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當你的舔狗。”林小路低著頭,對那位一臉茫然的姑娘說。
“為什麽要當舔狗,做人不好麽?”姑娘有些生氣地問他。
“因為狗比人忠誠,”他誠懇地說,“而且,狗不用承擔什麽責任,這不像人,不會有誰會對一條狗抱有希望。”
他聳拉著腦袋,沉默了很久,“再說了,我已經當不了人了。”
“我的任務失敗了,我…沒能守住大家的牆,沒能擋住那朵海裡來的花。”
“我果然還是一個沒有作用的廢物,我…毀了大家的家。”
“你是想拒絕我麽?”他很小聲地說,“該不會…連你也想傷害我吧?”
“我沒想傷害你,”姑娘賭氣似地看著一臉頹廢的他,“但我覺得…”
“你怎麽可以這樣,你是葉秀啊,你可是拯救過我們大家的大英雄啊…”
“你是我們所有人的希望啊。”
“這樣的你…”
“為什麽要在我這種人面前,把自己的位置放得那麽低下,那麽卑微…”
“你可是葉秀啊!”她忽然大聲地說,“現在的你,就應該振作!”
“就應該重新站起來,重新戰鬥,為我們所有人帶來希望才是!”
“你不能投降認輸啊!你是葉秀啊!”她再三重複,“葉秀是不會認輸的!”
“不,不要。”他沮喪地把頭越埋越低,瞪大的眼睛裡塞滿了恐懼。
“我再也不要駕駛那個東西了…”他驚慌失措地抱著腦袋喃喃自語,“我再也不要坐上那個東西了…”
“那個東西會毀了我的,會把我變成…什麽也不懂就只知道大喊大叫的巨嬰!”
“我不想當巨嬰,”他忽而又抬起了無精打采的腦袋,眼泛著淒楚的淚光,可憐巴巴地看著那位姑娘,“那種頑固的封閉,那種自以為是的感覺…”
“太可怕了。”
“那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無能,也最邪惡的東西!”
說著說著,他似乎就跟著陷入到了某個不明事理的境地,顯得越來越慌張。
情緒被肆意地撥亂,就像一顆遁入深水的炸彈一樣爆破了。
洋流雜亂無章。
然而,他似乎還知道口說無憑。
於是,他就手腳並用地試圖向姑娘講述一些難以解釋的事物。
可他的表述能力還是太差了,而他在被光流湮沒的那一段時間裡,在那長長一段的自我束縛中…
看到的那些東西又實在太過隱晦。
以至於,他的語速逐漸追上了他的思維,使得他的對白越來越繚亂。
越來越語無倫次。
“那個東西本身就是錯的,它不應該被人類製造出來!”
“它的技術高度已經到了不是人類可以觸碰的地步了,”他誇張地說,“再往前一步走…”
“馬上就要到神的高度,在神的面前,我們…就是一無所知的嬰兒!”
“我不是葉秀,我不是你們的救世主,我不想再經歷這些,我已經死過了兩次了,我已經不想再經歷這些了…”
“你知道死是什麽樣的感覺麽?”
他忽然間又一次激動地抬起頭,像是失心瘋一樣地看著姑娘的眼睛。
姑娘被他這麽一個架勢給嚇到了。
他的情緒很不穩定,一直在崩潰的邊緣徘徊。
而姑娘的心則在抽搐著跳動…
那個常常能夠以一己之力...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於既倒的英雄形象,
似乎就這樣唐突地崩塌了... 他就像是換了個人一樣,變成了一條又膽小,又懦弱的敗狗。
此刻出現在她眼前的這個窘迫的男子,已經不是她喜歡的那個葉秀了。
或者也可以說…
她喜歡的那個葉秀已經死了。
於是乎,這個世界也就再也沒有那一個叫她喜歡得撕心裂肺的葉秀了。
她顫著聲開口,“對不起,我們完了。”
....
第一句話是道歉,第二句話是再見,說完以後就立刻轉過身,加快腳步離開。
跟肥皂劇和動畫片裡被頒發‘好人卡’的情景差不多。
也就是說…
再見只是跟你客氣,怕傷害到你,以後咱們最好還是再也不見了。
….
你要離開我知道很簡單。
你說依賴是我們的阻障,就算放開,能不能別沒收我的愛?
…
她走了,她就這樣走了。
林小路沒辦法挽留她,只能傻傻地站在風中凌亂。
“好久不見,你果然還是這個熊樣啊。”腦子裡那個懶散的家夥說。
“是啊,我又給人甩了,”林小路垂頭喪氣地說,“可你不也是給甩了吧?不然,你怎會回來找我這條老光棍。”
“爽完以後再拜拜的,這怎麽能叫作給甩了呢,”那個懶散的家夥滿不在意地說,“我不像你啊,什麽好處都沒撈到,就這樣給人踹了。”
“也不知道你們當舔狗圖什麽。”
“舔狗舔狗,舔到最後,一無所有…真是失敗中的失敗。”
“我們讀書人之間的事,你怎麽能管這叫舔?”林小路無力地反抗,“我這個…明明也可以說是深情好不好?”
“是你自己給別人說要當舔狗的,”那個懶散的家夥說,“我沒聽到有深情這兩字。”
林小路又歎了口氣。
“當舔狗又有什麽不好的,我就是樂意一往情深,我就樂意當舔狗了。”
“我...可能真的太孤獨了,我...覺得能有個人陪在我身邊,那樣的話...”
“起碼還能有個念想吧,還有一個人可以舔,還有一個人可以陪…”
“不用老是一個人呆著, 孤獨的要死。”
“剛剛你也看到了啦,我好像是真的有點喜歡她的啊,”他忽然間像是急著去確認什麽似地說,“我假扮葉秀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我知道她喜歡葉秀啊。”
“既然她喜歡葉秀,我就變成葉秀去成全她嘛,本來…”
“我們差不多要確定關系了,那朵花,要是沒來,我們早晚是會在一起的。”
“然後…”
“我們就會結婚,會生孩子,會慢慢地變老,等年紀差不多了,再一起死掉。”
“這不才是我該有的人生麽,一路混,一路混,娶個普普通通的女人,生個普普通通的孩子,組建個普普通通的家庭,普普通通地變老,普普通通地去死…”
“但現在的你已經不再是以前的你啊,”腦子裡的那個懶散的家夥說,“從你被帶來了這裡的那一刻開始,一切都已經變了。”
“你不可能再回去原來的那個世界,你也不可能恢復你的無聊人生。”
“時代的車輪在向前,命運在改變,我親愛的兄弟,”他罕見地用起十足認真的聲音說,“那朵花改變的不止是這座城市。”
“它的出現,意味著大海已經對人類破壞環境的行為,忍無可忍。”
“它不惜獻祭一朵古老的海葵花,向地獄借用力量,命魔鬼布施詛咒。”
“別說了,剩下的我都知道了,”林小路嘀咕著說,“不就是《海賊王》的能力麽?”
“對啊,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嘛。”那個懶散的家夥淡淡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