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從碎湖監獄裡評選一位對亞修幫助最大的人,答案幾乎是毫無疑問的——不是哈維,不是朗拿,不是222,更不是伊古拉,而是瓦爾卡斯·烏爾。
如果沒有瓦爾卡斯,那亞修早就在血月審判裡變成一朵煙花了。正是因為「審判精靈」這百年難遇的機會勾出凱蒙市民眾內心深處的惡意,所以亞修這個聲名鵲起炙手可熱的邪教頭子才僥幸逃過一劫。
瓦爾卡斯自然主觀意願上並不是想救亞修,哪怕他臨死前將心劍、地劍、風壁等術靈送給亞修,也只不過是想給席林添堵。
亞修也沒有自顧自地認為自己需要承瓦爾卡斯的情,實際上在經歷了越獄、逃離血月、入職葬儀、逃離阿祖拉、白霧異變、被貝爾戴特抓住等一連串起起伏伏伏伏伏伏後,亞修都快忘了這位替自己擋刀的精靈。
在虛境遇見瓦爾卡斯雖然是意料之外,但卻是情理之中。
術師死亡後靈魂墮入六層地獄,洗去所有感情,隻留下最純粹的記憶和靈魂,落入虛境化為術師投影,成為留給後世術師的傳承考驗。
正是因為這種強製性的傳統陋習,讓術師根本無法壟斷知識產權,哪怕國度之間閉關鎖國,但知識依然會在虛境裡流通,因此才有百花齊發的術師文明。
瓦爾卡斯作為二翼術師,他死後當然會成為時間大陸的術師投影。而英魂指揮官都是由術師投影轉化而來,因此他成為英魂指揮官也是合情合理。
在瓦爾卡斯剛死的時候,亞修還想過會不會在虛境遇見他的投影,只是沒想到命運居然真的如此玄奇。
但——
“你不是男的嗎?”亞修愣愣問道。
他和瓦爾卡斯可是互砍過的交情,亞修眼睛再怎麽瞎也不至於連公母都分不清!
“我不是一直是男的。”英魂瓦爾卡斯平靜說道:“在做了近一百年女精靈後,想體驗一下男精靈的世界是很正常的想法,在精靈族裡這算是非常普遍的思維,人類成年後也會選擇自己喜歡的性別。我記憶裡的精靈幾乎都有過一段‘變性期’,如果喜歡就保持不變,如果不喜歡就變回來。”
“除了對異性的好奇外,另外一個原因是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按照我的想法,如果不進行整容,那麽以後跟孩子一起生活還是會被至愛教會猜疑。但既然都整容了,乾脆直接變性,這樣一來別人最多懷疑我是戀童癖精靈,而不會懷疑我跟孩子有血緣關系。”
“不過現實裡的身體改造是不會被虛境承認,只能呈現我靈魂的本質形狀,因此我變回了原來的外貌……還有什麽疑問嗎?”
疑問可太多了!
與其整容乾脆變性是什麽鬼,反正都要租房不如加價買房嗎?滑坡滑得這麽徹底的嗎?
雖然亞修已經聽說過很多遍血月生物改造天下第一,但這類科技成果大多數情況都體現在底層人將自己進行機械改造來適應先進的資本主義生產,他是真沒想到中層階級也這麽會玩——他完全看不出瓦爾卡斯曾經不是男人!
不過這樣一來,事情就變得有點棘手了。
看見亞修沉默地平舉長劍,瓦爾卡斯手指輕輕拂過劍身,擺出標準的劍術架勢:“你也想殺我嗎?”
“是的。”亞修直言不諱:“擊殺指揮官會爆出地圖、招魂術靈和指揮官手冊,這些都是我亟需的資源。正如我剛才跟你說的,我現在被蛛樓追殺,不能錯過任何可以快速增長實力的機會……我要保護我重視的人。”
沒錯,瓦爾卡斯確實救過亞修,他送的術靈也幫助亞修太多太多——如果沒有心劍,亞修根本沒法施展斬我奇跡越獄;地劍風壁組合的奇跡‘劍體壁壘’,目前仍然是他戰術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
但瓦爾卡斯已經死了,在血月審判裡,被泰坦行刑官拍成一灘蚊子血。
現在殘留在亞修面前的,只是一個過去的思念,被神主點化的亡魂。
亞修雖然無法欣賞哈維的死靈派系,但死靈術師有一句話說的很對——死者要為生者服務,而不是相反。
哪怕心裡有些許不安,但亞修不會心慈手軟。他背負的不僅僅是他的生命,還有劍姬和魔女的未來。
“為了保護別人嗎……”瓦爾卡斯點點頭:“原來是這樣,那也沒辦法呢。”
“那麽,瓦爾卡斯,”亞修深吸一口氣:“請指教——”
“你能不能別要指揮官手冊?”
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亞修被這個詢問弄得一懵,半晌才說道:“……可以吧?”
指揮官手冊帶來的收益是指揮技能和派系經驗,其中指揮技能對術師來說沒有意義,而那一點半點的派系經驗亞修也不是很缺。
但你問這個幹嘛?
“我可以將招魂術靈和地圖給你。”瓦爾卡斯平靜說道:“你能不能別殺我?”
亞修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為什麽?”
“我現在已經沒有魂力,繼續跟你戰鬥大概率會死。如果能交出一定資源換回自己的生命,這筆交易是值得做的。”瓦爾卡斯說道:“除非是跟其他國度交戰,否則指揮官沒必要死戰到底——死在這裡是沒有任何功勳可言。”
“但我之前殺過的一位指揮官是跟我死戰到最後一分一秒……”
“可能是他到死之前都覺得有擊敗你的機會吧。”瓦爾卡斯搖頭:“但我沒魂力沒隨從,勝率過於渺茫。”
“但你不是這種不打就投降的人啊!”
瓦爾卡斯微微一怔,問道:“在你的印象裡,我是怎樣的人?”
“驕傲,衝動,感性,還喜歡毒舌激怒別人。”亞修說道:“就算你知道自己會輸,也肯定會盡力跟我斡旋到底直到沒有希望為止……更準確地說,你是寧願死都不會妥協的人。”
“如果你願意妥協,那你根本不會死。”
席林之所以逼死瓦爾卡斯,最主要的原因是瓦爾卡斯不肯放棄撫養孩子,瓦爾卡斯作為精靈還能鋃鐺入獄, 席林在這裡厥功至偉。偏偏瓦爾卡斯到死都不肯妥協,非要違反《血緣禁止法》,失望透頂的席林才毅然放棄這位從小看到大的兒子……或者說女兒。
某種意義上說,席林其實是究極雙標,明明他自己就在照顧瓦爾卡斯,卻不允許瓦爾卡斯照顧她的子女。
但正因為這份認知的矛盾,所以席林才如此暴烈地禁止瓦爾卡斯重蹈他的覆轍——在血月,‘自私’才是唯一的政治正確。席林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瓦爾卡斯能變得更自私,成為更適應血月社會生存的先進精靈,這就是他對瓦爾卡斯的‘好’。
「如果瓦爾卡斯沒能變得‘正常’,那讓她去死或許才是最好的結局」……亞修並不知道席林的真實想法,但感覺席林可能就是這樣想的。
說到底,連費南雪那種位高權重的市長都沒法接觸他的兒子,諾大一個血月,真的有地方容納一對親子嗎?
“是嗎?”瓦爾卡斯說道:“原來瓦爾卡斯是這樣的人嗎?”
亞修意識到什麽:“瓦爾卡斯,你……”
女精靈收劍入鞘,她左看右看,走去坐到一塊比較大的石頭上面。亞修見狀,也沒法維持戰鬥狀態,過去盤腿坐下。
“你想知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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