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文館的三位選手,佔有從一到三號的射位。而四到六的三個射位,則被分配給了北河的隊員們。
上原朔手持和弓,動作自如地站在屬於自己的二號射位上,微微偏頭,觀察著鬱文館的三位選手。
突然出現那麽多擁有能力的選手,且不說他在經過鐮倉和京都的那些事情後,對某些勢力有所了解,就算只是身為弓道部次席的北條弘樹,也得為這些選手不能夠再陌生的來歷而皺眉。
當然,上原朔並不覺得,這些突然出現,且擁有能力的選手值得他多看上幾眼。
反正是用弓道的實力來較出高下,而現在的他也並不在意展現自己的實力。
已經擁有那麽多能力,還不能堂堂正正地展現自己,實在不是有擔當的男子應該做出的事。
隨著工作人員的喊聲,鬱文館的三位選手以整齊而有力的動作射出第一輪箭矢。
二中,一失。
上原朔將目光轉向身前的近藤詩織。
他看見女孩的肩膀在輕微顫抖著。
但看上去,並不像是在懼怕……或者說,上原朔極少看見女孩露出懼怕的情緒。最多,也不過是在鐮倉時,有些迷茫與退縮。
“近藤同學?”想了想,他輕聲呼喚了一句。
近藤詩織沒有回答他,只是動作優美地舉起手中的和弓。
伴隨稍顯粗重,甚至有些撩撥上原朔心弦的呼吸聲,女孩終於搭上箭矢,拉開和弓。
短暫的瞄準之後,羽箭在女孩的手指放松下倏然飛出,朝向遠處的標靶而去。
命中。
直到這時,近藤詩織才像是剛剛回過神來,轉頭看向身後的上原朔。
不過上原朔並不能回答她——因為上原朔正要完成自己的這一輪。
搭箭,開弓,瞄校,松指。
動作一氣喝成,遠處的標靶上傳來的命中聲,就仿佛在為他喝彩。
只是上原朔沒有看向標靶,只是看向了身前的女孩。
“近藤同學,剛剛你……”他重新關心起剛才的話題。
“啊……只是因為又能和上原同學並肩作戰,很興奮而已。”女孩雙頰泛紅,語氣中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可不是因為害怕的顫抖。”
本想開始自己那一輪的北條弘樹隱約聽到兩人的對話,將自己剛想抬起的和弓重新放下片刻。
“六號選手,請抓緊完成這一輪!”工作人員催促的聲音很快傳來。
上原朔略顯詫異地轉過頭,看向北條弘樹,卻只看見這位前輩朝自己無奈地笑了笑,接著在瞥了一眼身前的女孩後,才重新開始動作。
那樣子,仿佛就是在向上原朔證明他之前說“你的近藤同學”沒有錯一樣。
上原朔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表情頗有些尷尬。
在正經弓道比賽的時候被前輩抓包,實在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當然,更不愉快的事情還在後面——比如對於比賽十分看重的白石芽衣,一直在觀看著鬱文館以及北河選手們的表現。
天知道上原朔回到北河的席位上,會不會面對橫眉冷對千夫指的情形。
……
北河的席位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溜到最前方的朝井真帆舉著自己的相機,正盡力將能夠記錄下的場景全部錄入自己的設備中。
她的右側,就是一直將視線集中在北河三位出陣隊員身上的白石芽衣。
她分明看到近藤詩織的情緒振奮,上原朔的舉重若輕,還有北條弘樹明顯有些……無所適從的表現。
“神谷,你說這次上原能不能把鬱文館那個還沒上場的家夥壓下去?”身後傳來森可隆的聲音。
神谷毅打量了一眼森可隆,用壓根不想理他的姿勢繼續看起場上的形式。
不過森可隆看起來也沒有氣急敗壞,反而十分自得地自言自語起來,“要我說,要是上原能夠在那個家夥用能力的時候把他打敗,那才是最解氣的時候。”
“森同學。”有些忍耐不住的白石芽衣轉過頭,看向森可隆。
還有些興致勃勃的森可隆被她用眼神一次,剛剛還想說出的話頓時咽回了喉嚨中。
神谷毅見狀,終於開口:“上原同學是很強,但我們不能什麽事情都依靠他來進行。上一年上原同學還沒有加入的時候,我們弓道部的成績也不錯,怎麽能像現在這樣,一有什麽強大的對手就想到上原同學。”
白石芽衣原先有些冰寒的眼神化解少許。
剛剛在聽到森可隆一口一個上原的時候,她隻覺得自己額頭青筋在不斷跳動。
上原朔回歸之前,感歎上原朔怎麽還不回歸,回歸了就一切都好。
上原朔回歸之後,又把他看作什麽都能做到的人,仿佛弓道部的一切都要依靠他才行。
森可隆的性子大大咧咧,對這種事情自然能很容易就接受,但白石芽衣……每次聽到類似的話語,她總會有輕微的不適。
而這樣的感受,在森克隆剛才的話語中達到了某個閾值,讓女孩再一次變得情緒激動起來。
所幸神谷毅對這點看得相當明白,趕在白石芽衣爆發之前將這件事情點明,也避免了森可隆的進一步發揮。
後知後覺的朝井真帆將相機拿離自己身前,略顯好奇地看向身後的幾位弓道部員。
除去剛剛一句話都沒有說的藤田重信以及牧野和樹以外,剩下的三位資深部員看起來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還想挖出些部員之間矛盾新聞的朝井真帆失望地轉過頭,繼續講注意力放在不遠處的比賽上。
……
第一輪,在上原朔獲得十箭十中的成績後結束——以他,近藤詩織還有北條弘樹三人的成績,就算北條弘樹剩下的一箭不射出,也沒有任何影響。
不過,對於弓道比賽足夠尊重的北條弘樹,還是認真地射出最後一箭,得到十箭七中的成績。
“北河高校,三十中二十三。”
“鬱文館高校,三十中二十。”
評審席上,大久保一益看著上原朔和身邊一男一女另外兩名參賽選手離去的背影,眉頭再次皺起。
他沒有想到的是,眼前這個上原朔會選擇直接展現出自己的實力,以十箭十中的成績來提振己方的信心,並壓製對手的士氣。
下場的三名鬱文館學員,很明顯被突然冒出來的上原朔給打了個措手不及,連走路的姿勢看起來都有些急匆匆的,一點都沒有弓道要求,靜心與從容的姿態。
而且這樣一來,想要更深地探尋白石芽衣的實力,至少短時間內,就屬於可能性不大的事情。沒有更多準備,沒有更強的對手,這個女孩壓根就沒有發揮出全部的實力。
大久保一益揮了揮手,叫來一位工作人員。
“大久保委員,您有什麽吩咐。”工作人員的腰彎得很低。
“北河下三場的對手分別是誰,聯盟已經確定了嗎?”
“已經定下了,但為了保證每支隊伍沒有過多的時間來針對對手,所以只會在下一場開始的七天前通知兩方。”
“把對陣名單拿過來,我要看一看。”大久保一益揮了揮手,示意工作人員去取。
“大久保委員,這不符合規定……”工作人員的腰彎得更低,聲音中也帶上了為難的情緒,“如果您真的想要看,或許可以嘗試其它方法。”
大久保一益沒有說話,只是盯著工作人員看了幾秒。
看得工作人員直冒冷汗。
“去吧,我知道了。“大久保一益有些意興闌珊地再次揮手,沒有再理會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快步離開。
“上原朔……白石芽衣……得想個辦法了……”再次看了一會兒北河席上的兩人,大久保一益乾脆站起身,離席而走。
再接著看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對他來說,不如為接下來的試探再做些準備。
……
北河準備席。
注意到大久保一益起身離開,朝井真帆有些詫異地揉了揉自己的眼鏡,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大家……呃,弓道部的諸位,你們看評審席上那個正在離開的委員,是什麽情況?”剛想稱呼“大家”,又考慮到弓道部的至少三人都和自己有不小的怨結,朝井真帆悄然改換了稱呼。
聽到她的話語,上原朔第一個將視線投向評審席。
大久保一益的身影已經接近消失,所以他只是大略看見了這位委員的背影。
老實說,不管是十二月的比賽,還是之前五六月時的比賽,他都感受到過來自這位委員審視的眼神。
最初在澀谷遇襲的時候,他腦海中還曾一度閃過“是不是和這位委員”有關的念頭。
只不過上原政的解釋後來將這位委員十分乾淨地撇出了事件。
“不清楚……可能這位大久保委員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北條弘樹乾淨利落地結束朝井真帆的話題,將話題中心拉回到眼前的賽事上來。
“如果我沒有猜錯,第二輪的鬱文館,應該會選擇讓最強的選手一並上場。畢竟,不管第一輪的輸贏是什麽,以最強的選手陣容,配合可以選擇是否啟用的能力,會對拿下第二場帶來極大的裨益。”北條弘樹掃視了一圈身邊的部員們,“尤其是,他們在不知道上原同學這一場會出陣的情況下。”
弓道部員們相繼看向上原朔,接著發現上原朔正在出神。
“上,原,同,學。”白石芽衣忍住心中的衝動,用平靜的語氣開口。
感受到異常的上原朔終於回神,然後看見身邊弓道部員們的異樣眼神,以及白石芽衣眸中的冰寒。
“抱歉,我剛剛在想那位大久保委員的……”
“上原同學,現在不是想這件事情的時候。”白石芽衣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如果上原同學還想在比賽的時候分神,請主動向工作人員提出更換人員。
“弓道技藝高強是一件事,但對待弓道的態度又是另一件事。”
連續幾句話,將上原朔噎得啞口無言。
他的確在比賽的時候想了些其它的事情,而白石芽衣的話語並沒有任何錯處。
無奈之下,上原朔只能選擇閉口不言。
而看到上原朔這樣表現的女孩,心中情緒就要再一次爆開。
“白石同學,你要指正上原同學的態度沒有問題,但不應該在比賽的時候。”北條弘樹開口製止了她,“如果你認為在這樣的情況下,上原同學和你的狀態都不會受到影響,那麽就請繼續。”
白石芽衣看著面色稍顯嚴肅的北條弘樹,深吸幾口氣,重新回到默不作聲的狀態。
看著兩人的樣子,近藤詩織心中閃過一絲擔憂。
明明白石同學平時看上去很冷靜,甚至有些冷漠……
明明之前五六月的時候,上原同學和近藤同學還能一起練習弓道,一起應對比賽的……為什麽到了現在,白石同學每次看到上原同學,都那麽容易被激起情緒波動?
唯獨,問題雖然問出,答案卻並非任何一個人能夠給出。
“剛才我的分析還沒有說完, 現在繼續。”看到上原朔和白石芽衣都不再有新的動作,北條弘繼續了剛才的話題,“第二場,我們可以試圖消耗對手,也可以賭對手不使用能力,耗費大量的體力試圖贏下第二輪。”
“北條前輩,雖然這一輪我不上場,但我覺得對方不會使用能力。”上原朔主動接口,“一旦使用能力確定這一輪的勝局,對方最強的那位選手也就失去了出戰能力,如果對方的思路清晰,就應該不會選擇在第二局使用能力。”
“那麽,這一輪,就要多仰賴白石同學的發揮了。”北條弘樹看向白石芽衣,“白石同學的想法呢?”
白石芽衣沒有回答,只是握緊了手裡的和弓。
上原朔看著她的動作,突然覺得女孩讚同北條弘樹的看法,或許不知是因為這符合戰術思路,而是想要證明“並非上原朔才是帶領弓道部獲得勝利的人”這個想法。
他有心想要開口提醒,但想到女孩剛才的表現,終於還是選擇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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