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家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凡哥，我…”

　我揮揮手:“哎，就我們兩個人，放下一些吧！我這樣說，倒不是說你什麽，我能理解你的處境。我當年也是這樣啊，工作上都不知道該怎樣主動推進。現在你和我都不同了，我們都是這個項目的各自領域的領頭羊，真的需要主動一些。當然，這也和性格有關系。不要怕做錯啊！我們這個年齡，再不主動去做事，恐怕就只能等退休了，再過兩三年，想要折騰也有心無力了。所以，抓住青春的尾巴吧！至於費用，當然也是要考慮的，但是，你更要考慮的是什麽?是你所做的設計的東西在現場的匹配屬性。在這個項目來說，還好辦，都是我們自己的審美可以確定的。你應該知道我們這個項目的配套創意村吧?”

　一說到創意村，get到他的興奮點了，畢竟是和藝術創作有關聯的。他說:“我知道啊！一直都很期待呢！不過又有點失望。”

　“失望?對我還是對項目?”我沒想到他的第一反應是這個名詞。

　“嗯，凡哥，說心裡話吧！兩者都有。”他沒敢看我，兩手揣褲兜裡，腳尖在地上劃來劃去。

　“你是圓規嗎?就地劃個圓?還是在畫個圈圈詛咒我?”我看著他這個動作，又好氣又好笑。

　他這才抬起頭來看著我:“我可不是在詛咒你。我只是覺得，藝術和金錢怎麽能這樣掛鉤呢?似乎褻瀆了藝術。”

　我哭笑不得:“這樣就叫褻瀆了藝術?我們將一批各行業的藝術家引進創意村。你要聽清楚啊，是各行業的藝術家。藝術家也要將自己的創作轉化為生產力的啊！藝術家也要吃飯的啊！當然我也不否認的是，其中肯定會一些人為了迎合市場而委屈求全，是加了雙引號的委曲求全。但是我相信也會有更多的藝術家會堅持自己的立場。這是個百花齊放的世界，既開放也包容。藝術不僅僅是陽春白雪，販夫走卒也有自己的審美，升鬥小民也有自己的審美。你說呢?”

　他愣了一下，又抬頭看了看天空，腳尖依然在畫圈:“也許吧！不過我的內心還是有點執念的。”

　我笑了:“那我問你，你覺得火鍋算是一種文化嗎?”

　他看看我:“你用算這個字?明明就是一種文化啊！沒有它，重慶就失去了靈魂。”

　我得意起來:“就是啊！但是你知道不知道，火鍋的發源本來就不是陽春白雪的，而是山城的棒棒軍發明的。如果按照你的既定思維，那麽這火鍋不該上台面了。誒，別出聲，我先說下去，你覺得沒道理再反駁，因為我覺得不說下去說清楚，對你的工作思維和思路是有影響的。比如說你的南中國海岸插畫，你現在完成了多少?至少一半吧?”

　他點點頭。

　我繼續說:“上次在望海閣吃飯，鄒老板用你的畫，你也沒說版權問題啊！當然這是人情，或是友情吧！如果其他人拿來使用並從中得益呢?你卻沒有得益，你怎麽看?記得我說過吧?我說你的插畫要放在酒店大堂展示，現在也預留了位置給你的插畫，你說我們能免費用你的插畫嗎?你可以授權，也可以收錢，版權嘛！假設你不是項目的成員之一，沒有收入，有人用你這幅畫，你也免費給他?然後人家用來賺錢?你什麽都沒有，你也願意?”

　他若有所思。

　我依然繼續:“所以，當我們引進這批各行業的藝術家的時候，首先是需要他們進駐後要自力更生，除了剛進駐的前n個月外，之後就要自力更生了。將創作力轉化為生產力，並不影響創作的本意吧?也不會褻瀆了藝術吧?堅持創作的初心，才能維持下去吧?當然，應該要有一些代表性的人物存在，表面上是不賺錢的，但是不代表這種藝術就會餓死這些藝術家。如果進駐了創意村之後居然出現餓死藝術家的事，那就真的是諷刺了。我相信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今天之所以單獨拉你出來敲打你，當然是有原因的。你在項目裡有著不可比擬的作用和地位，到時創意村的召集令就要由你發起了，你自己對藝術都這麽被動，怎麽行?誒，是啊！我說的藝術，就是說你在這項目裡的vis運用，就是將創作力轉化為生產力的最明顯的表現啊！你收了錢的啊！你不要告訴我，你居然忘記了這一茬。”

　他長呼一口氣:“我還真的忘記了。哦，幾乎。誒，不對啊，我沒收錢。”

　“你有。藝術廣大已極，足以佔有一個人。法國文豪福樓拜的這句名言，乍聞而驚，細思歎服。藝術家沒法像普通人那樣生活，因為藝術要你受苦，要你交出全部，然後給你狂喜，令你不以為苦。如果天生藝術家，那麽俗世中什麽也不能將你佔有，除了藝術。 ”我說。

　“我沒有啊！”他依然一頭霧水。

　我拍拍他的肩膀:“那工資算不算?”

　他這才反應過來:“哦，對啵！”

　我說:“你的表情早就出賣了你。這段時間你就沒怎麽認真過。我想你最認真的事情就是一直在思考剛才你說的褻瀆藝術的問題。你呀，幾乎走火入魔。我告訴你，到時召集令由你發起的時候，你在藝術上不要出糗啊！”

　他連連拒絕:“凡哥，那我可做不來。召集藝術家來，我要面對這麽多行業的藝術家，我沒這修為啊！你說我要和畫插畫的談，沒問題，和畫漫畫的談，都沒問題，或者畫肖像的，也沒問題。其他的，比如說雕塑啊，陶瓷啊，那就完全不搭調了。”

　我說:“虧你還說自己是個藝術創作者。藝術沒邊界的。我舉個栗子啊！古天樂你知道吧?香港的演員，我暫且說他只是個演員好了。但是他是不是所有類型的影視劇角色都能演呢?肯定不是啦！能演楊過，也有演二五仔或者警員，但是總有他不適合的角色吧?但是不妨礙他成為演藝協會的會長吧?而你，現在就是要在創意村這個項目裡起著這樣的作用，明白吧?不要狂妄自大，也不要妄自菲薄。明白我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