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叢林中。
明亮的陽光刺透層層枝葉,在松軟的林地上撒下斑駁的金色光點。
一隻體型嬌小的白羽雲雀許是飛累了,神情警惕的站在古木最頂端的枝頭上休息。
在其身後不到三尺的隱蔽葉片下,一條碧綠鱗蛇輕輕的吞吐著暗紅色的蛇信,冰冷的豎瞳中已經映照出了雲雀潔白的羽毛。
在探查四周沒有危險後,雲雀隨時準備展翅的姿態放緩了下來,在其稍微松懈的刹那,一道激射的碧光猛然從葉片後方躥了出來。
雲雀瞬間炸毛,可就在這時,一柄寒光湛湛的長劍,在漆黑魔氣裹挾之下,以更加快捷的速度刺向了白羽雲雀。
密林古樹沙沙作響,一襲黑袍身形掠上樹梢,將法劍刺穿的雲雀與鱗蛇一起拔了下來。
下一刻,只見黑袍身影周身魔氣激蕩,兩只動物當即被震成一團血霧,捕食者和獵物完全混雜在了一起,隨後漆黑如墨的魔氣立即將這團席卷吞噬,開始瘋狂的進食。
黑袍身影佇立與古樹之巔,緊緊等待著血腥味平複下心中的躁動,他微微仰頭望向金光耀眼的天空,黑袍帷帽下顯露出了一張猙獰可怖的面容。
嘴唇烏紫,眉宇間永遠縈繞著如墨般的黑色魔氣,仿佛濃鬱得化不開一樣,一條條鼓起的粗筋爬滿臉龐,如同千足觸手的劇毒蜈蚣。
此人正是從蜀山逃離的古正奇,從蜀山逃離小半年的時間,這位曾經樣貌俊朗的仙門弟子,如今卻換上了一副修羅厲鬼的面容。
其手中綻放著森森寒意的法劍,自然就是燕南知本劍了。
經歷了小半年的殺戮,燕南知這柄曾經不曾沾染過多鮮血的法劍,也徹底在殺戮之中沉淪,幾乎每一日都開葷的他,劍身已經被血腥浸染上了一層濃鬱的煞氣。
有時燕南知在回想待在蜀山的日子,當初他還覺得每天困頓於居室內的日子枯燥無味。
可隨古正奇逃亡的這段日子以來,他天天都能見著美麗的風景和血色的殺戮,卻沒有他想象之中的那麽愉快。
於燕南知而言,即使知道自己所處的是一段已經過去的歷史,可他還是被這些時日的經歷給深深的刺動了。
燕南知無法把它當作一場夢,因為殺戮與逃亡都是實實在在發生的,雖然只是身為一柄劍,但他也是無比真實的參與了每一場戰鬥。
燕南知還清晰的記得,在四個月前爆發的那場大戰,差點兒讓古正奇這位入魔不久的劍修直接嗝兒屁。
不過古正奇這家夥,也的確讓燕南知佩服不已。
這家夥當時憑著一股子恨意,硬是拖著處於垂死邊緣的身軀,在蜀山弟子後續的追捕中,活生生的衝殺了出來。
但這也讓古正奇在徹底墮入魔道深淵的路途上,再次邁進了一大截。
在燕南知的感知中,古正奇在接受魔性反噬時,有滔天的憤怒和無盡的殺意,全都化作了洶湧澎湃的浪滔,欲要摧毀他腦海裡的一切意識。
只有恨意還能使他維持著最後一絲理智,支撐著他苦苦掙扎。
燕南知無法完全體會到古正奇內心之中的感受,但僅是當時劍意傳遞而來的情緒,就讓燕南知體會無比的深刻。
也正是那一次反噬,使古正奇的魔性壓過了理智,他時不時的會突然發狂,變得無比狂暴和嗜血。
每次魔性爆發,都要用血液喂飽身體裡的魔性,才能讓理智短暫的恢復過來。
燕南知記得,
在古正奇第一次魔性爆發的時候,當時他們正在被蜀山弟子追蹤,藏身躲避在一處小縣城。 魔性爆發之後,輕易就被蜀山弟子發現了,一場慘烈的戰鬥傷及了數百凡人,古正奇付出半條命之後,將九位築基修士劍斃了四個,再次重傷逃走。
也是那一戰之後,蜀山頒布了對古正奇的追殺敕令。
之前因為氣鬼的原因,還有古正奇並未對蜀山弟子下殺手,所以蜀山只有築基境界的弟子組隊來追捕古正奇。
可當蜀山弟子出現死亡後,蜀山就有金丹修士親自下山來追殺古正奇。
而古正奇與追蹤的蜀山弟子多次大戰之後,也知道自己會引起金丹修士追捕,所以更加的注重隱藏自己的蹤跡,為的就是防止在魔性爆發的時候被金丹修士堵住。
不過如今的古正奇,已經完全不將蜀山築基弟子的威脅放在心上,因為現在的他,已經是築基大圓滿的修為。
沉淪魔道之後,古正奇的修為的確提升得很快,燕南知見證著他一步步墮入深淵。
因為當初答應氣鬼不濫殺無辜,所以古正奇一直在隱忍著不對普通人類殺戮。
他一邊獵殺野獸妖物,攝取動物的血液來壓製魔性,另一邊則是暗自探查李秀的蹤跡。
在四下探聽中,包括在幾個大型商會購買了消息,現在已經確認李秀就在大豐帝國的國度,同時在那裡的還有那位魔帝後裔。
大豐帝國作為皇極洲與魔洲的交界邊緣,其中各種修行勢力魚龍混雜。
不僅是皇極洲與魔洲的勢力,還有其他洲的一些修士也通常喜歡聚集在那裡,而大豐國都更是可堪稱群魔亂舞的局勢。
古正奇此行的目的地,就是大豐帝國的國都。
一襲黑袍緩緩的穿過密林,踏上無垠的荒野,前方隱隱可以望到一座恢宏的城池輪廓。
一路上為了躲避蜀山金丹修士的追捕,硬是花了小半年的時間,才終於到了這裡。
“李秀!我來了!來取你性命!”低沉的聲音顯得有些嘶啞,古正奇的殺心再次開始緩緩湧動。
大豐國都。
作為帝國首都,自然是有元嬰大修坐鎮,而且城中金丹修士不在少數,其中有家族勢力,有宗門幫派,也有遊蕩散修……
混雜的種種勢力,讓這座國都繁華而又喧燥,在這裡每天都有無數的爭鬥發生,有數不清的修士死亡,也了結了因果和恩怨……
李秀從蜀山逃逸之後,也正是這座國都,才讓其有了一個簡單的庇護所,使蜀山追捕來的修士束縛手腳,不能光明正大的追殺於他。
城門,一隊練氣士兵看見濃鬱魔氣的黑袍,神色沒有絲毫詫異,像這樣的魔修他們見過太多了。
一位手持青銅鐵戈的士兵直接攔在古正奇身前,神情冷漠的伸出手,道:“入城令,如果是初次進城沒有入城令的,繳納一百塊下品靈石,可在城內待上一天,一次性繳納一千靈石可獲得入城令,一個月內出入無需再次繳費。”
帷帽下古正奇猩紅的瞳孔微微一凜,滂湃的殺意壓迫向周圍的士兵,頓時一片金戈玎璫之聲,數十位士兵立馬擺開了合圍之勢。
眾人目光冰冷的打量著古正奇,明明一群練氣修士,卻比築基修士的氣勢還要更足,甚至不遠處的築基統領,連理會的目光都懶得投過來。
在眾多金戈的鋒芒之下,古正奇緩緩的掏出了一百靈石,扔給了剛才說話的練氣士兵。
“進去吧!”
士兵點了點,確認無誤之後,讓周圍士兵放行。
入城之後,古正奇沒有去打探消息,因為他知道那沒有意義。
李秀,大酆帝國最有名的魔道新秀,雖然沒有正式加入魔道勢力,但卻被魔音宮少主奉為座上賓。
而魔音宮,是大豐國都最頂尖的一列勢力,通常有兩到三位金丹魔修常駐大豐國都。
李秀就在魔音宮, 因為魔音宮的存在,連蜀山的追殺都被限制了,所以想要誅殺李秀,最好的方法就是等待時機,細細謀劃。
可這顯然不適合古正奇,如今處於大豐國都,這裡的大修士不下數十,而他體內的魔性會不定期爆發,每次爆發就必須要大量的新鮮血液壓製。
雖然城中並不禁廝殺,可街道上也是有城衛軍巡邏的,就算想要殺人攝血,也只能在偏僻的巷子裡尋找獵物下手。
雖然古正奇相信在這裡獵物並不難找,但這樣的獵殺效率,顯然並不能獲得足夠的鮮血,以滿足日益貪婪的魔性。
而且危險性很大!
古正奇現在畢竟只是一位築基修士,雖然築基大圓滿的修為,加上魔氣與劍意的加持,讓他可以藐視大多數都築基修士。
但這裡是帝國國度,實力強橫之輩不在少數,絕對的藏龍臥虎,稍微一不小心就得翻船。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魔性的原因,古正奇自己心裡清楚,如今他距離徹底墮入魔道深淵已經越來越近了,每天保持清醒理智的時間越來越少。
現在他還能憑借一股子恨意,將魔性短暫的壓製住,可這樣的壓製會使魔性愈加凶猛的爆發,他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
他要在自己的腦海還能思考,意識還記得復仇的時候,將李秀親自手刃!
不然等完全喪失理智,淪為一尊殺戮機器的時候,就算最後憑著執念報了仇,他也不會知道了。
所以,古正奇最終的選擇,讓他直接來到了魔音宮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