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陶靜霞剛回到家,就看到女兒趴在桌子上,一副沒精神的模樣。
她張了張嘴,到底沒有將安慰的話說出來。
微笑其實老早就看到陶靜霞了,但卻並沒有開口打招呼。事情到底是怎麽發展到如今這地步的呢?她的眼底不由劃過一抹迷茫。
明明……明明家裡的情況和上輩子已經有了不同,然而一個月前,妹妹還是被送走了。
甚至領養妹妹的家庭還是上輩子那一個。
她大概能猜到事情的經過,一定是看她身體好了,爺爺奶奶他們舊事重提。
但是令她意外的是,媽媽為什麽沒有反對?
明明自家如今的情況,並不是交不起罰款不是嗎?以她媽媽如今賣水果賺的錢,別說超生一個,就是超生兩個孩子的罰款,她也不是拿不出來。
微笑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她不是沒有問過陶靜霞,但她每次都不正面回答問題,有時候被逼急了,也只會說這是大人的事情,你還小不要多問。
以至於現在,微笑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
“笑笑,你是不是要上學了?”
當宋躍這樣問的時候,微笑都愣住了,“什麽?”
“你爸媽沒跟你說嗎?”宋躍歪了歪腦袋道:“我姐姐說你要上學了。”
微笑頓時瞪大了眼睛,是了,她怎麽就忘記了這麽重要的事情?
她今年六歲,確實是上幼兒園的年紀了,然而……想到上輩子自己上幼兒園的經歷,微笑表示她一點也不想重溫過去。
然而上不上學卻不是微笑想不想就能決定的,果然,進入八月的時候,家裡就提到了讓她上學的事。
“我明天去一趟,問問什麽時候報名。”宋璋鳴開口道。
他作為曾經的隊長,在大隊裡還是頗有聲望的,和學校的老師也有幾分交情。
微笑倒是想要拒絕,然而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因為她很清楚,說了也沒有用。雖然她自覺這輩子的自己是一個很省心的小孩,但這不代表父母長輩不需要分出心思到她身上。
其實相較上輩子,她這次上學已經算晚了。不過上輩子是自己羨慕人家背書包,巴巴地要求父母將她送去的,等到後悔不想去,也已經晚了。
顯然,她這個偽小孩的想法還是不符合大眾的,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事情,其他小夥伴卻是羨慕壞了。
“笑笑笑笑,你爸媽給你買書包了嗎?”
“你以後是不是就會寫字了?”
“你能帶我一起去嗎?”
……
微笑無奈之余只能耐心回答道:“上幼兒園是不能背書包的,幼兒園最多教個數數和自己的名字,勉強能算會寫字。至於帶你去……”
她無語地看著提出這種要求的宋華強道:“別想了,要能這樣,你爸媽早讓你哥把你帶學校去了。”
等到九月一日開學,微笑就被陶靜霞和宋文國送去了幼兒園。
期間,還發生了一件上輩子發生過的事情。
宋文國希望微笑能跳過小班上大班,這樣一來就能省一年幼兒園的學費,將來出社會還能早一年。因此,他便去找幼兒園的老師提出這樣的要求。
然而令人沒想到的是,這個時候不同於以前,對於學齡是有嚴格要求的,只能超過不能不滿。
但是宋文國實在太難纏了,幼兒園的老師無奈之下就說先讓微笑去大班上一天試試,
看她能不能適應。 這話其實就是敷衍和推脫,微笑記得,上輩子自己剛好坐在同村的宋霞身邊,上課時對方主動和她說悄悄話,她自然給予了回應。然後老師就以此為理由將她退回了小班。
長大之後的她自然知道那只是對方的借口,但小時候的她不知道,還一度以為自己做錯了事情,對此忐忑內疚不已。
當時宋文國顯然也清楚這一點,但是他雖然沒有指責她,但也沒有解釋這並不是她的錯。
微笑在還是真正的小孩的時候因為家庭條件和自身缺陷的關系自尊心非常強,那次經歷即便說不上是陰影,但在她的人生中也是一抹極其濃重的色彩,不過是灰色的。
和記憶中一樣,微笑這一次還是被安排在了宋霞身邊。
看到她,宋霞很興奮,“笑笑你也來上學啦!”
宋霞是宋華強的堂姐,比他大兩歲。微笑和她的關系雖然不像和宋華強那樣親近,但也不差,只不過因為兩人志趣不同,後來又各自嫁人,關系越發淺淡了。
“對啊,霞霞。”微笑笑著應了一句,
上輩子,在一群陌生的小朋友中見到一個認識的人,她當時是十分高興的。
宋霞顯然同樣如此,她一臉開心地道:“你要折手帕嗎?我教你折手帕。”
“我沒帶手帕。”微笑撓了撓臉道。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決定和上輩子一樣,和宋霞一起在下面說悄悄話。
“沒關系,我的先借你。”宋霞道:“我已經會折好幾樣了,有船、衣服還有青蛙。我跟你說,我很厲害的,以後你有什麽不會的我都會教你。”
“好的。”微笑點頭。
很顯然,宋霞很享受當大姐頭的滋味,微笑這個小妹妹的存在很是讓她有當姐姐的成就感。
宋霞又道:“我跟你說,等會我們有小點心吃的。有油條、小餛飩、豆沙包還有冰棍。我最喜歡小餛飩,你喜歡什麽?”
微笑想了想道:“油條吧。”這時候的油條還是很乾淨的,不像後來一段時期,吃到嘴裡都是洗衣粉的味道。
“去年開學第一天吃的就是油條,今天說不準就是油條呢。”宋霞開口道。
微笑注意到,上面蘇老師已經不止一次看過來了。
果然,宋霞的話才說完,蘇老師就厲聲喊道:“宋微笑,宋霞,不要在下面說小話。”
聞言,宋霞頓時縮了下脖子不敢說話了,微笑則若無其事地轉過了頭,心中做下了某種決定。
她想,上輩子蘇老師的行為固然能夠理解,但她以孩子為理由推托,總歸是錯的。
回顧過去,這雖然已是小事,但她想為當年幼小的自己征討一個公道。
哪怕這個公道很小,但對她的意義也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