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是租?”微笑裝作疑惑地問道。
陶靜霞組織了一下語言道:“就是媽媽花錢,然後人家將店面借給我們用。”
“也就是說那店面並不是我們的?”微笑眨了眨眼睛,乾脆道:“媽媽你為什麽不買?”
“因為要很多錢。”陶靜霞道。
“可是如果租的話,那豈不是隨時都可能被收回去不能用?”微笑道。
陶靜霞一愣,還沒想好要怎麽回答,就聽女兒繼續道:“像我們現在的水果攤,如果人家不租給我們了,我們也沒辦法。而且……如果我是人家,我就把人趕了自己賣水果。”
小孩子的話似乎天真不實際,然而陶靜霞卻是呆住了。
原諒她生活的環境比較單純,根本就沒想過還有人能不要臉到這個地步。
一開始,她臉上還帶著漫不經心,然而想著想著,她就不由面露嚴肅。
或許是她想多了,然而……年少時期的經歷讓陶靜霞知道,這個世界上或許有很多好人以及更多不好不壞的人,但同樣,這世上也存在壞人。
人心的險惡,她在很早之前就初窺門徑了。
所以她毫不懷疑,女兒口中所說的事情還是有人能做得出來的。
若是自己辛苦多年好不容易累積了可觀的客源和口碑,結果卻被人輕易奪走……
當然,或許她能夠遇上一個好房東。
然而,她真的能將人生寄托到旁人的善心上嗎?
陶靜霞就這麽糾結了一個月,然後下定了攢錢買店面的決心。
彭萊文鎮作為鄉鎮,房價本就不高,更別說這會還是九十年代。然而,即便如此,要在鎮上買一處臨街的店面房,沒有七八千都是不可能的。
更別說,彭萊文鎮的建築都是民宅,除了公有建築,其他可以交易的店面其實都是民宅。而民宅最少都是兩層的,要買下來的話,怕是得要一兩萬。
但是陶靜霞並不氣餒,雖然目前賣水果一個月才只能賺到三百多塊錢,但是她相信隨著大家的日子越過越好,水果生意會越來越好做的。
更何況,哪怕每個月只能賺三百塊,用上五年自己應該也能買到一間店面了。
雖然做下了決定,但陶靜霞卻並沒有告訴宋文國。無他,她並不想和他吵架。
陶靜霞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情況比她想的要好多了。
她的水果生意越做越好,在她懷孕滿八個月的時候,月盈利居然達到了六百塊。短短半年的時間,她竟是賺了兩千多塊錢。
這麽算的話,可能再用上兩年的時間,她就能買到一個店面。
然而這個時候的微笑卻感覺自己快要支撐不住了。
她現在每次高燒都會持續三天,劇痛則延長到了七八個小時,每次發燒都需要七八天才會好,但間隔時間卻從原來的兩天縮短到了一天。
每一天過去,她都會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可能要死了。
即便她極力掩飾,家裡人也還是發現了她的異常。
陶靜霞幾乎嚇壞了,夫妻倆帶著微笑跑去縣城找了劉大夫,但劉大夫卻跟之前一樣,堅持說她的身體很健康。
劉大夫是省城名醫,他說便是到首都和魔都,那些大醫院的結論也不會和他不同。
如此一來,倒是澆滅了陶靜霞想帶女兒去求醫的心思。
這個時候,蔣玉蘭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堆所謂的偏方,想要給微笑吃。
為此,陶靜霞和她大吵了一頓,若非宋璋鳴插手,兩人估計會將天都吵翻了。 在陶靜霞即將生產的半個月前,微笑刷牙的時候突然喉嚨一陣腥甜,猝不及防就吐出了一口血。
她瞪圓了眼睛,下意識就將水杯裡的水倒出去,將那口血給衝淡了。
微笑憋了半小時,等到家裡大人都去忙了,到底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發現,哪怕生命重來一次,哪怕自己就是原地死亡也不虧,但是,她還是不想死。
她想要一個更精彩,更沒有遺憾的人生。
非常非常的想。
晶瑩的眼淚從眼角滑下,微笑想要放聲大哭,又不敢驚動任何人,只能死死捂住嘴巴。
無聲痛哭了一場,微笑的眼睛變得通紅,她拿熱毛巾捂了捂,感覺舒服點了,照了鏡子也不太明顯。
進入夏季的第一場雨還沒有下完,陶靜霞在家裡痛了一整天之後生下了一個女嬰。
對此,家裡三個大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失望。 只有微笑,她除了高興妹妹出生,也將關注力都放到了陶靜霞身上。
微笑上輩子曾聽陶靜霞抱怨過,說她坐月子從來沒真正舒坦過。蔣玉蘭除了會在月子裡幫著把孩子的衣服和尿布洗了,旁的什麽也不會做。就是這樣,她也是數好了日子,陶靜霞一出月子就立馬不再幫她洗了。
在微笑還沒結婚生孩子之前,聽了這話她感想有限,然而等她自己也生了孩子之後,體會到剛生產完的產婦有多虛弱,帶孩子有多累人,就明白媽媽當初有多不容易了。
“哪來的益母草水?”看著從熱水瓶中倒出的淺金黃色液體,陶靜霞不由驚訝道。
這邊的風俗,家裡有孕婦就會出去找益母草曬乾,等到產婦生完孩子,就將益母草洗乾淨放水裡煮,過濾出來的水給產婦當水喝,以此幫助排惡露。
但是陶靜霞知道,自家婆婆根本想不到這些,之前那次生笑笑還是她阿姨采了送過來的。即便那樣,婆婆也不肯費心思煮給她喝,所以這次她也沒指望,誰想到……
宋文國的表情有些古怪,“是笑笑煮的。”
到了這會他都難以相信,自家才五歲的閨女居然知道洗了益母草給自家母親煮水喝了。雖然這件事並沒有多大難度,但五歲的孩子能想到去做這件事,就已經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了。
“你說笑吧?”陶靜霞一臉難以置信。
“真的。”宋文國道:“她燒完了沒法灌進熱水瓶裡,還來找我幫忙。”
陶靜霞呆愣片刻,鼻子酸澀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