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北河校園。
時間已經接近中午,近藤詩織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邊緩慢地咀嚼著炒面麵包,一邊望著上原朔空置的座位發呆。
算一算時間,她和上原朔分開的最長時間,也不過就是三天而已——她被幸得井元康“勸”離京都,到重新見到上原朔,也就是三天。
而現在,算上上原朔離開的周日晚上,他不在視線裡的時間,已經接近三天。
上原同學……現在在幹什麽呢?
女孩歪了歪頭,看向窗外。
盡管過去幾天東京沒有下雪,但整體的天氣卻沒有轉暖,只是周一的時候,太陽在上午出來露了個面,僅此而已。
道路上的積雪已經被清空,堆積在一旁的道路邊沿,帶上些許灰黑的色澤,看起來多少有些髒兮兮的。
“近藤同學。”手裡拿著一盒牛奶,正在用力吸吮的千菅雪代走到她的身邊,“上原同學已經請假三天了,還不回來嗎?”
“……不知道。”近藤詩織努力不讓自己的語氣中流露出失望或不滿的意味,“離開之前,上原同學也不知道自己要乾些什麽,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多久。”
“可他已經去了三天,對自己要處理的事情總該有些頭緒了吧?”千菅雪代一邊說著,一邊瞥了眼不遠處的津村右輔。
自從被她抓著補習之後,津村右輔的成績水平確實好了些,但整個人看起來明顯有些萎靡不振,連對快要到來的聖誕似乎都沒有什麽興致。
不過,再怎麽樣,津村右輔的萎靡不振也要好過上原朔的直接消失不見。
“沒有……”近藤詩織幅度很小地搖了搖頭,“上原同學過去之後的三個晚上,只是說自己的行程怎麽樣。而且,他看起來時間也不是很充裕,連發過來的消息看上去都很簡短。”
“所以,近藤同學沒有想過去主動詢問嗎?”千菅雪代用力吸淨最後一口牛奶,長出口氣,“這種事情,本來就該是上原同學通知你才對……現在近藤同學去詢問,上原同學才會感覺理虧吧?”
“我……”女孩猶豫了一下,“我怕影響到上原同學的安排。”
聽到答案的千菅雪代閉上雙眼,深吸口氣。
“千菅同學?”
“近藤同學,跟我過來。”有些強硬地甩出一句話,千菅雪代拉起近藤詩織的手,就要往教室外走。
只是一開始沒有拉動。
好在近藤詩織對於千菅雪代的行為只是有些好奇,並沒有抗拒,於是在一開始的發愣後,也就順著她的意思離開了教室。
注意到身後動靜的古賀香奈,剛巧看到近藤詩織被千菅雪代帶離教師的場景。
不過,女孩只是笑了笑,並沒有跟出教室,了解兩人之間談話內容的意圖。
雖然上原朔是在三人小群裡發出的簡短消息,但相比於近藤詩織,她多少還是能夠通過自己的能力,大致感應到四葉草的狀態。
就眼下來說,四葉草似乎沒有被怎麽應用到……也就說明上原朔的情況還算正常。
只是,好幾天沒有聽見上原朔的聲音,她多少有些許寂寞。
些許寂寞而已。
……
三重縣,伊賀市。
得知藤林成昌的存在後,上原朔依照先前的辦法,找到分散在屋宅內的藤林友幸下屬,大致詢問了他們對於藤林成昌的印象。
總結起來,大致就是個人武力不算太高,但煽動力極強。
相當符合藤林友幸給出的介紹。
“上原同學,你四處詢問對於藤林成昌的評價時,也不用我跟在你身邊吧?”眼看上原朔終於停下自己的詢問,站在上原朔身邊的白石芽衣終於開口。
聲音只是稍有冰冷。
“我以為不把白石同學帶在身邊,才會讓白石同學生氣。”上原朔轉過身,搖頭失笑,“沒想到白石同學會怪罪我的選擇。”
“上原同學未免也太自信了一點。”
“倒也不只是自信。”上原朔相當輕易地略過女孩的話題,“就算只是友幸叔叔和母親的意思,我也不能放著白石同學不管吧?”
“……我以為上原同學會有自己的思考和抉擇。”
說出這句話時,女孩的聲音低了些,頗有些言不由衷的意思。
“怎麽會沒有。”上原朔向後退了兩步,靠在身後的牆上,看起來十分舒適,“如果沒有自己的思考和抉擇,大概六月份的時候,我也不會選擇暫時不參加弓道比賽吧?
“那樣的話,說不定白石同學現在對我的態度還能更柔和一些。”
一邊說著,他一邊將目光投向白石芽衣。
女孩有些不自然地輕微轉動身體,避開了他的視線。
“朔君!”正在氣氛變得有些微妙時,藤林友幸的喊聲打破了這一切。
“友幸叔叔?”上原朔有些奇怪地看著藤林友幸出現在他面前,“之前的事情都是通過下屬告知我的吧……為什麽友幸叔叔親自來了?”
“藤林家來人了。”藤林友幸看了一眼白石芽衣,開口道,“紗季姐要去本家家宅那裡匯報情況。”
“我和白石同學的?”上原朔會意。
“是的……畢竟注意到你們的不止我和紗季姐,藤林成昌的人,百地家和服部家都注意到了。”藤林友幸的語速很快,連帶著急迫感也撲面而來,“只是因為芽衣選擇到我的地方,所以朔君你,還有芽衣會先被我們帶走。
“藤林家會怎麽處理這件事情?”上原朔看起來沒有多緊張,反而好整以暇地繼續問道。
“直接召集家老,對是否將芽衣扣押,交給百地和服部家這件事情進行商議。”
“友幸叔叔,我……”白石芽衣搶先一步,就要說些什麽。
“所以,母親就是回本家的家宅那裡,和藤林成昌進行對質?”上原朔伸出左手,攔住白石芽衣,嘴上的問題不停。
“最簡單的情況是這樣,但藤林成昌會不會暗地裡做什麽小動作,我們不得而知。”藤林友幸先是點了點頭,再是搖了搖頭。
對於白石芽衣的擔憂從他的眼神中透出,傳遞給他面前的上原朔。
“如果我和母親一齊前往本家家宅呢?”
“朔君……”藤林友幸停頓了一下,“就算你是紗季姐的親子,但多年以來從沒有在伊賀生活過,也沒有修習過伊賀的任何一門流派,怎麽也算不上藤林家的自己人。
“你現在進入本家家宅,就連藤林成昌都能以外人干涉家族事務的理由扣留你。”
“明白。”上原朔不慌不忙地點頭,“但這樣說的話,我去見百地家和服部家,反而沒有問題?”
沒等藤林友幸反應過來,上原朔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畢竟回藤林的本家家宅是干涉家族事務,但去見百地家和服部家就是單純的外人拜訪吧?”
他笑了起來,“我想,百地家和服部家,總不會不要面子到扣留一個初次拜訪的高中生吧?”
“朔君,你到底想做什麽?”藤林友幸皺起眉頭。
“很簡單,藤林成昌不是想要依靠百地家和服部家成事嗎?那就先把他的後援截斷,讓他沒有現在的底氣就好。”上原朔語氣輕松,聽起來仿佛話語中的內容不足一提,“沒有百地家和服部家,母親應該還是能壓製住藤林成昌的吧?”
“我不能說肯定……但至少難度會小不止一個檔次。”藤林友幸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些,“藤林成昌能夠起勢固然是因為他善於煽動,但更多是因為百地家和服部家的介入。”
“既然這樣,友幸叔叔不覺得我的想法很正確嗎?”上原朔再次笑了笑,又用手壓住白石芽衣的肩膀。
他已經用余光瞥見女孩想要開口的樣子。
“朔君,你的想法很大膽,但百地家和服部家的胃口,不是你一個人能滿足的。”
“為什麽要滿足他們?”上原朔的笑容愈發燦爛,“他們有胃口吞掉藤林家,難道還會有胃口吞掉土禦門家和上原家……甚至近藤家?”
“朔君!”藤林友幸陡然嚴肅起來,“如果你想要拖土禦門和上原,近藤入局,得到的結果甚至只會是讓藤林家支持藤林成昌。
“現在的情況還只是繼任者的爭鬥,如果引入其他人……不要忘記伊賀的傳統是整體對外。”
“我怎麽會讓土禦門和上原,或者近藤入局……”上原朔笑著搖頭,“我不會也不可能拖他們入局,但我的兩位父親,還有我的一位嶽父,多少應該會願意給我些幫助。”
“至少幫我暫時嚇住百地家和服部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藤林友幸看著上原朔,心中陡然冒出“有恃無恐”這個詞語。
橫行無忌,縱橫捭闔?
自己這個侄子還真是什麽都敢想。
一邊歎氣,藤林友幸一邊繼續問了起來,“所以朔君,你到底想讓百地和服部怎麽樣?”
“友幸叔叔,我想你應該知道百地和服部對東京有所滲透吧?”
“……有,但百地和服部做事向來都很隱秘,我找不到任何證據。”
“不是要證據。”上原朔只是搖頭,“他們滲透東京,總該是想乾些什麽事情吧?”
藤林友幸沒有說話。
“之前還在東京的時候,我和白石同學一起參加弓道部,參加弓道比賽,遇見的對手裡雖然偶爾有強勢的,但總體來說,絕對不是當時北河的對手。”
上原朔的眸光轉到白石芽衣身上,“現在想想,鐮倉的松平家對我下手,或許不只是想要要挾父親,大概也有順藤摸瓜,對白石同學做些什麽的意思。”
“松平家?”
“阪東旗的失敗之後,松平和北條的聯盟破裂……但如果我沒有猜錯,百地家和服部家或許都曾經與松平家有過協議。”
白石芽衣靜靜聽著上原朔的分析。
眼前的少年只是在陳述著自己的看法,沒有手持竹劍,也沒有拉開和弓,但眸中的專注和沉毅卻無時無刻在吸引著她。
明明是涉及到她自己的事情,可聽著上原朔的講述,女孩卻沒有多少害怕的情緒。
“松平家無能再出手影響我和父親,那對於白石同學的動作,也就只有百地和服部家親自動手……至少我重新開始參加弓道比賽之後,碰見的大多數對手裡,都有了實力不俗的選手。”
“從這一點看,百地和服部有很大可能想通過弓道大賽來做些什麽。”上原朔看向白石芽衣,“這個月開始的時候,白石同學的狀態不太好,而我對伊賀這裡的情況也不了解,所以一開始沒有得出類似的推斷。”
“所以……”
“我可以讓百地和服部做他們想做的事情,但前提是,不在這裡。”上原朔指了指腳下,“無論再怎麽樣,伊賀不是京都,是百地和服部的主場。”
“芽衣。”聽到上原朔的話語,藤林友幸下意識地望向白石芽衣。
畢竟,上原朔的言語裡已經多少透露出讓白石芽衣遭受危險的意思。
“友幸叔叔,繼續聽上原同學說下去吧……如果上原同學需要我冒險, 如果我的冒險可以對紗季阿姨有利,我不會拒絕。”白石芽衣看著上原朔和藤林友幸,表情平靜。
“芽衣……”藤林友幸還想說些什麽, 卻發現自己並沒有辦法打動女孩。
十年前他還可以打暈女孩,將她一路送往東京。
現在呢?
如果她執意要犧牲自己,難道他藤林友幸還能攔住?
只要從這裡出門,去藤林本家家宅,或者去百地家和服部家,都是犧牲自己的,再快不過的方法。
“穩住百地和服部家,切斷他們和藤林成昌之間的關系,然後讓他們在不屬於自己的場地上施為……這應該是最不會影響到母親,又能拖延不少時間的辦法。
“不如說,沒有母親的幫助,百地和服部想要做些什麽會更加容易……他們應該會樂意這麽做才對。”上原朔糾正了自己的說法,“這樣的話,母親或許能夠摒棄白石同學對於藤林家的影響,甚至留下‘讓他們自生自滅’的說法,讓大多數藤林家的人閉嘴,然後壓服藤林成昌。”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