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雪,最近有時間嗎?我打聽到一家很不錯的料理店,抽空我們一起去嘗嘗,再就是有些事情想請教請教。”
“你是到這邊旅行來了?待這麽久?”
“巧了,想和你說的還正是旅行的事。”
“今天恐怕不行。”
“那就明天晚上,八點怎麽樣?”
“成,就這個時間,不用你來接我,把地址發我就行。”
林郊沉默了一下還是點起頭來,“好,那我們到那會合。”
只要稍一打聽,這座城市最有名的料理店便跑不了那裡,陸雪一看地址,果不其然正是希曼料理。
第二天晚上,陸雪準時來到了這裡,而林郊看上去已經等候多時了,包間裡,二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桌子上插著一束孤挺花,沒有紅到極致,外沿是紅,蕊的周邊則是白色,像反向褪色的風車。
“下半年我又要忙起來了,到時候旅行可就是奢侈的事了,正好我這次是開車過來的,有沒有興趣自駕出去轉轉?”
“我又何嘗不想出去走走呢,只是稿子的事讓人難以分身。”
“你有沒有嘗試過一邊旅行一邊寫作?”林郊興致更顯濃烈,“以我的真實體驗來說,這個法子是最靈的,當我們在一個地方待久了,出去之後你會發現什麽都是新鮮的。而寫作其實就是一個打開自己的過程,甚至你都不用刻意去思考,身處不一樣的環境中,很多東西會自動向你湧來。”
陸雪點點頭,“想來應該是有效,寫作是一個打開自己的過程,我很認同。”
“這就是了。就像為沙漠題材的紀錄片撰寫腳本的時候,我無法想象不接近黃沙如何落筆,那是空洞的、飄渺的甚至荒唐的。拿眼前來說,當我們要寫好一篇料理的文章,一定要去最好的料理店嘗嘗,與最好的料理師交流交流。”
陸雪依然點頭,自從一開始,她就察覺到了林郊言語之間所站的高度。不能說睥睨,但起碼他說什麽都是向下的。或許是這些年的成就使然,或許他本來的交流方式就是這樣,陸雪不好反駁什麽,也沒有機會。因為這個人很少有問句,縱有問句也是那種不需要回答的問句,其作用只是為接下來一大串的話開一個順利的頭。
“試想一下,我們走上幾千公裡,白天我們去看湖泊瀑布、山巒叢林、各色各樣的小鎮、各種顏色的田野,晚上你專心寫作。相信我,你一定會獲得更多的靈感,而且還會有很多素材。我們說美,總不能只寫美到窒息,寫夜空也不只是星河與淺霧,寫實,體驗才有實,我知道你肯定是讚同的。”
“我說老同學,先不說讚不讚同,你這一說起來就不可收拾,很是讓我想起來當年的幾分情境。”
林郊笑了出來,“你這麽說我可是欣慰了,其實這些年沉默的時間更多,白天不願多開口,晚上多是用鍵盤說話。之前參加過兩次同學聚會,當真是無法聊到一起了。像你這樣和大學時代沒什麽變化的同學,簡直是珍稀動物。”
“我就當你是誇我了。”陸雪笑了笑。
正在這時,必點的牡丹蝦、青花魚上來了。
忽見陸雪從包裡拿出一張卡來放在托盤上,服務員笑著點點頭便離開了。
“你這是幹什麽?”
“上次你請的,這次當然我來了。”
“怎麽能……”
“那是張儲值的會員卡,之前為了點事充了我好大一筆,我也很少來這裡,要花到猴年馬月。
” “可那也不能讓你花錢呀。”
“八折,八折呢。”陸雪不再多說,低頭吃了起來。
“我點的怎麽樣,合不合胃口。”
“還不錯,你對料理有研究?”
話到這裡,林郊忽然拿出手機,“不瞞你說,我有幸認識一位料理大師,你看這些,都是我跟他學的。”
“賣相還不錯。”
“他還和我分享過很多料理文化呢。”
“又好深奧, 我們吃個飯是不是該輕松點?”
林郊看得出來,陸雪對此不太感興趣,立時轉話道:“那我們的自駕遊,考慮得怎麽樣了?”
“我想想吧。”
“還有什麽可想的,你不要做選擇題,把它想成加分項就好了。”
陸雪只是點點頭。
林郊忽然側頭看向窗外,“陸雪,旅行是不需要思考的,那會讓你帶著包袱上路。你看那座石橋上,我一眼就能分辨出哪個是旅行的人。不是因為他們的雙肩包,而是他們的情態,在此扎根的人從不會東張西望,只有在路上滿懷新鮮與好奇的人才會那樣。而且不管他們從哪裡來、有多少故事,來到這裡都不會沉重。”
自打就坐以來,陸雪第一次向窗外看去,窗外是什麽,她當然知道。
先是一個有些悠長的目光,看了一下對面的酒館。
“這座橋上,有很多賣孔明燈的小姑娘,橋下還有抓龍蝦的小夥子,一年四季新鮮又便宜的水果,都能在這裡買到。”
“果然寫實。”林郊笑了出來。
陸雪也笑了起來,“明明只是意境渲染。”
“在我聽來,你就像走過一樣。”
陸雪搖了搖頭,林郊似又說了什麽,她卻沒有聽得真切。
一時間腦袋裡充斥了很多東西,忽又有一張巨大的蒲扇刮著十足有勁的風,呼呼呼呼沒個完沒個了,不知它在催促什麽。
“出發吧,我們明天就出發。”
“那我們先去哪裡?”
“先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