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老板,我不認同您之前的酒單,甚至可以說是Outdated。在這樣激烈競爭的環境下,守舊就意味著滅亡,雞尾酒代表藝術和想象,從這張酒單上,我只能看到回首與禁錮以及不斷被重複的想象。”
“他在酒的名字後面還標注著基酒,我認為這就是把調酒當做了方程。而且在很多時候,我們沒有必要告知顧客這一杯酒是怎樣來的,口感代表一切。當我看到這些配酒的名字,就像吃一個盲盒蛋糕時你卻先告訴我這裡面有什麽,該是何等的無趣。冒昧一猜,這個人應該是出生在七十年代的吧。”
兩段語音發出之後——
“這人是誰!”
不到一分鍾,花牛跳了出來。
“一個來面試的,我不確定他說的對不對。”
“我不和你說,明天上班的點,你把他約到酒館!”
戴奇嘴角一彎,“八點,準時。”
“面試?大家這是散夥了?”這個時候四筒也露頭了,“奇哥,怎麽回事,我那天沒有怪你們的意思啊!騙家裡本來就有風險,再說了,劇本不好不能怪演員呀!”
“讓他等好了。”花牛又說了一句。
“牛子,奇哥為什麽要招新的調酒師呢?”
“不知道。”
“卸磨殺驢?”
“你才是驢!”
接下來,戴奇專心看起來韓倩發過來的效果圖。
第二天不到七點的時候,戴奇便來到了酒館。
桌子和櫃台已經落了一層薄薄的灰,正在擦著的時候,一道人影被風卷著也似的突步而入!
“誰啊!站住!”戴奇下意識一喊。
於是乎,老萬摘下了衝鋒帽。
他把衝鋒衣修好了。
老萬一驚,“我們,是不是認識?”
戴奇只是笑著,倒也並不覺得意外,只是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是不是也在雇廚師?”
戴奇點點頭,老萬這人脾氣怪,正不知他是不是要開噴的時候——
“開多少?”
“沒你高。”
“嗯!”老萬點了個頭,這一聲就像從胸腔裡發出也似的,隨後他便進了後廚。
“筒子呢?”老萬在裡面大聲問道。
“在外面養肥了,怕是不肯回來了。”
“那要是回來,還收不收?”
那張熟悉的白板臉也回來了。
“廢什麽話!先進來把盤子和碗給我分開!”
伴著後廚叮叮當當熟悉的聲音,之前那個面試的人走了進來,他剛剛坐下,花牛也來了。
今天的花牛穿著白色立領裝,領子不僅直立而且貼得很緊,再加上長袖的白衫,遮去了所有的紋身。
“閣下是?”
“七零後。”
對方一聽便知,這定是之前那位調酒師了。
但面試時能說出那番話,這定然是一個功底不容小覷的人,那些藝術和想象的說辭,歸根到底源自他對雞尾酒的理解,同時也是信心使然。
“你我並不相識,之前的評價是出於我對雞尾酒理解,若有冒犯還請見諒。”
“不冒犯,你可以當面讓我再理解理解。”
“如果可以的話,能否回答我三個問題?”
“你說。”
四筒把門簾撩出一個縫,遠遠看著花牛,緊接著不停對老萬擺著手,“老萬,快過來看!這小子就跟坐在談判桌上也似的,還有這種范兒呢!”
“老萬,
老萬!” “你煩不煩!”
“這小子把我惹成那樣我都過去了,你怎麽這樣,就跟人家調酒的搶了你廚子的活兒也似的!”
“信不信我抽你!”
四筒一個嘿嘿湊上前去,“他怎惹你了?哎?你怎把衝鋒衣掛那麽高,你看看多不吉利,跟個吊死鬼也似的。”
“信不信我抽死你!”
四筒哼了一聲,“老匹夫!”
“首先,你覺得雞尾酒是什麽?”
“1776年,那裡有一個大的垃圾桶,一個店員把剩下的酒倒在了一起,就是雞尾酒嘍。”
對方聽到這樣的話,顯得很失望,“那你覺得後來人們為什麽又如此推崇雞尾酒?”
“推崇?”
不遠處的戴奇也在等下文,可花牛蹦出這兩個字之後就再也不說話了。這樣的態勢,直讓對方覺得這眼前人像個潑皮一樣,他在正經探討,對方卻不是亂入就是搪塞。各行各業都有神棍,該不會是讓自己碰見了吧。
他拿起桌上的那張酒單,一邊點著一邊說著,“雞尾酒有著無盡的空間,但從這裡我只看到了惟一的解法,甚至那也不叫解法,而是俗成。不誇張地說,這樣的一張酒單,簡直是雞尾酒的古舊史,這些名字留存於1852年、1909年、1980年,你甚至還寫了他們的配方,敢問想象在哪裡?客人的迷戀之處又在哪裡?”
說話間,他抬眼看了一眼戴奇,戴奇深以為然,讚許地點了點頭。
花牛喝了一杯水,“你知道這家酒館的人均消費嗎?”
對方攤了攤手,一副莫名其妙看著花牛,“這有什麽關系嗎?”
“你知道雞尾酒和啤酒、牛奶、咖啡有什麽共同點嗎?”
“說來聽聽。”
“它們都只是客人的一種選擇,它是普羅大眾的需求,不是掛在歐洲王宮的高高壁畫,人們從牛奶中看到愛的纏綿,從果汁中發覺愛的甜蜜,難道雞尾酒就是高、這些就是下嗎?”
“我們並非一個邏輯!”
“世上有幾個人喝雞尾酒是為了尋找想象、發現藝術?有的人覺得啤酒太漲,有的人純屬好奇,有的人單純喜歡日出二字,這些都是他們選擇雞尾酒的原因。所以,我要調經典雞尾酒,給他們一杯正宗的龍舌蘭日出,而不是把青鳥啤酒當做青島啤酒。”
“呵呵!原來雞尾酒在你這裡如此狹隘。”
“多數人都不懂雞尾酒,但他們知道伏特加更烈、朗姆酒偏潤,這就是我為什麽要標注基酒的原因。至於你說的空間和想象,那從來不是調酒師的事,調酒師不負責往別人腦袋裡塞煙花。一杯瑪格麗特,何必讓人領會到它的緣由是死亡,情侶喝一口的酸澀就像初戀的懵懂有何不好,這不也是雞尾酒的空間嗎?”
“如此務實,大失所望!”
花牛站起來身來,慢慢來到對方面前,“之前不是口口聲聲說過時嗎?怎麽又變成了務實?不過,你真的該學學什麽叫了,順便想想自己還會不會用腳走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