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四個小時。

　永恆堡壘內。

　王昊提著地精背簍，站在堡壘三層的窗前，靜靜俯視著下方的一座城堡，神情有著不舍。

　這樣的站姿，已持續了一刻鍾。

　“考慮得怎麽樣了?走，還是不走?”

　青龍的聲音，自身後悠悠傳來。

　語調平靜至極，仿若不帶一絲感情se色彩。

　王昊猶豫了一刹那。

　還是堅決點頭。

　“走！”

　青龍等的，就是這句話。

　“好！”

　話音剛落，在王昊的身後，一條盤臥的迷你青龍驀地現形，由虛轉實。

　並且，軀體急劇膨脹。

　初時，不過是三尺長短，宛若蛇蟒。

　須臾之間，變得長逾數十丈、粗過水缸，龐大的龍軀舒展開來，猙獰的龍首抵住了高高在上的穹頂。

　而後——

　炯炯龍目閃爍，張口朝下一吸。

　呼~~~

　強大的吸力，登時將王昊的身軀裹起，吞入了龍口之中。

　再往後——

　龍尾輕輕一甩，剛剛變得凝實的龍軀，又一次由實化虛。

　吼~~~

　一聲低沉的龍吟，在堡壘內回響。

　幾近透明的青龍，閃電般衝出窗口，一頭扎進了集鎮上空的黃土。

　徹底消失不見。

　……

　暈暈乎乎。

　昏昏沉沉。

　如同躺在行進的臥鋪列車上，明明感到困倦不堪，卻無法沉睡過去。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

　王昊似乎沉浸在雙重夢境之中，腦海中閃過了一幕又一幕畫面。

　有浴血廝殺的場景。

　亦有與林小小如膠似漆的片段。

　還有與三個死黨勾肩搭背、一起走向網吧包宿的影像。

　更有父母拿著笤帚疙瘩、滿街追打自己的掠影。

　……

　浮光掠影，漸漸變得模糊。

　仿佛要從自己的記憶中淡去，然後被徹底遺忘。

　……

　又過了許久。

　王昊突然感到腦門一涼，猝然的冰冷讓昏沉的自己，瞬間回歸了現實。

　“我這是在哪兒?”

　下意識的囈語吐出，可腦門又是一涼。

　緊跟著，臉龐也有了絲絲涼意，好像有水滴灑落其上。

　王昊睜開了緊閉的雙眼。

　登時，一大片光亮鑽進了瞳孔，顯現出眼前的世界。

　咦?

　下雨了！

　天空陰沉沉的，聚攏的數團烏雲，恰好懸停在頭頂的上空，極其吝嗇地擠出一粒粒雨滴。

　等等！

　是天空！

　王昊瞪大雙眼，努力晃動一下腦袋，想要讓自己徹底清醒過來。

　眼前的世界，更加清晰。

　除了陰沉欲雨的天空，四周是鬱鬱蔥蔥的十數株松柏。

　松柏之間，是一條筆直的水泥路。

　此刻，他正躺在一張長條木椅上，後腦杓下還枕著一團松軟的外套。

　“小夥子，你可算睡醒了，麻煩讓一讓，你枕著的衣服是我的。天要下雨了，還不趕緊找個地方避雨！”

　“我去，下雨啦！今天的‘倒車入庫’就練到這兒吧，先去還車！”

　“教練，讓我再練一把唄，求求你了啦！”

　“噯噯，打方向盤，別走神！”

　“……”

　嘈雜的聲音，好似突然出現，一齊竄進了雙耳，讓王昊的記憶出現了刹那閃回。

　這裡……

　好像是駕校?

　我怎麽會來到這裡?

　王昊撓撓發昏的腦袋，肘部使力，坐直了身體，繼續往遠處打量。

　一大片空曠的場地上，零零散散分布著四條水泥路;道旁的草地斑禿不平，顯然常年疏於打理。

　就在這‘貧瘠’的場地，四五輛破舊的桑塔納正在往一個方向行駛，有的歪歪扭扭，有的緩慢如龜爬，有的狂噴黑煙。

　這種車型，王昊非常熟悉。

　小駕校的教練車，大抵都是如此。

　還真是駕校！

　“這小夥子是不是傻了?下雨了，怎麽還在這裡呆坐著！”

　“我說王大爺，一會兒咱也別練啦，回家該幹嘛幹嘛……嗨，我說那個坐條椅的學員，帶你的教練是哪個?該去交車了。”

　“也成，等我抽完這顆煙！”

　兩個男人的聲音，再度從身後響起。

　前者略顯蒼老，後者透著懶散的痞性。

　王昊回頭。

　一輛敞開車門的教練車裡，一個六旬上下的白發老頭兒和一個高瘦的中年人各叼著一顆煙，在吞雲吐霧，愜意得很。

　老頭兒眯眯眼，好像在盯著……他擱在條椅上的外套。

　中年人則穿著短袖T恤衫和藍褲，胸前還能瞅見‘XX駕校’的字樣。

　都不認識！

　王昊右臂抬起，揉了揉鬢角的太陽穴，讓眼前的現實逐漸與‘遙遠’的記憶重合。

　眼前的這個駕校，不正是自己學駕照的蘭翔駕校嘛。

　我剛剛是在做夢?

　這夢也太真實了吧……

　隨即，他搖頭否定了這個猜想。

　因為——

　在剛剛起身坐直的過程中，王昊的左手碰到了一個手感粗糙的編織物。

　是地精背簍！

　王昊馬上認了出來。

　不是在做夢！

　眼前的世界碧天白雲、草綠花紅，隱隱還能聽到圍牆外的汽車鳴笛和人語喧囂，哪有什麽毀天滅地的日蝕災難！

　“哈哈，我回來啦！”

　王昊蹭地跳起，抓起條椅上扔著的背簍，一溜兒煙跑向駕校大門。

　聽到這一驚一乍，兩個貓在教練車裡快活的煙友，面面相覷。

　“這小夥子瘋了?”

　“王大爺，你這麽一說，他還真有點兒怪裡怪氣，一身衣服瞧著挺新潮，卻拖著一個掉價兒的破筐……”

　“小李，這你就不懂了，那可不是什麽破筐，我們都叫它背簍，是山裡人專門采藥用的。”

　“嘿，大爺就是大爺！”

　兩個忘年煙友哈哈一笑，將這生活中的小插曲拋諸腦後。

　……

　大學校門前。

　王昊望著面前被修葺一新的柵欄門，一臉的苦澀。

　在他的手中，還緊緊攥著一份《今日京都》報紙，那是剛向一個小學弟“借”來的。

　報紙上的新聞，一條條非常搶眼。

　“華工先攻姐遭致命打擊，保研資格被校方取消。”

　“網文圈發生大地震，穿越歷史題材小說全遭404封禁。”

　“建築藝術大師自掏腰包，全款買下紅牆藝術民宅。”

　……

　讓王昊在意的， 不是這些八卦新聞。

　而是，最上端的日期。

　藍星歷:3021年12月7日。

　這就意味著——

　從他被幕後者擄走、進入洞窟世界至今，已經過去了一年還多。

　地上一年，地下半月。

　就是這一年多……自己都‘大學畢業’了。

　本來，他還想走進學校，找死黨舍友們了解一下情況。

　現在，徹底沒了興致。

　大學三年，自己生活在班級小圈子裡，學弟學妹基本沒怎麽接觸過，現在想找個熟人問問，都沒有機會。

　算啦，還是先打聽一下家裡人的情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