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臥房,錢玳見到一位滿頭灰白頭髮的老者正躺在羅漢床上。
老者面色青紫,胸前有一道醒目的抓痕。
他的四肢被鐵鏈綁住,顯然是擔心他屍毒太深,化作僵屍。
一名身穿錦袍的男子伏在床邊,滿臉擔憂之色。
這男子身形乾瘦,面色蒼白,雙眼渾濁,一副縱欲過度的面相,想來便是那陳敬濟了。
這時,夏猛和西門秀也走了進來。
“夏參將,你那解毒丹當真能夠解除屍毒?”錢玳問。
夏猛沉默片刻,說道:“只能暫時吊住他一口氣,要解屍毒,恐怕還需去請紫虛觀道長。”
“紫虛觀太遠,時間上肯定來不及。”錢玳搖頭。
旋即,他向西門秀問道:“大侄女,給我找一間無人靜室,我要畫符。”
西門秀點頭,隨即帶著錢玳走向西廂房,這裡平常便是陳洪靜修之所。
西門秀離開後,錢玳搜索記憶,來到府城玄衣衛,他曾遍覽這裡的藏書閣,記憶中有一種名為驅邪符的低級符籙,可以治療一些邪祟造成的傷勢。
當即,他消耗二百功德,將驅邪符推演為化邪符,能夠化解第五境以下邪祟給人留下的隱患。
接著,他從儲物戒中取出白茵筆,黃符紙,朱砂液,一氣呵成的畫出了化邪符。
他回到臥房,讓西門秀準備一碗清水。
法力一動,手中捏著的化邪符無風自燃,隨後扔進清水中。
“給陳老將軍灌下去。”
夏猛接過符水,有些懷疑,不過還是扶起陳洪的上身,將符水緩緩送入口中。
然後,錢玳抓起一把準備好的糯米,敷在了陳洪胸前的傷口處。
又割破陳洪一隻手腕,有發臭的黑血落到地面的臉盆中。
如此多管齊下,陳洪的青紫的膚色漸漸變淡起來。
“有效果!”陳敬濟驚喜的嚷道。
夏猛詫異的看了一眼錢玳,愈發覺得這青年神秘莫測,給他一種雲遮霧罩的朦朧感。
這期間,宋祖榮終於趕到。
“宋胖子,你不在你的城南溜達,跑北城來幹什麽?”夏猛奇怪道。
宋祖榮大手一揮,摟住夏猛的肩膀,笑嘻嘻道:“夏大哥怎麽也在這?”
“我能不來嗎,陳老將軍都這樣了。”夏猛翻白眼。
宋祖榮大喇喇湊到陳洪身前:“咦?這皮膚顏色不是正在好轉嗎?”
“多虧了叔叔辦法多呢。”
西門秀心裡仿佛一顆石頭落地,對錢玳充滿了信心。
宋祖榮又低頭見到水盆中越來越多的黑血,朝錢玳豎起大拇指。
“錢兄,高人呐!”
錢玳:“嗯。”
宋祖榮扁了扁嘴。
“哈哈,終於見到能收伏你宋胖子的人了。”夏猛樂了。
一炷香時間後,陳洪的皮膚終於變回了正常的淡黃色,雖然有些蒼白,但總算是救回來了。
手腕上流出的也不再是發臭的黑血,而是暗紅的鮮血。
錢玳在他手腕上連點了幾個穴位,停止了放血。
陳敬濟連忙扶好陳洪的身子,為他蓋上棉被。
“這臭到刺鼻的黑血,要倒掉嗎?”宋祖榮捏著鼻子問道。
“不用。”
錢玳張口一吐,赤心火熊熊而出,不過三息之間,一大盆黑血便被燒了個乾淨。
夏猛和宋祖榮震驚的看著這一幕,說不出話來。
他們甚至在想,
若是這火焰燒到自己身上會如何? 西門秀感覺自己好似看到了神跡,沒想到叔叔竟然還擁有這般仙家妙法。
陳敬濟更是目瞪口呆,他本就是凡人紈絝,至多知曉武夫,壓根沒見過如此玄奇之術。
“好了,陳老將軍只要再休養上月余,便可恢復正常。”
“眼下,我需要了解的是,陳敬濟,你那日到底得罪了誰?”
錢玳目光流露出一絲威嚴,直視著陳敬濟。
陳敬濟愧疚的低下頭,緩緩道:“十月廿六那天下午,我正和盈兒姑娘獨處,聽她撫琴。突然一群人衝進房間,拽起我的胳膊便把我甩出了門外。”
“我不甘心,上前理論,誰知他們居然動手打我。我一時激憤,便說我爹是參將陳洪,走著瞧。”
“那群人裡走出一個身穿狐裘的小眼男子,言說陳洪算哪根蔥,便又讓人打我,我認出來他是魏家魏青岩,當時就後悔了,被打了一通便趕緊回府。”
原來是他,錢玳恍然大悟。
當天宴席之上,被他出盡了風頭,那魏青岩心情能好才怪,多半陳敬濟恰好撞在了人家氣頭上。
宋祖榮說道:“那沈盈兒多半是魏青岩的姘頭,又是一場爭風吃醋的大戲。”
“不對啊,魏家哪裡懂什麽僵屍?”
錢玳冷笑道:“魏家自然不懂僵屍,難道魏青岩就不能請來懂僵屍的人嗎?”
“那魏家就是在玩火,勾結邪道妖人,那可是滅族大罪!”夏猛沉聲道。
錢玳長歎一聲:“是啊……”
隆冬之夜,朔風凜冽。
天穹彤雲密布,紛紛揚揚降下漫天大雪。
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落入陳府前庭。
錢玳、宋祖榮和夏猛從角落中轉出,目光投在那高大身影上。
只見這人身軀魁梧,雙眼是一團漆黑,不見眼白,他袒露著上身和大腿,體表生有三寸長的綠色毛發,看上去猶如一個綠毛猿。
宋祖榮驚叫一聲:“毛僵!”
夏猛抽出背後的環首刀,滿臉戒備之色。
“錢兄,僵屍最初是白僵,隨後升為黑僵、跳僵,這毛僵乃是僵屍第四境,可媲美無漏強者,點子扎手,我等還是盡快求援吧。”宋祖榮焦急道。
錢玳淡笑道:“不必。”
言罷,錢玳足尖點地,徑直朝毛僵衝了過去。
許久沒有酣暢淋漓的動手了,大好機會他怎能錯過。
宋祖榮臉色一呆。
“宋胖子,這錢玳是個狠人。”夏猛在宋祖榮耳邊低聲道了一句。
綠毛僵屍感受到勁力波動,扭頭看向錢玳,似是明白對方的意圖,他怒吼了一聲。
嚎!
緊接著,它渾身冒出幽綠色的屍煞之氣,氣焰滔滔,頓時向錢玳席卷而來。
一般情況下,第三境修者碰到屍煞之氣,都唯恐避之不及,這東西有著極強的腐蝕性,而且還含有劇毒,一旦接觸皮膚,便會往血肉中滲透,十分難纏。
但錢玳怡然不懼,一道道勁力狂湧而出,在皮膚表面浮現出二十層金色護罩,看上去宛如一個沐浴在強烈金光中的神靈。
嗤嗤嗤——
錢玳衝進幽綠色的屍煞之氣中,一層層護罩被腐蝕破裂,卻又很快彌補完好。
他身法速度極快,須臾間便抵達毛僵身前,一拳轟出,狂猛的力量裹挾著震嶽勁在它胸膛上炸開。
轟!
一聲巨響傳來,毛僵的胸膛頓時塌陷,胸前的綠色毛發直接被震為齏粉,露出黑鐵般的皮膚。
一圈衝擊波向四方擴散,身周的飄飄雪花朝四外席卷,濃濃的屍煞之氣也被震散開來。
嚎!
毛僵再次大吼一聲,腥臭的口氣直奔錢玳的面部襲來。
下一刻,那毛僵便抬起兩隻蒲扇般的綠毛大手,從兩側拍向錢玳的腦袋。
錢玳旋身一轉,一招鴛鴦腳踢中毛僵的小腹,借力後撤開來。
“好硬的皮肉,而且還不懼疼痛。”
這是錢玳此刻的感受,不過他反而更加躍躍欲試了。
看著毛僵邁開雙腿向自己奔來,他嘴角一勾,左腳塌地,石板碎裂,接著便仿佛化作一根箭矢,徑直衝去。
砰砰砰砰——
錢玳和毛僵戰作一團,你來我往,拳拳到肉。
面對毛僵的拳掌,錢玳也不再躲避,而是任由其打在自己身上,金牛霸體護罩層層破碎又修補,這門武技也運用的愈發嫻熟。
他也不留手,全力催發撼嶽勁和虎破勁,往毛僵身上招呼。
縱然毛僵一身銅皮鐵骨,也耐不住這般狂轟濫炸,只不過半炷香時間,就遍體鱗傷,露出漆黑發臭的血肉。
漸漸地,錢玳發現,他想要憑借武力徹底乾掉毛僵,恐怕不太現實。
眼下,他一身武道毫無保留,痛快淋漓的發揮出來,但自己本身只是化勁中期,雖然能夠越級硬撼第四境,但卻難以擊殺對方,時間越久對他越不利。
索性也達到了目的,這一番出手頗為暢快。
於是,他張口一吐,赤心火鋪天蓋地般將毛僵籠罩。
嗤嗤——
毛僵一身綠色毛發率先被燒成灰燼,接著便是它泛著黑鐵色澤的皮肉。
但它的屍煞之氣不斷湧出,被赤心火不斷點燃,反而倒是分散了熱力,保護了它的皮肉不被灼燒。
一個時辰過去,錢玳收回赤心火,只見毛僵正閉著眼倒躺在地,滿身焦黑之色。
“這第四境的毛僵,看起來也不過如此嘛。”
宋祖榮挺著大肚楠走近,低頭看向毛僵。
“不要湊近。”錢玳提醒。
果然,那毛僵突然睜開漆黑雙眼,一下子站起身,張開大口朝宋祖榮肩膀咬去。
“謔!”
宋祖榮被嚇了一跳,一屁股坐在雪地上,驚恐看著滿嘴尖牙的毛僵咬過來。
一道金燦燦光芒閃過,圍著綠毛僵屍的脖子轉了一圈。
霎時間,一顆猙獰頭顱滾落到地面積雪中。
無頭僵屍直挺挺撲到宋祖榮身上,脖子斷裂面湧出大蓬臭烘烘的黑血,糊了宋祖榮一臉。
錢玳無奈,一腳踢開無頭僵屍,沒好氣道:“宋胖子,還不趕緊把臉上的屍血洗掉,你若是被屍毒侵染,在下可不會救你。”
宋祖榮打了個激靈,連忙轉過身,把臉埋入積雪中,用雙手不停摩挲,終於用雪洗乾淨了黑血。
錢玳再次施展出赤心火,這一次,沒了抵抗,很快便把毛僵的頭顱和屍身燒成了灰燼。
夏猛在旁神色怔怔,他看到了那一縷金光,從錢玳的丹田飛出,割了僵屍的頭顱後,又沒入了錢玳的丹田中。
親眼目睹了錢玳鬥毛僵,滅毛僵的全程,夏猛腦海中回蕩著一句話。
盛名之下無虛士。
……
魏府。
地下暗室。
就在錢玳用金縷劍滅殺掉毛僵的同時,這暗室中突然傳出一聲憤怒的咆哮。
“是誰!竟敢殺了我的阿綠!!!”
一個身穿黃色道袍的枯瘦老道猛地從蒲團上站起身。
只見他頭戴九梁巾,足蹬十方鞋,手拿一柄白骨作杆的綠毛拂塵,鷹鉤鼻梁,面白無須。
老道腳尖點地,一下掠出。
嘭!
穿過長長的隧道,他推開上方的石質門板,來到外面。
原來這裡是花園的一處假山,而這門板則隱蔽在假山深處。
老道身形一縱,直接掠進某一間庭院,徑直推開了正房的大門。
魏青岩正與一名容貌嬌豔的女子較量,難解難分之際,聽到推門聲,他嚇了一跳,連忙抽回短槍,狠狠扎了扎女子用來防禦的兩個紅繡球法器。
“盈兒,你且稍待片刻,隨後我再與你大戰三百回合!”
“不要, 小女子武藝低微,實在難與魏公子相抗,甘願認輸。”
“這可由不得你。”
魏青岩跳下擂台,穿好衣衫,擦了擦汗水,走到客廳。
“施道長,半夜三更,找我何事?”魏青岩做到主位上,喝了一口涼茶,問道。
“阿綠被殺了。”施道人一張慘白的老臉露出殺機。
“什麽?咳……咳”
魏青岩驚得被茶水嗆到。
“阿綠可是第四境的毛僵,對付陳洪那一家不過手到擒來,怎麽就死了?”
“我種在阿綠身上的那縷靈念,雖然斷了,但傳回來一道模糊的景象,應該是個玄衣衛殺了我的阿綠。”
魏青岩咬牙切齒:“玄衣衛,又是玄衣衛,真是陰魂不散。一個紈絝子弟膽敢染指我的姘頭,豈能饒他?”
“施道長,看來還需勞煩您親自走一趟了,此事結束,恐怕得委屈道長,去東雲山中隱居一段時日了。道長放心,魏家許你的東西絕對不會含糊的。”
施道人滿意笑道:“如此甚好,左右貧道許久沒去東雲山了,頗為懷念山林之趣,更何況,阿綠的仇,我是必定要報的。”
“料來定是阿綠煉製不易,難怪道長這般痛心,那就預祝您旗開得勝了。”魏青岩站起身,拱手道。
施道人微微頷首,轉身離去。
“呵呵,陳敬濟,誰讓那天小爺不高興呢,我暫時對付不了錢玳,但拿你撒撒氣還是可以的。”
魏青岩嘴角冷笑,旋即起身回到臥房,脫衣跳上擂台,與沈盈兒繼續酣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