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室裡,林小鳳安靜地用蠟筆在畫紙上塗抹著,一旁的姚院長雙手負後仔細欣賞,還不時讚許點頭。
不過,江寒看得出,姚院長心裡根本在想別的東西,比如韓一諾的一百萬拿來幹什麽。
一小會後,林小鳳已經完成了她的第一幅作品,畫紙上,是無數鈔票,一疊一疊,仿佛重重疊疊的鈔票山一樣。
“院長,這幅畫送給你。”
“額...謝謝哦...畫的...畫的...怎麽形容呢...”姚院長的嘴角一抽一抽的,這畫根本是在打他的臉啊。
江寒差點沒笑出聲來:“哎呦,林小鳳可真了解院長。”
一旁的韓一諾卻沒有笑,相反表情越來越嚴肅。
漸漸的,姚院長不再抽搐,還慢慢走到畫室的角落裡蹲下,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手中的畫紙,似乎在思考什麽。
林小鳳不再理會院長,又埋頭畫起畫來,不一會後便拿著三張畫紙走出畫室。
“韓阿姨,這幅畫是送給你的!”
林小鳳的畫紙上,是一個短發女子,將三個小一號的男人踩在腳下。
“謝謝!”韓一諾笑眯眯道,卻沒有伸手接過畫紙,“小鳳,你把畫放在窗台上吧,我的手剛才碰了髒東西,會弄髒你的畫的。”
“好吧。”林小鳳略帶失落的走到江寒面前,拿出第二幅畫,“哥哥,這幅畫是送給你的。”
畫紙上...什麽都沒有,完全是一張白紙。
江寒正要伸手去拿,卻被韓一諾拉住了:“小鳳,哥哥的手剛才碰了粑粑,比我的還髒,千萬別讓他碰你的畫。”
此時,她已經確定林小鳳正在發動魂契,而她的魂契似乎是某種能看出對方心底欲望的能力。
這魂契...一點也不像那杜公子的性格啊。
不過這能力不錯,最適合拿來拷問了。
至於不觸碰林小鳳的畫紙,完全是韓一諾出於多年培養出的經驗和警惕心作出的決定,很多魂契是有發動條件的,比如羊腰子,他問的問題必須得到確定答覆,魂契才能發動。
而接觸林小鳳的畫紙,可能也是條件之一,
這個擔憂不是沒有道理,姚院長接過林小鳳的畫後,不就一直蹲在角落裡嗎?
剛想到姚院長,一聲悲鳴突然從畫室中傳來,姚院長半跪在地捶胸頓足,似乎受了什麽莫大的刺激。
韓一諾立刻衝了進去,卻沒有上前攙扶,隻近距離仔細觀察著。
江寒正準備跟進去,突然一張紙被送進手裡,然後他不由自主地抓住了。
正是那張白紙。
“哥哥,你就拿住吧。”小鳳仰頭盯著江寒,還露出一個絕不屬於她的詭異微笑:
異變驟生。
江寒拿起白紙癡癡看著,雙眼無論如何也無法離開,心中的絕望更像山洪般爆發而出。
白紙,什麽都沒有。
就像他江寒的人生一樣。
沒有理想,沒有目標。
沒有朋友,沒有親人。
這樣的人生有何意義?
這世界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
我是什麽?一坨蛋白質而已!
既然是蛋白質,幹嘛還要站著走著吃著拉著,化作真正的蛋白質豈不是更好。
江寒聲淚俱下時,林小鳳已走到他的旁邊,拿出第三幅畫遞給面前的空氣。
“姐姐,這幅畫是送給你。”
小倩大驚失色:“小朋友,
你看得見我?” “拿著吧,姐姐,拿著吧。”林小鳳的眼神越來越邪異,瞳孔之中,似乎藏著微微的寒光。
手中的畫紙上,是一個書生模樣的古裝男子。
正是他...
小倩根本無法抵抗這個誘惑,毫不猶豫地伸手抓住畫紙,在她的眼裡,畫中那男子仿佛從畫中走了出來,還朝小倩投以一個迷人的微笑。
可之後便踏著沉重的步子,背朝小倩越走越遠。
不,不要走,不要再離開了!
“我就是愛錢,怎麽地吧!”
畫室裡,姚院長歇斯底裡地咆哮著,“開孤兒院就不能有錢嗎?就不能有房子車子票子嗎?老子到現在還沒討到老婆呢!”
“買床買桌椅買電視,給孩子們添置點新衣服,難道不要錢嗎?有什麽不對!”
“小可的假肢斷了,買新的不要錢嗎?小美是先天性心臟病,手術還要做四次,這不要錢嗎?”
“我把自己的房子都賣了,車也賣了,錢都填進孤兒院了,可還是不夠啊,有什麽辦法,我想盡辦法讓人捐款,有錯嗎?我就是喜歡錢,有錯嗎?”
韓一諾看著姚院長失魂落魄的樣子,突然發現自己出現了嚴重誤判。
魂契千奇百怪,但大都是根據主人的境遇和性格發展而來,之前她之所以沒有太過警惕,是因為相信正派有原則的杜長青不可能孵出什麽危險的魂契。
可她漏算了一點,就是這魂契曾經被那天照國忍者帶著滔天恨意砍成支離破碎,已經嚴重扭曲,變得邪魅凶殘。
這也不能怪韓一諾,畢竟這樣的事在有記錄的魂契者歷史上從沒發生過。
現在看來,這魂契能探知人心底最大的欲望,並利用這欲望進行反噬,而發動的方式是畫出對象心底的欲望,再將這張畫交給欲望的主人。
這樣凶殘的魂契,林小鳳根本駕馭不了,只會反過來成為傀儡!
一瞬間,韓一諾已下定決心,這個魂契雖然有很高的利用價值,但是根本要不得,太凶險了。
經驗告訴她,挽救還來得及,這個魂契還沒有完全脫離杜長青的身軀。
於是,她拿出手機。
“喂,莉莉絲!”
“嗯?韓姐,你不是說平時聯系用暗號嗎?”
“想辦法讓杜長青魂墜,現在就去。”為了讓莉莉絲沒有絲毫猶豫,韓一諾特意補充了一句,“否則江寒有生命危險!”
莉莉絲立刻掛斷了電話。
韓一諾想出去看江寒的情況,可剛站起身就被姚院長打趴在地。
“韓女士,你告訴我,我有錯嗎?愛錢有錯嗎?”
姚院長將油膩的身軀壓在韓一諾身上,還死死拽著她的領帶,“對不起,我把你的領帶弄歪了,我幫你重新綁...綁緊一點...再緊一點...”
…………………
…………………
‘砰!’
杜宅裡, 病房的門被莉莉絲一腳踢開。
“所有人給我出去!”
兩天來管家已習慣了這個指令,駕輕就熟地帶著一屋子人離開了。
病床上,杜長青的臉色又恢復了不少,雖然仍舊昏迷,可他的表情卻非常焦急,嘴裡還不斷呢喃著什麽。
“不要走...不要去傷害別人...”
莉莉絲握住他的手,立刻感覺到他的體內有什麽東西正在設法離開,朝西邊的遠方遊去。
突兀,惡心,仿佛一條全身長瘤的泥鰍。
一瞬間,莉莉絲已得出跟韓一諾一模一樣的理論。
她嘗試用魂絲將這扭曲的魂契纏住,再想辦法處理掉,可魂契那泥鰍般的身軀滑不溜秋,不管莉莉絲將魂絲織的多密,它總能從間隙中滑出,眼看就要徹底脫離杜長青。
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了。
莉莉絲抽出手槍頂在杜長青腦門上,同時顫抖著將手指伸向手槍扳機。
“抱歉了。”
“你有什麽資格抱歉...”
杜長青突然伸出雙手死死扣住莉莉絲的槍,緊接著睜開眼睛,露出了一個與他完全無關的邪笑。
“你有什麽資格決定我的生死,你們有什麽資格決定我們的生死!”
“Fuxk,一個狗屁魂契,玩什麽翻身農奴把歌唱。”莉莉絲狠狠說著,一邊操控頭頂吊燈往杜長青的腦袋猛砸下去!
可僅差一寸就能砸爆杜長青的頭時,莉莉絲又硬生生將吊燈停住了。
Fuxk,已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