搭上自己的陰謀?這樣既能達成目的， 還可以掩人耳目?”

　　“對！就是這樣！”張力用力地向下揮了揮手說道:“這樣的欺騙性質才強！誰也不會懷疑這些正常的事情，比如寺廟送卍字袋，而且范圍很廣，即便懷疑了，也不好全面去查，涉及的人太多了。只有搞清楚他們整個運作鏈條，才能找到關鍵點突破。”

　　“我去！可以啊，張力。”我仰著頭看看張力說道:“你這腦子夠好用的啊，這麽複雜的事，都被你想出來了。”

　　“嗐，這不是你說的嗎?大膽設想，小心求證。”張力坐下來，又點了一根煙說道:“大膽設想並不難啊，讓腦子像脫了僵的野馬，肆意縱橫馳騁就行，只要道理上說的通，都有可能。難就難在小心求證啊！所有的這些，都是我們空想出來的，無法證明。說不定，人家也沒我們想得這麽複雜。”

　　“複雜是肯定複雜。我爸說，這種勾當，都是精心設計的，不像臨時起意那種，全憑衝動。”我站起來活動活動手腳說道:“按照我們目前掌握的信息，你這個搭順風車的假說完全成立啊。我們可以順著這條思路走走，大不了錯了唄。”

　　“哎，張力。”我忽然想到了昨天老太太的卍字袋，“老太太是經常去寺廟的，而且昨天晚上她還把臘八節發的卍字袋拿出來，我沒顧得上看，咱們要不找她再要過來看看?興許會有什麽發現呢。”

　　“你不早說。”張力把鞋穿上，跳下土炕說道:“走啊。老太太就在隔壁屋裡呢。”

　　“走！”我跟著張力下了炕，兩個人往隔壁老太太屋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