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奇慢悠悠走到酒櫃那邊,時不時瞥一眼花牛和沈妮,這時候四筒惱凶凶冒了出來,“一共就兩張牌,你那算什麽對子,又不是炸金花!你兩個10,我同花67,比順子比花色隨便!怎麽就你贏了!”
“你倆這麽玩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麽今天氣性這麽大。”
“規矩都他定,煩死了!”
戴奇遞給四筒一瓶啤酒,四筒看向店外,很久沒有說話,目光越過風鈴樹、籬笆牆。他拿起酒瓶喝了幾大口,喝得特別爽快,咕嚕咕嚕的像水管一樣。
“奇哥,你有沒有那種渠道?”
“哪種?”
“我只剩下一個月的時間了。”
“哪個大夫說的?”
“煩人!”
戴奇笑了起來,“莫不是中秋有事?”
四筒點點頭,“我兩年沒回家了,過年的時候不敢回,結婚的事應付不了,二三十個侄子外甥的壓歲錢也給不起。”
說著說著,四筒快快眨了眨眼,“年初的時候,我爸有次喝多了給我打電話,他說我不孝。奇哥,我是小地方出來的,不孝這兩個字對我來說太沉重了,酒話才是真話,我覺得我要毀了。”
風聲和雨聲都越來越大,把電瓶車刮得吱吱作響,風鈴扯在了樹枝上,再也聽不到往日的輕靈。
四筒點了一支煙,“後來我答應家裡,無論如何今年中秋一定會回去過個團圓節。我報了那個相親培訓班,學的是不錯,可都還只是模擬,還沒真正在相親桌上用過。所以,這趟回去……缺個人。”
戴奇拍了拍四筒的肩膀,“有什麽要求?”
“別露餡就行。”
“事情不難辦,一天六百左右。”
“六七四千二……”四筒搓了搓手,“這麽貴?”
“這已經夠便宜的了,換做是過年一天都要一千起,這家之前我用過,專業性比較強,配合得比較不錯。”
“那還是租四天吧,我怕夜長夢多。”
“也行,前期溝通的費用我看能不能免了。”
“前期溝通?溝通什麽?”
“四天就有四天的排期,一點都不能讓家裡覺出來你是租的,這裡面是要花心思的。”
“花什麽心思?”
“簡單來說就是補一補過去,這家公司會給你提供一個劇本,比如說你們已經認識了兩年,那這兩年中發生了什麽,到時候一定要對的上。它會選一些節點在適當的契機說出來,像去哪旅行過,吃飯時候因為一道菜聯想起什麽,刷手機突然刷到去年看過的什麽東西,這些事情看上去很小,但顯得自然而且可信度極高。”
“哥,我就是給家裡一個交待,你這搞得也太複雜了!”
“讓家裡放心才是交待,事情要是敗露,別說交待,你連信任都沒了。女方肯定是專業的,關鍵是需要你的配合。”
“可是遲早有一天還是要暴露的啊!”
“第一,你那不叫暴露,只是經歷使然,走著走著才發現雙方不合適;第二,每個人都是活在當下,這一個團圓節你讓父母快快樂樂就足夠了,哪怕以後有任何變故,他們開心的時光都真實發生過,這就夠了。”
四筒無以辯駁連連點頭,“這個錢我出。”
“我明天就約一下,到時候你先選選劇本,之後對方會給你安排對象。”
“劇本?我哪有演技呀!”
“不需要演技,台詞背熟了就行,遇見突發情況女方會引導你,
放心好了。” 四筒剛要說點什麽,一聲怒吼從廚房傳來!
“我不娶!我沒人!幹啥呀!要不你弄死我!”
“你們兩個都過成仇人了!哪來的資格勸我!”
“以後別跟我再說這個話題,傳宗接代你去找老二老三!”
路上積了深深的水,今夜沒有一桌客人,今夜比任何夜晚要喧囂。
……
沈妮三十歲的生日到了。
“老板,您這裡有鬱金香嗎?”
“不巧啊美女,鬱金香賣完了,不知是要送給什麽人?”
“一位女性朋友。”
“是閨蜜那種?”
“一個很聊得來的朋友。”
“那粉百合和黃玫瑰都很合適。”
“那幫我包十朵黃玫瑰吧,這附近有不是有個風鈴酒館,為什麽我搜不到呢?”
“我們賣花的對酒吧很熟,這附近的確沒有什麽叫風鈴的酒館。”
“奇了怪了。”
“這片我經常出去送花,倒是有一家酒館掛著些風鈴。”
“叫什麽?”
“好像叫籬笆酒館,在江邊上。”
酒館外面的燈都熄了,一輛車停了下來。
“哥,不就是個生日嘛,今年這是怎麽了?”
“今年不一樣,人過三十分水嶺,這個生日意義非凡,要是能順道把婚姻大事解決了,那就不能再完美了。”
“沒意思,還沒進行呢你就劇透了。”
“你早就知道可以一舉兩得?”
“不想和你說話!”
片刻之間,有些隆重的場面出現了,花牛在中間推著一輛手推車,車上放著一個十寸以上的大蛋糕,周邊都是他精心調製的雞尾酒。
四筒和老萬一左一右拿著很多禮花筒。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人們唱了起來。
“謝謝大家咯!”
花牛從四筒手裡拿過一束花,是11朵紅玫瑰,慢步來到沈妮面前,“小妮,我原本只是個平凡的調酒師,但自從遇見你,你就是我所有靈感的來源。你在的時候、不在的時候,我調的酒完全不一樣,但它們都不再平凡。從前我像一艘擱淺的船,固執得生存卻看不到意義,只有你能給我重新起航的動力。 ”
沈妮沒有說什麽,她張開雙臂接下了花,就像開始迎接什麽一樣。四筒和老萬嘭嘭放著禮花筒,風吹過樹梢,風鈴也悅耳了起來。
“生日快樂。”
片刻之後一個女子出現了,她抱著一束黃玫瑰,笑盈盈走到沈妮面前。
只是一個瞬間,沈妮的表情就完全凝固了,甚至不自覺地脫了手,滿懷的紅玫瑰掉在地上。
花牛的眼睛立時脹紅了,像個醉鬼一樣咆哮出來!
“你們還有完沒完了!像鬼魂一樣纏著老子!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別再跟老子說哪天喝多了酒,別再說哪天路過紋身店,老子聽煩了!”
怒吼間,黃玫瑰也被打掉了。
“你是不是想說,這片葉子是給你紋的,我這一脖子的花是為了掩蓋你的草莓!還能分辨出我屁股上的是紋身還是胎記!你們一個個無孔不入編排老子,絕對沒有好下場!”
啪!沈妮一個耳光抽了上去。
四筒和老萬也看不下去了。
“你誰啊!這也碰瓷!還不快滾!”
“怎麽能這麽不開眼呢!分不清這什麽時候?”
她彎腰把黃玫瑰撿起來,凝望著沈妮,“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麽如此暴躁,也許是我唐突了,但我的祝福是真心的。”
沈妮立刻落下眼淚,“嫂子,對不起,我騙了你。”
“嫂、嫂子?!”
四筒的腦袋嗡的一聲,花牛變得如冰棍一般,老萬跳著腳衝進後廚,去看看鍋裡是不是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