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啊,你是不是招惹了什麽人?”木哥湊在了剛剛回到彼岸的秦安憶身邊,畏縮的站在秦安憶的身後小聲問道。
在彼岸的門口,羅列著一排四列紙人,
紙人惟妙惟肖,分別呈現出了喜怒哀懼四種表情,而紙人的形貌,卻均是以秦安憶為藍本所製造,
黑色的紙質壽衣如同貼身剪裁那般的被穿戴在紙人的身上,略微發黃的紙人面龐上還被塗抹上了濃重的腮紅。
“雖然現在說這些有些不太合適,但是這些紙人看起來真的很像電氣耗子···emmm,還挺像你的。”木哥小聲逼逼。
秦安憶翻著白眼,掏出了打火機,遞給了木哥一支煙,順便還擋住了木哥的視線,
這四個紙人,是什麽人送來的也已經不言而喻了,
一連放出了四道懲戒光矛,四隻紙人便頃刻間爆散成了漫天紙屑,僅僅只露出了內部製成紙人形體的竹篾,
究竟是懲戒光矛太過於犀利,還是四隻紙人太過於弱小,這一點不得而知,總之秦安憶只知道懲戒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面前的這些紙人,很明顯屬於下乘,
用手去觸摸也只能說是犯蠢,哪怕有著淨化他也不想去觸碰這四隻紙人,
木哥這邊還有些驚魂未定,他也搞不清楚為什麽這些紙人莫名其妙的就炸了,但是炸了也就炸了,反正秦安憶已經釋放了安魂,
愉悅的享受已經讓木哥對於紙人無故爆裂的情況放棄了思考。
而秦安憶則是對於自己剛剛獲得到的增益感到滿意。
【懲戒層數:
體質二層,攻擊二層,意志三層。】
在意志三層的情況下,他可以接連不斷的釋放五次懲戒光矛,但那也只是最低消耗,因為懲戒的傷害度也是依照精神力的消耗而定。
“這倒是有些麻煩了,敵在暗,我在明,就算是想把那兩個老不死的給揪出來用懲戒也找不到,除非利用麻騰雲的勢力,只是麻騰雲那裡得留下足夠的逼格才行。”
如此想著,秦安憶淡然的打開了店門,拿起了掃帚簸箕開始清掃起了店門口的紙屑。
等到一切清掃完畢後,秦安憶便又躺在了老頭樂搖椅上看著街道邊的人來人往,
反正也沒生意,摸魚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他悠哉悠哉的搖著扇子,閑適的拿起了茶壺吱溜了幾口薄荷茶,
日落西山後,店裡也還是沒生意,直到某個老熟人走到了他的身前。
“阿秦,你還是老樣子。”
記憶如同潮水般湧現,和她在一起的過往種種閃過,最終定格在眼前的容顏上。
他和她是在金陵雞鳴寺所認識的,那時桃花盛開,他和一個叫做小黑的朋友去南京看桃花,興之所起便去往了雞鳴寺,
花瓣隨風起落沉浮,落在了他的鼻梁,惹得她笑了起來,
他也促狹的笑著,
之後不管是正殿還是偏殿都能見到她,雖然在寺廟要人家的聯系方式顯得很輕薄。
可,
佛不要你皈依,佛只要你歡喜,
於是懷著忐忑的心情,他去掃了她的二維碼,
同城,同歲,一段感情開始,
可雞鳴寺非正緣則必分,
一段感情隨之結束,
談不上老死不相往來,只是一切都淡化了,細細算來,也有一年未曾聯系了。
彼岸開業的時候,她也在,只是後來不再來過罷了。
他張了張嘴,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最終還是憋出了一段話。
“你···長胖了不少啊,臉怎麽也不自然了?這個雙眼皮開的也太離譜了吧?”
“···”她的臉立刻僵住了。
“吔?你的臉怎麽這麽僵硬?”
“···我是來跟你說一聲,我馬上就要結婚了,你來麽?”
“哦···結婚啊···那感情好啊,我可以白吃白喝麽?”
“可以啊,你最近怎麽樣?”她莞爾一笑。
兩人就像是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閑聊了起來,本來木哥想要找一下秦安憶問他晚上去不去喝酒。
但是看到了眼前這一幕後便識趣的退回了此生。
兩人只是閑聊,直到天色完全的黑了下去以後,她才告別,只是並未有依依不舍,
而秦安憶也拿著請帖,依然躺在搖椅上搖晃著,輕輕哼唱著。
“假如我年少有為不自卑,老婆肯定一大堆···”
故事總是要翻篇,翻篇後進入下一個故事,人終究都是在往前走的,
可秦安憶總覺得自己走的比別人的步調要慢很多,很多。
“你看見我的影子了麽?”
身後,是那個一直在找著影子的存在。
他歎了口氣,低聲自言自語,並沒有理會它。
“這次一定。”
話音落下,懲戒光矛降下,將那找尋著影子的人打散。
秦安憶的眼神中出現了一絲慌亂,但隨即很快壓下,
自從獲得了懲戒以後,他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沒法一下解決的怪異。
可哪怕被打散,它也在一直重複的詢問著秦安憶,
它站在秦安憶身後的陰影裡,機械而又呆滯的詢問著,
“你看見我的影子了麽?”
秦安憶沒有理會,淨化與安魂釋放出了無形的波動,
它好似宕機了一般,呆呆的站在陰影當中,不再言語。
像是一座矗立在陰影當中的人形雕塑,
但這也只是一時的,當淨化與安魂撤銷,它還是會重複著己身的規則,一遍又一遍的問詢,等待著別人的回答,
接著奪走別人的影子。
可是現在,它也只能在陰影中當一座沉默的雕塑,靜靜的等待著天明。
它發覺自己很喜歡這種從未體驗過的感覺,愉悅與舒適,安詳與寧靜,還有著某種力量在淨化著它,雖然有些微弱,但那種它喜歡的感覺卻在一刻不停的衝刷著它的存在。
它享受著這難得的安寧,
可卻看見了四隻紙人列隊走向了彼岸的大門,
它思考了片刻,再度開口。
“請問,你們有看見我的影子麽?”
那四隻紙人的臉上分別呈現著喜怒哀懼四種表情,可是在它發問以後,疑惑的表情躍然於紙上。
而也因為表情的轉變,讓紙人的臉上多出了些褶皺,
四隻紙人看著站在陰影當中的它,搖了搖頭。
“那我可以先借用一下你們的影子麽?”
紙人剛準備搖頭,卻發覺腳下的影子似乎被什麽力量所抽離,
紙人們的影子拉伸延長著,匯聚到了那一片陰影當中,隨後,那四隻紙人便跌倒在了地上,
在與地面接觸的那一刹那,紙軀轟然倒塌,漫天紙屑飛散,隻留下了有著骨架意味的竹篾。
做完了這一切後,它又再度享受起了那難得的片刻安寧。
已經睡著了的秦安憶並不知曉外界發生的事情,
待到月落日升,陰影漸漸的偏移,它的身影漸漸淡化,只是在那即將消失的最後一刻,它看了一眼彼岸的招牌。
招牌是流暢的【彼岸】二字,雖然質樸,但卻別有一番韻味。
或許,這裡真的是彼岸也說不定。
醒來了以後,秦安憶首先便頂著雞窩頭看了一眼門口,確定了那個丟了影子的東西確實不再以後他稍微安心了些,
可是躺在地上的竹篾骨架讓他的面色難看,好半晌,他對著竹篾骨架吐了口痰。
“真就沒完沒了了唄?”
他隨即罵道。
似乎是沾染了晦氣,他一整天的生意都很慘淡,慘淡到了掛蛋的地步,
今天一天又是零收入的一天,
可秦安憶倒也不急不躁,他還是和先前一樣,躺在老頭樂上搖晃著,
等到天色擦黑,那熟悉的聲音又來了。
“請問,你有看見我的影子麽?”
回屋,睡覺。
“請問,你們有看見我的影子麽?”
“那我可以先借用一下你們的影子麽?”
···
這樣和諧相處的日子持續了十多天,可秦安憶卻早早的將頭髮梳成大人模樣,穿上一身帥氣西裝,
希望等一會兒見她要比想象中更美,
城市中的行人忙碌著,就像是齒輪一般轉動,推動了這座仿佛被上了發條一般的城市,
時間是下午五點半,
他打車去往了榮悅宴台,那裡正是騰駿市新人舉辦婚禮次數最多的地方,
同時也是整座騰駿市數一數二的五星級酒店,
門口的立牌上貼著的是新娘與新郎的婚紗照,郎才女貌,看起來天生一對,酒店門口的滾動屏上也來來回回的重複著一段話
“新郎溫若成,新娘雲夢溪···”
秦安憶面無表情,可還是說了一句話。
“你穿婚紗的樣子真的很美。”
人來人往間,秦安憶倒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站在門口的新郎新娘與各自的父母招待著他們的親友,時不時的打著招呼,
雲夢溪看見了秦安憶後溫婉的笑了一下,對著他打了個招呼,
將份子錢送上後,他聳了聳肩,便也站在了門口。
他要做一個文明有禮的騰駿人,因此他選擇了在門口抽一根煙再進去,他自然是見過雲夢溪的父母的,
雲夢溪的父母略微有些尷尬與不自在,但是秦安憶並沒有仔細的去觀察,
他反而在仔細觀察著新郎。
溫若成看起來很白,是那種面無血色的白,可是他的雙頰上卻有著兩坨不正常的酡紅,看起來就像是···紙人那般。
“你是不是覺得他很像一隻紙人?”少年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
秦安憶回過頭,看見了一老一少的一男一女,少年攙扶著老嫗,臉上掛著虛假的笑容。
“冥媒正娶···”秦安憶咬著牙一字一頓。
少年與老嫗的臉上有著愕然,還未說話,
秦安憶便搶先動手了,
兩道懲戒落下,
可那少年與老嫗毫發無損,
取而代之爆碎的,卻是新郎與新娘胸口的兩朵花,
紙花碎屑飄散,少年與老嫗的臉上泛起了得意的神色。
“你覺得···我們不會想辦法對付你麽?”二人異口同聲。
秦安憶並未有什麽表情,他坦然的彈出了煙頭,雙手插在口袋中,雙目緊盯少年與老嫗。
“你們什麽時候產生了,我沒有想辦法對付你們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