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上去瞧瞧?

反正，也耽誤不了多久。

現在是14:28，時間足夠用。

下一次挖掘，是向下。

王昊已能清楚透視，第十洞窟內還是迷霧重重，唯獨顏色變成了乳白。

哦，漣漪的顏色呈現淺紅。

反倒是這個洞窟，忽紅忽黃忽綠，一直不能安定下來。

“石頭，咱們走。一會兒見機行事，不要主動攻擊對方。”

王昊偏頭向蛇寵叮囑。

“嘶嘶！”

石頭表示同意。

濃重的灰霧，現在對他沒有任何障礙，腳下坑窪的黃土，也不會影響他的行走，簡直如履平地。

很快，一主三仆走至近前，距離石屋僅剩下五米。

為了不刺激目標，王昊收起了亡靈傀儡，再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領著蛇寵石頭，繼續向前邁步。

【追債的黃大牛:微變異人類，變異程度10%。在日蝕末世前，其朋友李聞果借錢不還，為此，他四處追債，可又被對方騙走了欠條。】

瞧著系統介紹，在王昊的腦海中，基本還原了整個事件的真相。

不用贅述，因為真相就在眼前。

沙沙沙！

這輕微的一連串腳步聲，引起了‘大眼怪’的注意。

一對凸出面孔的鼓泡眼，急速轉動了三下，鼻尖也在同步翕動，似在嗅聞空氣中異樣的氣息。

轉身。

向前探出脖頸。

終於，前方的灰霧中，走出一個身著休閑裝的人類。在這個人類的身後，還跟著一條粗壯猙獰的灰岩蛇。

大眼怪黃大牛先是一呆，等他瞧到灰岩蛇後，立刻向身後急竄，一溜煙兒躲進了簡陋的石屋。

砰！

破爛的木門，一下子合攏起來。

隔著木門，還能聽見恐懼的嗬嗬聲，還夾雜著急聲的哀求。

“你快走，走！不安全！”

不安全?

王昊一愣，可這並不影響臉上的笑容。

依舊笑面如風。

“黃大牛是吧?很高興認識你，我是幸存者王昊。”

為了增加好感，他還對著木門招了招手，算是初次見面的打招呼。

對方一定能看見。

因為在裂開的門縫中，能瞧見一隻巨大的眼球在轉動，顯然是在窺視。

“不安全……嗬嗬，快走你！”

哀求的音調慢慢有了改變，中間多了一些極力壓抑的嗬嗬聲。

【追債的黃大牛:微變異人類，變異程度15%。】

【系統:緊張、不安、憤怒等負面情緒，會讓微變異人類的變異程度增加。當前危險系數提升中，請格外注意安全。】

變異程度增加?

王昊總算明白，第九洞窟的漣漪顏色為什麽會不斷變化、時強時弱。

“門口，有，石塊，快擋門！”

木門後，黃大牛磕磕絆絆說話，哀求逐漸變為掙扎。

【追債的黃大牛:微變異人類，變異程度19%。】

【追債的黃大牛:中變異人類，變異程度20%】

這些系統消息，在眼前向上滾動。

滾動的同時，還在黃綠閃爍。

石塊?

王昊在門前掃視一遍，果然在右側牆角發現了三塊磨盤大小的石塊。

用它來擋門，的確能擋住狹窄的木門。

照做?

當然不用。

王昊雙手舉在身前連揮，同時向後退了一大步:“黃大牛，你剛才是在找欠條嗎?是不是這一張?”

說完，他取出了欠條，雙手將其打開，向正對的木門展示。

石頭非常聰穎，蛇尾一抻一縮，也將蛇軀向後拖動了一段。不過，蛇眼中的警惕意味很濃。

對於王昊。

其實，這就是在賭。

既然有幸‘撿到’了欠條，肯定要讓它發揮作用，網絡遊戲都有這個套路。身在洞窟世界，就得盡可能遵照套路往下走，這樣才能獲得最大的收益。

生存初期，懂規矩很重要。

果然，系統消息停止了閃爍，且不再出現新的提示。

木門後，嗬嗬聲一滯。

緊接著，傳出一個驚訝的聲音。

“咦，你怎麽、會有這張、欠條?能給我、看看嗎?”

吱嘎！

破爛的木門，竟然打開了一道縫隙，一隻鼓泡眼探出了大半。

“當然可以，我放在地上哈。”

王昊俯身放下欠條，還撿起一粒小石頭壓在上面。

起身，再次後退兩步。

石頭也跟著後退。

此刻，他們已經退進了灰霧中，身形有些模糊。

木門後的大眼，罕見露出了思索的神色，好像在斟酌該不該走出去。

沒有等太久。

嘎嘎～～～

木門縫隙開得更大，直至完全敞開。

黃大牛遲疑地邁出一條腿，剛一接觸到地面，馬上又縮了回去。

大概過了四五秒，這條腿再次邁出，總算踩踏在黃土地上。

接下來，是另一條腿。

然後，是整個上半身。

黃大牛走得很小心，一對鼓泡眼幾乎全部探出了面頰，緊張盯著面前的人類。他的兩個拳頭緊攥，尖長的黑指甲扣進了掌心，隱隱有鮮血滲出。

另一邊。

王昊明白對方的顧慮，馬上抬腳後退，只不過步子邁得小一些。

石頭同樣後退。

就這樣，兩方在默契般走動。

唯獨距離越來越近。

很快，黃大牛走到欠條的位置，鼓泡眼依舊盯著目標，乾瘦的身軀卻在一點點矮下去，緊攥的右手慢慢伸出去。

在指尖即將觸碰欠條時，他突然加快了速度，直接扯起欠條，又縮了回去。

王昊含笑而立。

不曾有一點兒多余的動作，這就是應有的信任。

倒是石頭的豎瞳一閃，蛇軀本能地緊繃，隨時可做出蓄勢一擊。

見這邊沒有動靜，黃大牛好似送了一口氣，趕忙舉起欠條確認。

是他的，就是他的。

隨即，鼓泡眼收回了少許，緊張的神情也有所松弛。

【追債的黃大牛:微變異人類，變異程度15%。】

變異程度，出現了下降。

“欠條是、從哪裡來的?”

黃大牛稍有些激動，捧著欠條的右手微微顫抖。

王昊微微一笑:“當然是從李聞果身上拿的，這次特意過來送給你。”

有時呢，說謊不需要打草稿。

只要你做的足夠逼真，甚至自己相信它是真的，那——

它就是真的。

‘拿的’，是真話。

但談不上‘特意過來’。

一句善意的謊言，能讓一些焦慮的對象輕松一點，相當於變相做好事。

黃大牛一愣，不過神情又舒緩了一些，鼓泡眼的後端幾乎縮回至面頰。

【追債的黃大牛:微變異人類，變異程度10%。】

“送給我?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王昊笑呵呵回道。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這原本是最正常不過的道理，可惜許多人刻意忽略了它。

尤其，是那些自認為‘欠錢就是大爺’的鱉孫兒和老賴。

借錢時是孫子，還錢時是爺爺。

這種現象，在藍星已經相當普遍。明明是在你困難時選擇拉你一把的恩人，最後卻變成勢不兩立的仇人。

何其悲哀！

親情、友情、鄰裡情，甚至愛情，在借錢還錢的面前，淪落得一分不值。

……

第九洞窟內。

黃大牛眼神閃爍，有了刹那間的恍惚。

在這個時候，絕對是他警惕心最低的一刻，也最容易一擊即中。

可是——

王昊無動於衷，只是平靜站在那裡，依舊笑臉以對。

在剛才，當他看到對方的變異程度降低，就更堅定了最初的想法。

也許，這第九洞窟不需要打打殺殺。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黃大牛喃喃自語，閃爍的眼神中莫名湧起了悲哀，“可我要了整整十年呢，卑微地討要了十年啊，到最後，才發現一件事——小醜竟然是我自己。”

這份悲哀，真的恍若心死。

“最後一次，他帶著錢說來還我、讓我準備好欠條，而且特地請我吃飯喝酒。那時，我真的很開心。”

旋即，黃大牛面露苦笑。

“還是我太天真，以為他真的良心發現。當我喝得酩酊大醉時，李聞果那個WBD竟然從錢包裡偷走了欠條，還和餐館服務員撂下一句‘他買單’。呵呵，我買單，我買單……”

他的苦笑漸漸有了變化，好像在逐漸變得激憤。

“在那一刻，我就對自己發誓——錢，我不要了，只要讓我找到那個畜牲，我一定狠狠揍他一頓，出一出這麽多年的惡氣！”

【追債的黃大牛:微變異人類，變異程度15%。】

謔～～～

變異程度竟然不減反增，而且速度比剛才的快。

照這樣下去，很快他就會失控。

王昊不清楚失控的界限在哪裡，可通過漣漪的顏色，多少能瞧出端倪。

進入洞窟前，透視顯示的漣漪，最深時可是紅色。

眼前略顯瘦弱的大眼怪，雖然不清楚他厲害在哪兒，可一定不好惹。

能不打，就不打。

“揍他?太便宜了吧?剛才我說的話，還有下半句。”

王昊笑著朝黃大牛擺擺手，隨即笑容斂去了三分。

十年的時間，把一個好人逼得‘人不人鬼不鬼’，可不是輕飄飄的一句還錢就能應付和打發。

十年前的2000，那得需要多大的決心，才會借出去。

如果生活困難也就算了，可自己大魚大肉、逍遙快活，卻讓別人吃糠咽菜，那就真的過了。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李聞果已經不再是人，所以，我幫你殺了！”

說完，王昊取出那一疊藍星幣，直接扔向了前方。

“這是他兜裡的5000塊，就當全還你了！”

一疊厚實的鈔票，卟地一聲，落在黃大牛的腳下，揚起了一蓬塵土。

做完這些，他向前跨了半步。

要是做到這個份兒上，黃大牛還不能解開心結、繼續變異下去，他就不能抱有幻想，準備先下手為強。

趁著對方實力不強，及早消除威脅。

在這一點，王昊不迂腐。

石頭也跟著前移。

這一番扔錢的操作，直看得黃大牛一愣。

“殺了?還錢?”

黃大牛下意識看向腳邊，目光落在那疊藍星幣上，隨即瞳孔一縮。

彎下腰，遲疑地撿起。

又伸出手指搓起了幾張，尖長的黑指甲在鈔票的表面輕輕剮蹭。

過了十多秒，他舒了一口氣。

“沒錯，是他的。我倆喝酒的時候，他讓我看了一眼，上面的編號一模一樣。”

【追債的黃大牛:微變異人類，變異程度10%。】

還真是有起有落。

瞧到變異度下降，王昊松了松拳頭。

“死了，死了好啊……為了一點兒錢，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李聞果，你個WBD還真是有出息啊。報應！”黃大牛向地上啐了一口，又抬頭看向王昊，“謝謝，謝謝你幫我了結心願。”

一面說著話，一面把那一疊鈔票塞進了懷中，還輕輕按了兩下。

最後，雙手抓住破舊的欠條，連續撕扯了三五下，把紙屑丟在了地上。

【追債的黃大牛:微變異人類，變異程度5%。】

【追債的黃大牛:微變異人類，變異程度3%。】

【追債的黃大牛:微變異人類，變異程度1%。】

到了這時，黃大牛標志性的鼓泡眼，明顯縮小了四分之三，並且完全收回了眼眶，面頰也變得圓潤不少。

猛一看，就像一個熬夜青年。

“不用客氣。”王昊點頭回應，內心由衷的喜悅。

黃大牛遲疑了一瞬:“你稍等一下，我有點東西送你。”

說完，他轉過身去，快步走向石屋。

貓腰進入。

有東西送?

這算是過關獎勵嘛，感覺好期待。

王昊立刻精神振奮，目送著對方鑽進了小石屋。

不過說起來，這個破石屋和初始城堡非常接近，僅是兩側多了兩截矮牆。

這兩截矮牆， 還是用紅磚搭建。

在牆角裡，還堆放了一些木棍、瓦礫等雜物。

過了一分鍾。

黃大牛從石屋走出來，左手拿著一本深藍封面的書冊，右手捏著兩張幸運符。

走到王昊對面，直接往前一送。

“這本書和兩張黃符，在我醒來以後，就放在石屋的木床上。當時，腦子裡還有個聲音囑咐我，讓我好好保護它們。應該值點兒錢，現在送給你吧！”

“那怎麽好意思……”

王昊口中雖在推辭，雙手卻非常誠實地接過來，收進了青龍戒指。

沒有去瞧系統消息，也沒有去翻看圖樣。當面‘拆’禮物，有點不禮貌。

“呃，你剛才說，醒來以後有個聲音囑咐過你?”

“嗯，沒錯。”

黃大牛瞧見兩樣東西化作黃芒‘飛’進了戒指，不由輕咦了一聲。

“咦，這個指環我也有，那個聲音說，等我能離開這裡，就可以戴上它。”

緊接著，他伸手入懷，摸索了一陣兒，還真的取出一枚戒指。

瞧到這一幕，王昊頓時覺得奇怪。

因為對方取出的，分明就是一枚青龍戒指。

那是幸存者的身份憑證。

“戒指?能讓我看看嗎?”

“好。”

王昊接過了戒指，才發現這枚戒指和自己的不太一樣。

在龍口所含的龍珠上，根本瞧不到鐫刻的編號。

光滑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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