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國歷三百八十四年,距離上一次大旱已經過去了十一年。有幸觀看過那場祈雨祭典的人,至今仍清楚的記得祭典進行之時,祥瑞之光從天空撒向整片柳國大地。天空中祥雲翻滾,時而化作麒麟,時而化作鳳凰,似仙人顯靈,引得諸臣百姓跪拜祈福。
自那以後,柳國細雨連綿,乾裂的土地上綠芽衝破硬土的阻擋,伸展著翠綠的柔葉,迎接著甘霖的滋潤。冬天,雪花飄飄灑灑的從天空飄落,在僅剩幾片乾葉的枯枝上,掛上些許晶瑩的白色果實。
溝渠不再乾涸,森林不再枯黃,鄉野田地上,金黃的麥穗低垂著頭,在秋風中搖曳著笨重的身姿。百姓能夠填飽肚子,商旅有貨可進有物可賣,國家與鄰國的貿易往來也日漸密切。整個柳國,都沉浸在一片歡愉向榮之中。
此時,柳國鎮北軍軍營。
校場上,一群身披甲胄的士兵正圍坐在一起起哄道:“上啊!上啊!陳釗你不是說你文能提筆書千秋,武能拔劍斬古獸嗎,那快上去和少將軍過過招啊!”
那被叫做陳釗的男子此時臉頰微紅,目視著被眾人圍在一起的那位十一二歲的少年,看著少年旁邊灰頭土臉但卻笑著起哄的幾位將士,硬著頭皮站起身來。端起木桌上本是比武勝者才能喝的烈酒,咕咚下肚,一口飲盡。二話不說,直衝衝的向少年走去。
“陳釗,你這牛也吹了酒也喝了,如果輸了那臉可就丟大了啊!”有將士戲謔道。
“男子漢大丈夫,打得過就是打得過,打不過就是打不過,有什麽可丟臉的。況且就算打不過,也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打不過。”陳釗意有所指地看向少年旁邊的幾人,聲音格外的響亮。
話畢,陳釗看向少年,鄭重道:“請少將軍指教。”但是,話語中,卻能夠明顯感覺出其心中底氣不足,略顯慌亂。
“來吧。”少年開口道,臉上神色不變,似早已勝券在握。
只見少年疾步衝向陳釗,右手揮拳,與陳釗的拳頭正面碰撞。
嘭!
雙拳碰撞的聲音如沉木撞擊般,低沉而又悠長。
少年身形未變,直挺挺的站在原地。反觀陳釗,第一次碰撞,便向後倒退了三步,拳頭微顫,隱隱作痛。
“再來!”
不給陳釗調整的機會,少年再次向陳釗衝去。連續的揮拳,使得陳釗忙於招架,毫無反擊之力。
眼看這樣遲早要敗,陳釗一個箭步向後方跳去,試圖拉開身位,尋找時機進行反擊。但是少年完全不給他機會,在陳釗退後的瞬間,緊隨其後,緊接著一個掃腿,在陳釗還未落地之時,一腳踢在了其腿部。
陳釗身體瞬時失去了平衡,未能穩住身體,“砰”的一聲倒在地上。但是作為一名戰士,反應足夠迅速,在剛剛倒地的瞬間,便掙扎著準備站起身來。可是,在他欲要起身的瞬間,一個不大但卻充滿力量的拳頭出現在了他的面前,距離他的面部僅剩一指的距離。
頓時,整個校場鴉雀無聲。緊接著,大笑聲,戲謔聲,誇讚聲連綿不斷,響徹整個營地。
“我認輸。”陳釗低聲道,站起身來,身影滿是落寞。
“你已經很不錯了,很多人和我比武連可是連第一個回合都撐不過。”少年安慰道,稚嫩的聲音中充滿著強烈的自信與驕傲。
作為鎮北軍主將柳滄瀾的義子,從小生活於軍營,在柳滄瀾的教導下,柳道自幼便習武練拳。如今,拳腳上的功夫甚至不輸許多早已立下赫赫戰功的老將。
故而,現在的他,有著驕傲的資本與實力。 “道兒,別鬧了。快讓五叔看看最近長高沒有。”轅門處,一位光頭大漢帶領著數百將士從遠處騎著妖獸歸來,看見正在校場上的柳道,咧著張大嘴笑著說道。
光頭大漢,自然便是當年隨柳滄瀾共同去獵殺荒獸巨龍的張牛,而柳道也正是當年繈褓中的那個嬰兒。因為回到軍營後在繈褓中發現了一塊刻著“道”字且形似雨燕的玉佩,所以柳滄瀾為其取名為柳道,亦是希望他能行天下之大道,斬世間一切不平事。
“五叔,長高了長高了,最近吃的好,長高了許多呢!”柳道乖巧的應答道。
除了義父柳滄瀾,五叔張牛是對柳道最好的人了,所以柳道自幼便聽他的話,對他也極為親近。
“長高了就好,如果這麽久還沒有長高,等你義父回來,不得讓你站一天馬步。”張牛嚇唬著說道。
談及義父柳滄瀾,柳道的神色便變得難看起來。雖然義父對他極好,但同樣也極為嚴格,且從小便告訴他,他以後可是要接替自己的位置做將軍的人,不能對自己松懈了。所以小的時候,柳道在其手中吃了不少的苦頭。
“不會的不會的,如果義父要懲罰我,這不還有五叔你嗎?我相信五叔是不會見死不救的。”柳道眼巴巴的看著張牛,哀求著說道。
“哈哈哈,真是拿你沒辦法。”張牛寵溺道。
“義父他們呢,你們不是在一起的嗎?義父怎麽沒有回來呢?”眼看隊伍的最後方依舊沒有義父的身影,柳道的心裡有些擔心。
“最近夜澤國兵馬調動異常,大哥怕生出變故,所以帶領將士們鎮守在了渭州城。我這次回來,是防治發生意外,時刻準備帶兵接應大哥他們的。”張牛解釋道。
聽後,柳道面露憂色。雖然身處軍營,且夜澤國常年進犯柳國邊境,戰爭不斷,但柳道卻從未上過戰場。只是聽將士們談起戰場上的凶險,所以始終擔心著義父的安危。
就在這時,張牛看出了柳道的憂慮,拍了拍柳道的頭安慰道:“放心吧,大哥連龍都殺過,豈會在這小小戰場上遇到危險。”說著,便帶著柳道往次所走去。
“夥夫,今天燒兩個好菜。在渭城這幾天就沒有吃過一頓好的,餓死我了。”張牛大叫著,一邊走一邊拍著肚子,好似真的被餓壞了一樣。
“好嘞,保證讓將軍滿意。”夥夫的應答聲從次所中傳來,帶著濃濃的煙火味。
……
渭州城,軍營駐地。
柳滄瀾正站在城牆上,望向夜澤國駐地的方向,看著黑壓壓的烏雲在遠處匯聚,緊鎖著眉頭,也不知心裡在想著什麽。
柳國歷三百八十四年的初夏,烏雲攜帶著閃電,給渭州城帶來了一場雨。
作為柳國北方的第一座雄城,在這數百年來,它見證了無數的戰爭。此時的柳滄瀾,正在這座城中,等待著前方消息的傳來。
“報!夜澤大軍已在連雲谷外駐扎,隨時準備越過邊界。”柳滄瀾身旁,身穿甲胄的戰士半跪著說道。
“通知下去,明日卯時除守城軍外,全軍集結,前往連雲谷。”柳滄瀾下令道,言語中透露著無盡的威嚴。
“遵命!”
……
鎮北軍軍營中,此刻,人馬正在集結。
“五叔,發生什麽事了?”柳道看著正在集結的人馬,著急的問道。
“夜澤國的軍隊已經到達連雲谷外了,五叔現在要帶著人馬過去支援大哥。道兒,你就乖乖待在軍營,等著五叔回來吧。”張牛看著柳道的雙眼說道。
“不行,我也要去,我要和義父一起戰鬥。”柳道聽聞要上戰場,便顧不得自己還只是一個小孩子,著急著想要和張牛一起前去。
“道兒,聽話,不會有事的。你現在還小,等你長大了,有的是機會去。”張牛看著柳道著急的模樣,但是卻並不想讓柳道冒險。
“不行,我就要去,義父說過,沒有親身經歷過,就永遠不會知道面對不可知之事物時的恐怖,只有親身經歷了,才會明白,才能夠成長。”柳道開口說道, 眼中充滿了祈求與堅定。
眼看拋下柳道自己獨自帶兵前往是不可能的了,張牛歎氣道:“唉!也不知道大哥會不會罵死我。算了算了,就帶你去看看,帶你見識見識我大柳將士是如何打仗的。想必大哥也不會有太大意見的。”說完,張牛便一拳錘在了柳道頭上,疼得柳道抱頭直跳。
“將士們聽令,收拾好東西,半個時辰之後,前往渭州城。”
“還有你,回去把盔甲穿上,不然到時候從元虎上跌下來,不得把你摔得個鼻青臉腫。”張牛對著柳道,惡狠狠的說道。
只見柳道對著張牛做了個鬼臉,便一溜煙跑向軍帳中收拾起東西。
“鐵劍,玉佩,水壺,鎧甲。差不多了,應該就是這些了。”柳道自顧自的說著。忽然,他的眼光注意到了放在床頭的那本泛黃了的破書,神色怪異地嘀咕道:“也把你帶上吧!”說著,便把東西全部裝了起來,背起一個大大的包袱,向著早已集結完畢的隊伍跑去。
“上來吧!”張牛伸出一隻手,開口道。
柳道抓住張牛那寬大有力的手,順勢一躍,成功跳上元虎的背上。
“出發!”
一聲令下,長長的隊伍向著遠方走去。而原本熱鬧的軍營此時只剩下了寥寥幾人,格外冷清。
夕陽下,柳道撫摸著坐下的元虎,看著火紅的太陽落下山頭,少年那懵懂純真的心中,卻也生出了無限的壯志豪情。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人生,在不久的將來,將會徹底的改變,走上一條與凡人完全不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