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外的夜風帶著幾分涼意，露天的陽台上站著四個人。其中兩個是情侶，一人在抽煙，最後的那一個則是打電話的程烈。

　顏素汐深吸一口氣，找了個沒人的欄杆靠著，等待程烈通話結束。

　失控的問題必須得重視，否則等晚點楚臨風上來，她可能就要告別這個美麗世界了。

　那若隱若現的煞氣，很快就引起了程烈的注意。他朝這邊看了一眼，很快又被電話另一頭的嘮叨給拉了回去，滿面愁容。

　“哎喲喂，我真沒有搶銀行！”

　“噗！”

　這一開口，顏素汐就跪了。

　“真的，我真開了家公司，下周還要上電視呢！你們到時候看就懂了！”

　程烈心很累，他的父母思想太死板，回老家的時候稍微起晚一點，都要引申到他學習和工作懶惰上，死活把他當個小孩看。

　再比如他當年高中的成績在年級也是名列前茅的，去開家長會老師全是在表揚，雖然上不了清北，但好歹也是衝擊第二梯隊重本的水平。

　結果高考完之後，他們問的第一句卻是:“兒啊，你這分能上二本嗎?”

　現在也是一樣，錢打過去之後，第一反應居然是違法犯罪。

　簡直難以理解！

　“正兒八經的電視采訪！絕對不是被警察抓的采訪！”

　花費了好大的勁解釋完這個破事，程烈終於得以從靈魂拷問的折磨中解脫出來。

　顏素汐收斂起不正經的笑，準備接受程烈的審問。

　可程烈皺眉看了一會兒手機屏幕後，竟又翻出了一個號碼，開啟了第二輪電話粥。

　顏素汐:“……”

　“幹嘛，程烈。”

　電話接通，是一個飽含著怨念的語氣。

　“幹嘛，找你不行啊。”程烈皺眉道。

　“有屁快放。”

　對方依舊不耐煩。

　“哎喲呵，行！那你的畢業禮物我隨便發個抽獎送出去了。”程烈咬牙切齒道。

　“等等！”

　聽到禮物二字，對面的語氣忽然嚴肅下來:“我先掛一下，你十秒鍾後再給我打電話。”

　“你搞……”

　程烈的話還沒說完，通話瞬間被掛斷，只剩下了“嘟嘟嘟”的忙音。

　“哎呀……”

　程烈倒吸一口涼氣，拳頭有些發癢。

　但沉思了十秒後，他還是打了過去。

　這一次，接電話的是一個熱情活潑的小美女。

　“哎喲喂~這不是咱親哥嘛~您終於給我打電話了！”

　“抱歉，打錯了。”

　程烈掛了電話。

　顏素汐:“……”

　這倆兄妹，在耍寶呢?

　手機鈴聲再度響起，程烈憋著笑，點下了接聽鍵。

　“我靠！你居然敢掛我電話?！”程可欣又正常了。

　“有嗎?我掛的明明是一個陌生人的電話啊。”程烈明知故問。

　“少廢話！我的禮物是什麽！”

　“你想要什麽?”

　“喲謔，合著你啥都沒買，空手套白狼，消遣老娘來了！”

　“一把吉他夠嗎?”

　“喝……”

　對面傳來了很大聲的吸氣聲。

　“價位好商量。”程烈又補充道。

　“喝……”

　程可欣快斷氣了。

　“林紫夜演唱會同款也行。”

　“啊?”

　程可欣的語氣發聲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反問道:“你有病吧?”

　一把吉他的價錢有幾百的，也有幾萬。

　林紫夜用過的同款那不得貴上天去，難道拿回家擺著嗎?

　“你不懂，哥現在發大財了，爆發戶你聽過嗎?等你以後結婚了，我讓林紫夜來給你唱小曲兒都行。”

　“滾你丫的！結個屁！整天淨特麽吹牛！”程可欣才不信這些鬼話。

　“你還不信?叛逆公司聽過嗎?我開的。”

　“你開的叛逆?那虹星還我開的呢。”程可欣撇撇嘴。

　她上的可是海川音樂學院，行裡的大事她自然也有所耳聞。

　但程烈兩個月前才因為下鄉出差報了失蹤，怎麽可能轉頭去開公司，還是那麽牛掰的公司！

　“你們這些……”

　這一刻，程烈深感言語的無力，瞧到一旁的顏素汐，朝她勾了勾手:“素汐你過來一下。”

　“素汐?”

　聽到這個稱呼，程可欣頭上冒出一個問號。

　還裝起來了?

　“幹什麽?”

　顏素汐走了上來，眉頭微皺。

　現在這個程烈，和平時陰招不斷的老資本家簡直判若兩人，讓她感覺很不習慣。

　“你幫我證明證明，我說的不是假的。”

　程烈把手機遞向她，然後示意道:“唱兩句。”

　顏素汐:“……”

　果然，程烈還是那個和她八字不合的男人。

　雖然但是，她最後還是攝於領導的淫威，被迫唱了兩句畫心。

　那標志性的歌聲一出，旁邊的情侶和抽煙男不約而同的看了過來，原本還趾高氣昂的程可欣當即沒了聲。

　“你真是……顏素汐?”

　“嗯。”

　顏素汐小聲的回應了一句，然後將手機遞給了程烈。

　“聽到了吧，如假包換。”程烈開心了，挑眉得瑟道。

　“我去……哥，你啥時候把顏素汐給勾搭到手了?”程可欣小聲道。

　“什麽叫勾搭，人家是我員工。”

　“嫂子她……好像性子有些冷啊……”

　“別說那些廢話了！你要不要吧！不要我送別人了。”

　最終，程烈放棄了毫無結果的解釋。

　“要要要！！！”

　程可欣興奮了起來，得寸進尺道:“那能不能幫我要兩張黃燁和顏素汐的簽名?”

　“要他們的幹嘛，我給你簽，我現在身價比他們高多了。”

　“誰稀罕你呀，我要他們的。”

　“嘖，胳膊竟往外拐……”

　和程可欣鬥了幾句嘴後，程烈是笑著掛斷的電話。

　這倒不是說他有多妹控，主要是出於一個歷史遺留問題。

　一說到這個問題，那還得回歸到程烈的父母身上。他們除了死板之外，其實還有挺嚴重的重男輕女觀念。

　程家的經濟不算富裕，生兩個小孩壓力本來就不小。

　後來程烈上了小學，為了讓他的成績跟上，給他報了不少的補習班。而輪到程可欣上學的時候，經濟就顯得有些緊張了，也就沒讓她去補習。

　如果是早幾年的話，不上補習班也沒什麽。

　大家都是上這麽多的課，誰考好誰考不好，那各憑本事。

　但程可欣讀書的時候下課時間是下午四點，比以往少了一個半小時的教學。

　這個時間大部分家長都還沒下班呢，也沒時間去接，索性就讓他們去補習班繼續上課。

　然後這就帶來了另外一個問題。

　小學的課程其實不算難，其他的孩子每天都比她多上至少一個半小時的課，如果成績都沒法超過她的話，那可就是真的廢物了。

　所以結果是顯而易見的，老師上新課的時候，發現班裡大部分的孩子一點就會，只有個別比較“笨”的孩子無法接受。

　於是就為了照顧大部分的同學，她就加快了教學的速度。

　一天這樣，天天這樣。

　程可欣和她的朋友漸漸的就跟不上了，成了老師口中的差生。

　程父程母看了成績，也覺得是因為她笨，每次考試都少不了一頓罵。

　而正常發展的程烈， 那時還不懂什麽叫做客觀思考問題，同樣理所當然的認為是程可欣不愛學習，所以成績才會差。

　年紀更小的程可欣，就更沒法想明白其中的緣由了。

　於是她也就接受了大人的說法，覺得自己是個笨蛋。每天看著成績好的同學們在班裡炫耀，感覺自己和世界格格不入。

　好在後來程可欣的音樂老師發現了她的天賦，有意去培養她。

　否則在那麽一個不被人理解的環境下成長，她大概率會和其他的差生朋友一樣，染上抽煙喝酒染發的惡習，甚至和社會青年鬼混，然後受到更深的傷害。

　更嚴重一點的，甚至會在旁人的歧視之中陷入自閉，患上精神疾病。

　長大後的程烈每每想到這個後果，都會忍不住一陣後怕。所以才會時不時想點理由，給她送點什麽東西。

　就算是為自己年少無知所做的補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