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急切的聲音讓楚東升暗暗得意，這就是自己想要的結果。

　“蘇崢去歌舞廳時表現的很熟練，那雙賊眼一直盯著女人看，他肯定經常去那種地方。單憑這點我就知道他不是老實人。媽，這種人怎麽配得上我姐?”

　楚東升添油加醋編排蘇崢，生怕母親不相信自己說的話，又補充道:“你是不知道，那小子特別能說，黑的都能說成白的，就連陳哥都被他哄得團團轉，我姐肯定是被他騙了！媽，你可千萬替我姐把好關！”

　電話裡再次沉默，隱隱能夠聽到急促的呼吸聲。

　楚東升能想象到母親生氣的畫面，只要母親生氣了，蘇崢就不可能過這一關。

　再想想秦慕煙那個叛徒，哼，白給你買衣服了！

　就在楚東升腦補秦慕煙被母親訓斥畫面時，電話裡再次傳來母親的聲音。

　“你怎麽知道他在歌舞廳的表現?”

　嗯?

　楚東升呆住了，眼中閃過慌亂之色，脫口說道:“我聽陳哥說的。”

　“你讓志高接電話。”

　“陳哥不在。”楚東升脫口而出。

　“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你也去了?”

　電話裡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這讓楚東升壓力更大，同時又有種憋屈感。“媽，做事是不是得分輕重緩急?你不去找秦慕煙質問，揪著我不放是什麽意思?”

　“廢話，蘇崢跟你姐八字還沒一撇呢，你是我兒子，你說我該先管誰?你跟我老實交代，你是不是也去了?”

　這是搬石頭砸了自己腳?

　楚東升後悔了，眼神快速閃爍幾次，“媽，我剛想起來，我還有工作沒做完，我得回去加班，先不跟你說了啊。”

　“你敢掛電話，你信不信我現在就給你爸打電話。”

　話筒都伸出去了，聽到這句話楚東升趕緊收回來，苦兮兮哀求道:“媽，我就是跟著過去喝了點酒，我啥也沒乾。真的，不信你給陳哥打電話。”

　“別跟我耍小伎倆，陳志高肯定會幫你撒謊。”電話那頭語氣更加不善，“你自告奮勇去鵬城時我還以為你長大了，現在看來你不但沒學好，反而更加放肆了。等你爸回來我一定要跟他好好說說，不行就把你收回來放眼皮子底下看著。”

　“別，別……喂，媽?媽！”

　剛才還威脅我不讓掛電話，你怎麽先掛了?

　楚東升哭喪著臉，他很清楚一旦母親真的跟父親匯報消息，等待自己的絕對是極其嚴厲的懲罰，弄不好真有可能滾回家。

　掛斷電話後，秦淑芬又覺得不對勁兒。

　兒子固然排在首位，但女兒的事情也不能忽視。

　“他特別能說，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他很熟練一看就知道經常去歌舞廳，賊眼往女人身上……”

　想想兒子說的那些話，秦淑芬臉色陰沉下來。

　……

　“齊經理?”

　店員於秀蘭打掃完衛生已經離開了，蘇崢準備關門時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向自己走來。

　齊國生笑著問道:“有空聊幾句嗎?”

　電器商場開業之後，蘇崢跟齊國生基本上沒有照過面，兩家就隔著一條馬路，卻像是一道天塹阻斷了來往。

　今天齊國生能主動登門，蘇崢知道他肯定是有事要說。

　“有，必須有。”

　不管怎麽著，人家主動上門了，總得讓人進屋坐下。蘇崢重新推開門，率先進去拉開電燈。

　兩人坐下之後齊國生仔細打量店內的陳設，收回目光時點頭笑道:“果然是專業賣電器的，比我們那裡齊全多了。”

　蘇崢淡淡一笑沒有接話。

　“蘇老板，我今天過來是想跟你請教一個問題。”

　“你說，能力范圍之內的肯定知無不言。”

　“自從你的電器商場開業，百貨大樓的電器櫃台就日益蕭條，各種電器票也顯得可有可無，現在徹底淪為老百姓打聽價格的地方了。”

　齊國生苦笑一聲，“改革果然是會讓人疼痛的，今……去年取消了農產品統購派購制度之後，副食商店如同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許多，百貨大樓的日子越來越難過了。”

　隨著各種制度的放開嘗試，國營商店確實會面臨諸多挑戰。

　不單是國營商店，就連國營企業都會面臨巨大的挑戰，隨著民營企業數量的增加，參與行業的拓寬，原本高高在上衣食無憂的國營企業會在不知不覺中落後倒閉。

　就像齊國生說的，改革是會讓人疼痛的。可這又是必經之路，沒有疼痛和生存危機，哪會尋求改變。

　“滬市開放的號角越來越響，我就琢磨著百貨大樓能不能做出一些改變，不求恢復昔日盛況，最起碼不能這樣被動等死。”

　齊國生歎了一聲，“我找領導溝通過幾次，想把百貨大樓個別櫃台整改一下，領導問我打算怎麽整改。”

　蘇崢好奇看著齊國生，整改百貨大樓?這有點超乎預料啊！

　“我的本意是把賣不動的產品下架，把櫃台取消或者跟好賣的產品合並。但領導不同意，領導們的意思是百貨大樓如果做不到應有盡有，豈不是名不符實！”

　蘇崢聞言笑道:“齊經理，領導的考慮是對的。如果按照你的想法把賣不動的產品下架甚至是取消櫃台，且不說名不符實這一點，我想問一句，以後萬一再遇到其他產品賣不動該怎麽辦?繼續下架或者取消櫃台嗎?”

　齊國生眉頭鎖得更緊，隨後苦笑更濃。

　蘇崢伸手指向不遠處的電冰箱:“別的先不說，就拿電冰箱來講，藍島電冰箱總廠這個名字已然成了歷史。”

　“齊經理，你我都得承認一點，隨著改革開放的進程，會有越來越多的民營企業出現，這些企業將會逐漸滲透各行各業。也就是說，現在看是緊俏的東西以後很有可能成為觸手可得的東西。”

　“如果只是一昧的避讓，我有理由相信用不了幾年，百貨大樓這個名字也會成為記憶中的存在。”

　齊國生臉色很不好看，“所以我過來找你請教，你腦子好用，能不能幫我出個主意。”

　蘇崢不說話了，仔細思考片刻之後，衝著齊國生問道:“齊經理，我說句不好聽的，如果我能幫你想到合適的辦法，你能說服領導同意嗎?”

　齊國生快速點頭:“只要是對百貨大樓有利的辦法，在不違反原則底線的前提下，領導會同意做出適當的調整改變。”

　看齊國生信心滿滿的樣子，蘇崢心裡有底了，接著問道:“如果我滿足你的要求，百貨大樓能給我什麽好處?”

　齊國生愣了一下，蘇崢的直接讓他有點反應不及。想到蘇崢本身就是生意人，談利益也屬應該。又怕蘇崢趁機獅子大開口，只能試探問道:“你還是先說說你想要什麽好處吧，別到時候兌現不了。”

　“我的要求並不難，給我一條櫃台。”

　櫃台?

　齊國生下意識眯起眼睛，“你都有電器商場了，還用得著櫃台嗎?”

　“電器自然用不著櫃台。”

　“衛生巾?你不是找了代理嗎?”

　“也不是衛生巾。”

　蘇崢搖頭笑了笑:“齊經理別猜了，你就說能不能答應吧，如果能答應，我現在就給你出主意。”

　蘇崢的話讓齊國生心生好奇，好奇蘇崢要櫃台幹什麽，同時也好奇他的自信。仔細想想蘇崢的要求，其實也不算難，只要能讓百貨大樓走出困境，一條櫃台算什麽?

　“行，只要你說的辦法好用，我答應你。”齊國生緊緊盯著蘇崢，“說吧，什麽主意。”

　蘇崢搖頭:“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去百貨大樓選好位置之後咱們當面說。”

　“你……”齊國生面露不快。

　“齊經理，好飯不怕晚，一晚上你都等不了嗎?”蘇崢似笑非笑地看著齊國生，“如果我給的主意不行，櫃台不還是你們的嘛！”

　“行，明天上午我在辦公室等你！”

　齊國生似乎有些生氣，說完直接起身往外走。

　蘇崢跟著起身把齊國生送出門，看著齊國生越走越遠，蘇崢這才把目光收回來，朝著對面看去。

　越看臉上笑容越濃，幾分鍾轉身返回店內，拿起電話給顏丙濤的商店撥打過去。

　“喂。”

　聽到聲音，蘇崢趕緊笑道:“嫂子，我是蘇崢啊，顏大哥在不在，我找他有事。”

　“你等下，我去喊他。”

　大概過了一分鍾，電話裡傳來顏丙濤爽朗的笑聲:“兄弟，找我啥事?”

　“顏大哥，你晚上有空嗎?我請你喝酒。”

　“有，你在哪呢?我去找你。”

　“電器商場。 ”

　“行嘞，等著我。”

　大概半個小時左右，顏丙濤出現在電器商場門口，從摩托車車把上面取下酒菜進門。

　“你看你，說好我請你喝酒的。”

　“誰請誰不是喝，咱們兄弟還用客氣嗎?”顏丙濤大咧咧笑著。

　擺好酒菜，顏丙濤率先舉杯跟蘇崢碰了一下，放下杯子時問道:“說吧，啥事。”

　被他看穿，蘇崢一點都不覺得尷尬，坦然笑道:“上次我跟你提過的那種面料你還記得嗎?”

　顏丙濤思索之後點頭，“怎麽?要下單了?”

　“不是。”

　蘇崢輕輕搖頭:“顏大哥，你能不能先讓工人嘗試生產一些出來，我先看看東西再說，要不心裡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