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史萊姆七怪’裡的冷眸白虎,戴木頭麽?”那個狼狽的少年抬起頭,氣焰不減地對著那個金發男人大笑。
“對啊,我就是戴木頭。”金發男子依然微笑著說。
“你是要來殺人的麽,”少年還在大叫,“戴木頭,你就殺我一個人好不好,這件事跟其他人無關,你要是不爽,要剁要剮,你盡管衝我來。”
“果然,山哥對你們還是太仁慈了。”金發男子的玩味地抬起來眼眸,俯視著少年,“對你們的太過縱容,導致現在你們甚至都敢這樣和我說話。”
“分不清尊卑,看不見貴賤,誤以為外形與我們一樣,你們就和我們是同一個物種了,這就大錯特錯了,這也是你們這些東西的可悲之處。”
他端坐在灼目的陽光下,聲音卻如冰川般的冷漠。
林小路愣了一下,怔怔地聽著戴木頭說的這麽一番話,才想起來這裡是人類社會,跟青蛙領地不同,人類是進取的生物,總是不甘於現狀...
所以,在他們的社會裡,是要講究等級和輩分的。
倘若你的級別不夠,你甚至連說上一句話的資格都不配擁有。
“你媽是阿爽麽?”少年忽然間從嘴裡邊蹦出了一句罵人的話,“是不是你媽不要你了,你才覺得跟我們是不同的?”
林小路又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個獰笑著的家夥竟然這麽惡毒,要知道在這個地方,‘阿爽’這個名字就跟王八一樣,通常是在大家撕破了臉皮子,豁出去了,再也不顧及什麽狗屁人際關系的時候,才能動用的殺招。
因為一旦問候過對方的母親是不是阿爽,那便代表著對罵的那兩個人從今以後都不會再有做朋友的機會了。
林小路曾問過他的土匪兄弟們,大家為什麽都這樣厭惡阿爽,這麽討厭當阿爽的孩子?
土匪一號就告訴他,因為沒有孩子是希望自己被老娘拋棄的啊,這在我們罵人的方式就可以看出來,我們如果憎恨一個人,通常都會說上一大堆X他老娘,侮辱他老娘的話,為啥來來去去都是以問候對方老娘的話居多,而問候對方老爹的話則很少呢?
那就是因為老娘在我們每個人的心目中都是至關重要的啊,真真正正把我們孕育出來,把我們接到來這個世界的,不是我們的老爹,也不是接生婆,而是我們的老娘。
所以,我們習慣性地把老娘看到很重,一旦不喜歡對方,就會直接問候對方的老娘,因為我們心知道一旦提及對方的老娘,通常都能傷害到對方,並且惹得對方發怒,屢試不爽。
“這種問候,其實也分等級的,”土匪一號談到如何罵人的時候,總是會津津樂道,“最高等級就是直接罵對方的老娘是阿爽,一來是嘲諷他老娘的放蕩,生活不檢點,二來是說那家夥從小缺乏愛,是個不幸的小孩。”
“被人說成是一個不幸的小孩...有那麽遭人痛恨麽?”林小路好像有點兒難以理解,在他以前那個當人類的夢裡,人們熱衷於取笑他人的角度無非幾個,要麽就是窮,要麽就是醜,再要麽就是蠢,再再要麽就是臭不要臉....
但還真沒聽過說缺愛竟然也會成為被別人嘲笑的焦點。
可戴木頭就是怒了,不過他並沒有將他的怒火浮露於表面,而是借助一枚生鏽的鐵釘,進而表達他此時此刻的火大。
戴木頭屈指一彈,那一枚充斥著細菌的破傷風之釘便隨之陡直地射出。
人們錯愕地望著那一道在白晝中穿梭的黑色流光,
驚恐地望著那一枚釘子於刹那之間貫穿少年的腦殼。 殷紅色的血花在這個年輕人的後腦杓中綻放,猛烈的陽光燒焦了人們的自大,譚山的凶名在這一刻中,恍若源自太初的詛咒一般,久久地回旋在所有人的腦海裡。
林小路又一次看到了死亡的發生,但與之前很多次的死亡相比,這個少年的死亡給他帶來的衝擊力無疑是最大的。
但他的內心還是沒有恐懼,甚至還是無法激起太大的波瀾....
在選擇成為魂獸的那一刻起,他不知道究竟是他變了,還是他所處的這個世界變了,無論怎麽看,心中始終都會壓抑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古怪感覺...
冥冥之中,似乎有著什麽東西在他的瞳孔中隱隱作祟,使得所有收納在他視野內的事物都變得與以前不太一樣,好比面對一個活生生的人和面對一具僵硬的屍體...
他會覺得其實兩者並沒有多少的區別。
很多古怪的概念仿佛晦澀的符文一樣,縈繞在他的心中,可當他自觀本心時,又會覺得自己的生命竟然會空漠得像是大氣層以外的廣袤宇宙。
生命和死亡應該共存的。
正是因為有了死亡才會有生命,又是因為有了生命才會有死亡,世界上一切的生命他們本應該是死的,就算是那些看不見的微小生物,它們也是由死去的星辰所演化出來的。
生命是死亡,死亡是生命,生命就是星辰的屍體,人類,青蛙,昆蟲,老虎,等等,他們和她們,還有它們,也都是星辰的屍體...
“你是魂師,你來這裡做什麽?”金色頭髮的戴木頭從屋頂上跳了下來。
飄逸的額發下,是一雙冰藍色的眼眸,他冷漠地打量著站在又一具屍體旁邊的林小路,但卻收斂起了他那無聲的怒火,沒有選擇與這位罪魁禍首動手。
與此同時,少年的屍體倒塌了,就像一隻斷線的傀儡一般,擱淺在寂靜,卻布滿著灰塵和陰影的路道上,早在他的膝蓋觸及到地面之時,他便已經死去了。
他的死亡發生得很快,估計連痛楚都還沒來及爆發,他的意識便已湮滅,更沒有留給破傷風病菌作用的分毫機會。
這就是綽號為‘冷眸白虎’的戴木頭,譚山手下的第一打手。
顯然的因為吸收了魂環的緣故,一股熟悉的靈魂力量在戴木頭的身上煥發出來,如猛虎一般蟄伏著,不怒自威。
比起林小路此前在森林裡見到的時候,如今這個金發飄飄的男人更是強上不止幾個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