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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傅韜來給狗狗們買骨頭時,都會伸出大拇指誇讚一番,他早就跟依明江說過,等他果園發財後,騰出時間一定向依明江拜師學藝,學習他那高超的刀功。
“給你留著,多得很,太多了。”眼睛笑的眯成一條縫的老人,用手指指賣肉鐵架後的小屋說道。
傅韜走進去一看,媽呀,一個綠色大編織袋裝的滿滿的牛骨頭,少說也有50公斤。
平時都是按照一公斤4元錢買的,不知身上還有沒有這麽多錢,剛才給皮卡車加油時錢包裡好像只剩下一張百元大鈔。
“依明江大叔,今天我要不了這麽多,我一點的要,鋪盧(錢)不夠。”果不其然,掏出錢包一看,就剩下100元錢了,多一分錢都沒有,臉色有些尷尬得對笑眯眯的老漢說道。
老漢從傅韜手上接過100元,笑著用維吾爾語和漢語夾雜在一起的混合話語說道:“麻大要可,你,哈麻四拿走,你的,白兒松,別人,托提松。後面,骨頭,你哈麻四白兒松。”(依明江大叔這句話翻譯過來就是:沒問題,傅韜把牛骨頭全部拿走,以後給傅韜按1元一公斤出售,別人是4元一公斤。)
聽懂依明江話語的傅韜擺著手拒絕:“不邁到,托提松。”(不行,就按4元一公斤。)
依明江老漢紅著臉略帶慍色道:“你不要,我肚子漲了。”(你不按1元錢結帳,我就生氣了。)
再也不好意思拂了面前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的好心,傅韜提起沉重的袋子走出去,放到皮卡車後面車廂上,用維吾爾族表達謝意的動作回敬,雙手畢恭畢敬平放在腹前,上身下欠,略微鞠躬對著老人真誠說:“熱合麥提。”
手上提著一小袋肉胰子、髒肉塊、碎肉末的依明江開朗起來,笑著擺擺手,用不熟練的漢語說道:“不用謝,不客氣。”隨手把塑料袋扔到車廂上。
站在放置牛羊肉的鐵架子旁笑眯眯目送傅韜的皮卡車離去,心裡嘀咕道:“好人,會有好報的。”
這麽多年來,傅韜一直在他這裡買牛骨頭,在布拉克村,如果傅韜不來買這些剔得乾乾淨淨的骨頭,不會來第二人買,村民們寧可多花錢買些肉或排骨,誰都不買骨頭。除非白送給他們,依明江也聽說了,寧西市的牛骨頭也就賣5元,實際上自己給傅韜賣的還是貴了,在農村,3元錢比較合適。
這麽多年來,傅韜並沒有斤斤計較,老漢也就一直按這個價錢出售,當聽說傅韜保鮮庫失火,他第一反應就是今後免費送傅韜一些牛骨頭,但是老人又考慮到,依照傅韜的秉性,白送給他,肯定不會要,他就不是佔便宜的人。
依明江老人把這個想法和顧忌告訴了兒子,兒子給他出了個主意,每公斤1元出售,即照顧了傅韜,又讓他坦然接受。
傅韜回到果園,一停下車,鼻子靈敏的卷毛和黑妞嗅到皮卡車上牛骨頭的味道,就圍了過來。
它倆湊到車廂後不時得舔著舌頭,膽大的黑妞肆無忌憚地把前爪搭在車廂上往裡瞅,嘴上的口水扯成絲流了下來。
趕緊把車上的牛骨頭提下來放到廚房裡的櫃子上,掏出幾塊骨頭扔給了跟在身後的卷毛和黑妞。兩隻藏獒各咬著一塊骨頭撒起腿來跑開,躲在無人打擾的地方啃起骨頭來。
綁著的黑豹發出陣陣狂吠聲,看來雖隔著一段距離,它也嗅到熟悉的牛骨頭味道了。
傅韜手裡拿著幾根牛骨頭,
關上廚房門,走到黑豹旁扔給它兩根骨頭,看見雪地上腳印的痕跡和灑在雪地上的狗食,判斷出妻子在喂狗時摔了一跤,不知摔壞了沒有,都是五十歲的人了,不年輕了,經不起摔倒了。 他趕緊把剩下準備給大、小灰狼喂的兩根骨頭全部扔給了黑豹,轉身朝屋裡快速走去。
推開門進了裡屋一看,妻子正安靜躺在床上酣睡,兩頰紅彤彤的,看來她病了。
走到床前,怕自己冰涼的手冰醒了熟睡的妻子。轉身提起水壺朝洗臉盆倒些熱水,再兌些涼水,用溫水洗完手,擦乾後,用手探著妻子的額頭,好像溫度還正常。
伊鬱喆還在昏睡,傅韜躡手躡腳出門,把皮卡車上艾力木江和老陳等人送的食物、蔬菜等一一提到屋裡放好。
把清燉羊肉放在鐵爐邊上,從廚房拿出一個饢放在鐵爐上那個自製的烤饢鐵架上,等準備差不多了,再把妻子喊醒也不遲。
酣睡的伊鬱喆終於睡醒了,伸伸腰,從熱烘烘的被窩裡坐起來,才發現自己捂出了一場大汗,大汗淋漓,身子骨利索多了。
讓傅韜遞給自己一個毛巾,準備擦汗。傅韜伸手一摸伊鬱喆的脊背,渾身濕漉漉的,黏糊糊的,趕緊倒了盆溫水給妻子擦拭起來。
往年每逢冬季就會花錢請庫爾班江等人居住在果園看護,同時喂喂這幾個毛孩子。自己就回到寧西市的家裡過冬,平時自己都是兩三天來一次果園,給庫爾班江送個麵粉清油啥的,給狗狗們送些剩菜、骨頭什麽的,從未在果園過冬,今年這是第一次在荒無人煙的果園生活。
因在果園看護,吃喝拉撒、水電煤炭全是傅韜承擔外,一個冬天還能拿上3500元工資,布拉克村的農民都想到這裡乾這個看護果園的差事。庫爾班江每年秋天都提前打招呼,最近幾年都讓他看護,因為他家裡孩子到寧西縣上初中,生活開支要稍微大些。
今年冬天,寧西市對自家來說已經是無家可歸了,只能在這裡過冬了,也就沒必要再花錢請人看護果園了。
多年居住在樓房生活的傅韜,住在平房後,才會發現,原來住在城市樓房是多麽便捷安逸而舒適,寒冬之際住簡陋的、設施不齊全的平房,是一件多麽糟糕透頂的事情。
不要說好好衝個熱水澡,就連上廁所撒泡尿都要跑到寒冷的屋外,稍微時間長一點,凍得屁股都是冰涼一片。在這個簡陋的、沒有上下水設施的土坯房洗澡、洗衣服是一件多麽奢侈而遙不可及的事情。
對於這一點,不愛吭氣的傅韜,小時候就是在這種環境下生活長大的,倒沒覺得多苦。可是他心裡很清楚,妻子似乎沒有居住過這種條件的房子,總感到對不起妻子,讓妻子跟自己受那麽多罪,很是自責慚愧。
擦洗完後,感到身體清爽了,伊鬱喆換下內衣內褲後,就被傅韜拉到鐵爐旁的小凳上坐下。
看著他像變戲法似的變來了一罐清燉羊肉和一袋自己最愛吃的奶疙瘩,非常詫異得看著丈夫。
一五一十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告訴了妻子,伊鬱喆低著頭,不說話,感動得吧嗒吧嗒又開始落了淚。
傅韜慌了,用粗糙的手擦著妻子的眼淚,著急道:“身體不舒服?”
伊鬱喆抬起頭,搖搖頭說:“沒有,就是想哭,千萬不要忘記幫助咱們的人,等條件好了,要感謝人家的,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淚珠隨著腦袋的搖晃灑落在地上。
接過傅韜遞過來的溫熱毛巾,她用毛巾捂住自己的雙眼,不住念叨著:“不哭了,不哭了,堅強些,要堅強。”
生活就是這樣,有苦也有淚,在最艱難的時候,一句溫暖的話、一個鼓勵的眼神、一個不起眼的動作,有時都會讓處於困境的人記住一輩子。
此刻的伊鬱喆內心不斷鼓勵著、安慰著自己,是呀,人生本來就不是一帆風順的,生命的酒杯不可能總是盛滿可口的甘醴,苦酒也是生活的滋味,伊鬱喆一定要用力活著,向前奔跑,千萬不要別讓挫折擊垮了自己!
“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在這個寒冷的冬天,在這個落魄的歲月裡,傅韜和伊鬱喆體會到了布拉克村農民朋友們送來的溫暖、找尋到了信心。
這些結識多年的農民朋友們在用他們樸實的舉止給這對夫妻鼓勁加油,讓他們再次感覺到,世上還是好人多。
許多年後,早已離開布拉克村在寧西市安享晚年的傅韜,常常回想起這個寒冷的冬天,在他快要崩潰、幾乎絕望的人生低谷,老陳、小李、庫爾班江、別克、依明江等漢族、維吾爾族、哈薩克族不同族別的農民朋友,用他們最真誠的情誼、天底下最樸實的話,把心處萬丈深淵的他重新拉回創業的路上,重新找回了拚搏的方向和動力。
對於面臨困境的人們,他們的生活就是這樣,由無數個“失望”和“希望”交錯組成,絕望中那點星火或是一個溫暖的笑容能喚起他們對生活的希望,但殘酷的現實打擊又可能將他們摧毀的遍體鱗傷,甚至心如死灰,就這樣反覆交替著。
在幾乎絕望時,那點微不足道的羊肉、油辣子、紅薯等,讓傅韜那冰冷的心有些暖意,他這輩子都忘不了,永遠感謝曾經幫助過他的人們。
是啊,一帆風順顯示不出創業者的堅強,百轉千回,才能百煉成鋼,只有在跌倒的時候,奮鬥才能凸顯他的存在和意義。
倆人吃著從未吃過這麽香的清燉羊肉,比以前任何一次吃過的清燉羊肉都要香、要甜,喝著羊肉湯、就著皮牙子、吃著香噴噴的羊肉大朵快頤吃著這頓終身難忘的午飯。
明天就是臘八,伊鬱喆陪同丈夫煮了媽媽給的餃子,搗了碗蒜泥,加點醋,過了臘八節,匆匆趕回麻扎子村上班。村裡很忙,馬建的事得趕緊解決,眼看著快要春節了,慰問老黨員、老幹部的活動要提前準備。
一回到村裡,就被黑豆不依不饒的動作逗笑了,以為主人拋棄它的黑豆聽到熟悉的轎車聲音,如同脫了韁的野馬般從周轉房走廊裡飛馳到轎車前。
等伊鬱喆下車後,黑豆後腳使勁蹬地,一個飛躍,前爪啪的一聲拍打主人的大腿,跟發瘋了一樣,這個飛躍動作做得沒完沒了,一口氣連著做了三十幾個,小小身體這麽大的爆發力,它也不嫌累。
等把車裡的東西放進宿舍,又把鐵爐子架好火後,伊鬱喆才騰出空來抱抱黑豆,它使勁往自己懷裡鑽,嘴裡不時發出嗯嗯的撒嬌聲。
看著黑豆活脫脫就是個不會說話的孩子, 照顧它幾天的汪勇笑得前俯後仰,大家都被這個可愛的小家夥惹得忘記了思念家裡親人的味道。
把別克送給自己的酸奶疙瘩分成了6份,別克真是夠大方的,送給傅韜的奶疙瘩少說也有個3公斤,自己留一份,剩下5份給工作隊隊員每人一份,分別送到隊員們的宿舍裡,聊了會天,寒暄幾句。
伊鬱喆就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縣上這幾天催著讓各個脫貧攻堅工作隊上報2017年度脫貧工作計劃、思路,這幾天,李岱就等著伊鬱喆回來,把他們昨天跟村委會開會研究的初步想法等著她匯總上報呢。
知道自己多請了兩天假,多耽誤了兩天工作,很是不好意思的伊鬱喆晚上寫了很久,生怕給脫貧攻堅工作拖後腿,夜深人靜了,仍在伏案對著電腦敲打著材料。
清晨,當她把細心校對了兩次確認無誤的材料打印出來,吃早飯時交給了李岱,喜形於色的李岱連飯都顧不上吃了,拿著材料翻看,喜笑顏開得對伊鬱喆說道:“我說,伊隊長,7月份,你也別再打什麽退休報告了,乾脆跟我搭檔乾到年底得了。你家兒子都上大學了,家裡沒啥事。”
別說,伊鬱喆不愧是師范大學高材生,筆杆子那時杠杠的,她7月份要是退休,自己還真是頭疼,從哪裡再找這樣一位敬業豁達、工作效率高、能乾得力的“筆杆子”?實在不行,抽空他回縣上到組織部找一下部長,能不能先不給她批退休,往後推遲半年,年底再批,如果伊鬱喆本人同意,相信組織部會批準他的想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