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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且慢》第一十章 2不相罪
  好像幽山枯谷中的一冽泉流,那時候的戴奇就被這個聲音吸引了。

  後來他找來一個螺母用線繩拴上,而後把罐頭瓶蓋鑽一個小洞把螺母懸在裡面,掛在迎風的那扇窗口,它就會一夜一夜不停地清脆悅耳、安人入眠。

  這就是戴奇生命中的第一個“風鈴”。

  後來就像土屋變小樓、小樓變別墅,他的風鈴也愈發豪華。

  有鈴墜有的拴著一個個小房子,有的是一枚貝殼,有的懸著兩顆青色的琉璃珠,還有的做成半月做成心形,最下面掛著一條條顏色不同的穗帶。甚至還有湛藍色像雨簾一樣的海玻璃風鈴,複雜也最悅耳,還有像倒扣的小魚缸拴著一隻小錦鯉,看上去比水裡的魚兒還要自由。

  戴奇的母親發來一段語音——

  “奇兒,聽說你離了,以後有什麽事多和媽說說,凡事都是緣分,過不下去就別委屈了自己。”

  緊接著的一條語音,似是又想說點什麽,最後卻只等來一聲歎息。

  戴奇站在陽台點上一支煙,繚繞的青霧拂上風鈴,對面不知是誰家,已經一米多高的陽台外牆,竟還要再摞上一圈籬笆,還是那種很醜很醜的棱形圖案。

  不管怎樣,日子終於回到了從前,他不用再演戲、不用時刻心裡拴著一個疙瘩,更加不用再擔心合夥人的演技。

  他的生活又將正常起來,晚上八點到凌晨,無論新友還是老客,和他們隨便聊聊。十點鍾起來,擦一擦風鈴、燉一道排骨、拌一個豆尖,都是能讓心情變好、更好的事情。

  最起碼用這種辦法,能讓他表現出一種穩定的情緒,這與他人無關,像一味不敢見人的藥,在幽遠的角落調節著自己。

  此時此刻的陸雪,已來到了“天如刻刀地如胚”的鳴沙山,這是一處無論你怎樣折騰它都將回到原貌的奇妙之地。

  相比從前,她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穿著松松垮垮的褲子,風一吹像兩個細長的燈籠,罩著一個頭巾卻遮不住風沙。她比任何一個時候都快樂,那種沙子順著鞋口流到腳底的感覺有多妙,就像城市人無法形容一頓火鍋的爽。

  喜歡行旅的人不懂得為什麽人們要一直生活在鱗次櫛比的城市,城市裡的人安然泰然也不理解為什麽要讓把日子過得風餐露宿。

  兩不相罪,兩相皆好。

  陸雪也回到了過去,回到了一邊走一邊看一邊寫的那個自己,連那個從前的習慣也找回來了。

  她有很多很多的手鏈,如果一次旅行的行程是十天,那麽她就會帶上不同的十個手鏈,每天都會選擇全新的一個。

  這些手鏈都不昂貴但很精美,它們的色彩都很鮮麗,像雨後的天空、澄淨的晚霞甚至東風剛剛拂過的海棠。

  ……

  籬笆酒館。

  戴奇離婚後,這個酒館又回到了從前的樣子——

  四條光棍。

  自從乾起跑腿,原本最守時的四筒成了最不靠譜的一個,有時候遲到一小時有時候遲到兩小時,甚至有些時候還以為他是來吃夜宵的呢。

  老萬是酒館的廚師,這個人很神奇,他總能在你不注意的時候來上班,有時候趕上去衛生間,有時候在儲酒那裡點貨。若是某一次看到他箭步闖了進來,老萬就會很緊張,好像自己的隱身術失效了一樣。

  一年四季他都穿著一件深綠色的衝鋒衣,帽簷壓過眼睛,雙手死死抄著兜。走進廚房之後,他就像個鐵墩子一樣定在那裡,

不到走完最後一波客人他絕不出來。  除了四筒和老萬,酒館還有一位陪伴多年的夥伴。

  他叫花牛,是酒館的調酒師。

  單看他的扮相,是個十足的問題青年,那一頭凜立的黃毛,不落雷震子下風。至於他身上的紋身,足以為任何一家紋身店撐起門面。別人的紋身只能算點綴,他的紋身是在攀爬,像藤蔓一樣快要長到耳根。

  最鮮明的是他左右脖頸紋著兩個快有拳頭大的摩天輪,最早那會四筒因為一句“為什麽要畫這麽大倆耳環”,就再也沒受過花牛的待見。除了調酒的工作,花牛還給酒館帶來了另一大好處,似乎安保問題不用發愁了。

  “老板,我要辭職。”

  戴奇有些意外,雖然這個光棍群裡花牛來得最晚,可也有兩年了,“為什麽突然要辭?”

  “不突然,想好了,乾膩了。”

  “那你總得給我點時間招人,先等半個月吧。”

  花牛一怔,“最多一周。”

  戴奇點點頭,“我盡快。”

  酒館的第一波客人來了,戴奇立時轉身去迎,花牛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不過他看著戴奇背影的眼神,有些怨氣有些不解,還有點人間不值得。

  第二次和四筒模擬相親的,還是紅纓。

  培訓班的老師認為,一個全是對勾一個全是錯叉,事情已經上升到他們合夥用實際行動抗議這個培訓班的高度。

  接下來的待遇自然比不上其他人,別人重新配對,你倆繼續作對。

  這一次的硝煙比上次還要凶,紅纓一直在指責四筒害了她,甚至提出要四筒補償她培訓的費用。四筒也有理有據,是紅纓不過腦不停畫叉。二人吵得面紅耳赤,唾沫星子飛得和暗器也似的,離開酒店的氣勢好像那些年的中學生,下課約個地點單挑。

  四筒陷入掙扎,他每天凌晨四點多才能到家,五點睡下十點醒來,還要趕晚八點的酒館班,留給跑腿的時間只有九個小時。每天只能賺不到兩百,而且周末不能做,很多獎勵拿不到,算來算去不比保安強多少。

  這個相親班一個月八千塊的培訓費,即便加上酒館打工的收入,他還是要倒貼。而且倒貼的還不是小數,別的不說,單周末這次模擬每次就要花四五百塊。這麽算下來,不吃不喝不用,隻這個培訓班每個月就要支出一萬多,四筒越想越是惶恐。

  可要說這個班一無是處也有失偏頗,模擬是模擬,課程是課程,每個周末的白天還是讓人有所收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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