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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風雨動》第1章 倚劍聽風雨
  駝背弓腰的矮小獨眼老頭,鬼鬼祟祟的抱著一根腐朽大半的檀木一步三回頭向著村子西邊的破廟跑去。

  風雨交加,一路上沒人看清獨眼老頭懷裡捧著的是什麽,大都面帶憂慮之色。老頭笑嘻嘻的光著腳丫在雨中奔襲,全然不顧被石子劃破的腳掌血雨交雜。獨眼老頭不覺得疼,因為靠著撿垃圾為生的這幾年,本來就泛黃的腳丫早已布滿了厚厚的老繭。獨眼老頭很快就跑到了村西的破廟內,一進廟門便扯開乾煸的嗓子喊道,“許小子,你看看俺撿了什麽好東西。”

  獨眼老頭的欣喜不加掩飾,對著角落裡看著半本破書的長發青年手舞足蹈。青年看向獨眼老頭心生怒意,“告誡你多少次了,這種破天氣就別出去受罪,要是死在外面你看誰給你收屍。”

  長發青年憤怒的指著獨眼老頭,眼裡卻是霧氣騰騰,這些年來,他最心疼的便是這個駝背弓腰不知廉恥的矮小老頭。老頭的一隻眼睛是為了救他瞎的,背是為了撿垃圾維持生計而駝的,長發青年的記憶中,老頭曾經是一手便能抗起巨樹,上下山步履輕盈的雄壯大漢,如今卻落魄成這副模樣。

  在長發青年心中,這一切都是自老頭從垃圾堆中撿到嗷嗷待哺的孩子時,由這個孩子一手造成的。他連累了那個曾經善良老實意氣風發的雄壯男人,使他成為一個步履蹣跚眼瞎駝背一身病痛的岣嶁老頭。年少聽老頭哼著塞外曲,講著江湖俠客的奇聞異事,心裡是何等的向往。不知天高地厚的他要與人鬥狠,結果老頭瞎了一隻眼睛。老頭不怪他,還說是自己不小心撞到樹枝,被樹枝戳瞎,那時雖然年紀尚小,可他並不是傻瓜,於是出於內疚嚎啕大哭了一夜,結果屋逢漏雨著了涼,生了一場大病,老頭為了照顧他也得了病,可老頭挺著病軀去挨家挨戶磕頭討藥,藥終是到手了,老頭卻累倒了。

  老頭醒的那天起,許秋便不再笑過,每年最開心的時候便是同老頭喝著從富貴人家垃圾堆中撿來的遺酒,憑著酒勁一起聽山風看夜雨舞弄舞弄枯枝敗葉,當一回大俠客。老頭和小子都想當大俠,到頭來老頭還是老頭,小子成了衣衫襤褸的乞丐。

  看著眼前嘿嘿傻笑的老頭,長發青年氣急,“許老頭,下雨天再敢外出,我就打斷你的腿。”

  “許小子你看我給你撿了個什麽寶貝!”

  被許老頭稱為許小子的許秋看向許老頭懷中的一塊破木頭,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不就是塊破木頭,至於你興師動眾頂著風雨撿回來嗎?”

  許老頭依舊嘿嘿傻笑,他睜著那一隻獨眼,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許小子你懂什麽?這紫金檀木,可是上好官貨。”

  許秋知道這木頭的門道,卻不挑明,因為他怕傷了老頭的心,紫金檀木內芯呈黑紫色,質地如磐岩,月下泛綠芒,顯然不是老頭手中的那塊破木頭樣式。

  不過許老頭說是紫金檀木,許秋便當做是紫金檀木,他故作驚喜,“許老頭,這麽金貴的東西你是哪裡搞來的,小心被人發現掉了腦袋。”

  “許小子你說話怎麽這麽不中聽呢,我撿的時候觀察過了,沒人發現,要不然我也不敢豁命抱著跑回來。”

  許老頭自得的笑了笑,擺出一個姿勢,不三不四沒半點氣勢,惹得許秋撇了撇嘴,不給一點面子。

  “許小子,老頭我這大半輩子沒什麽能留給你,今天就給你做個傳家寶出來,以後你要討個胸大臀肥的美妾,

同她生個胖娃娃將這傳家寶也傳給他。”  “我答應你,老許。”

  許老頭聽了這話,笑的很開心,挺了挺腰板發現挺不直便作罷。許秋看著滿心歡喜的許老頭,眼眶泛紅,他來到角落撿起地上毀了大半的破書孜孜不倦的默讀起來,不知不覺便睡著了。破廟的瓦礫從沒全過,漏雨是家常便飯,許秋曾想用茅草將縫隙蓋住,卻被許老頭攔下,說是有點縫隙透光不至於那麽憋屈。許秋不懂憋屈的意思,隻當老頭眼疾,適應不下黑暗的地方。

  夜雨聲煩,杜鵑啼血,睡夢中,許秋隱隱聽到雕刻木頭的聲音,綿綿不絕。

  許老頭見許秋睡了,領著破木頭就坐在廟門口,他獨眼目光灰暗,不複往日的神彩,許老頭看向陰霾的天空,耳多裡傳來雨滴拍打林木的聲響,風起雨動,戰鼓擂鳴的聲音似乎又縈繞於耳畔。

  六十年前,許老頭還是健壯青年,乃東周鷹狼鐵騎的一員,官至從三品千牛龍武將軍,背負木匣,匣中飛戟五柄,手持長刀率千騎奔殺於戰場,受天策府上將楊怒河之名北上禾州討伐劉氏,不敵被俘,雖然被救回卻丟了官帽,從三品至未入流武職外官百長,終是莊周夢了蝶,被朝廷所遺忘。他的離開,未有人問津,天策府的楊怒河也是由他離去。許老頭在青州北方邊境的山村垃圾堆聽到了嚎啕哭聲,膝下無子又無法視而不見置之不理的許老頭自然而然的撿了這個孩子。為了孩子的生計,他耗光了自己的精氣神,變成了佝僂老頭,瞎眼又駝背,但他不後悔,但凡是許老頭想清楚再去做的事都不曾後悔,他能說服自己,更能說服別人。

  許老頭借著夜色看了眼眉目清秀的許秋,微微沉吟,撿起一枚石子隨手丟去,石子竟是帶起銳芒朝著許秋的胸口激射而出,一滴不知何處飛來的雨水,落在石頭上,將其震成粉末。許老頭松了口氣,捧起一旁撿來的木頭拿起一枚石子雕刻起來。許老頭聽著風雨聲,借著夜色一板一眼將木頭雕成木劍的形狀並未去看廟後樹林裡的男人,蹲在樹枝上隱匿在暗處的黑紗男子歎了口氣,躍下樹枝,緩緩遠離了破廟,他不忍看到許老頭的慘淡模樣,那個曾經以一敵百所向披靡的千牛龍武將軍已經不再如當年。

  許老頭自顧自哼哼起《清風化雨》,手中的木劍在婉轉曲調裡越發的細致,他眼前浮現一個孩子,拿起他手中的木劍舉起刺向夜雨,憨聲道,“許老頭,我以後一定要當個大俠客,當著你的面一劍將漫天飛雨截停。”

  許老頭怔怔出神,笑了笑,“許小子,一劍將雨截停算什麽本事,聽聞那劍仙可是能讓飛雨倒逆,逆天而行,你做的到嗎?”

  持劍的許小子扣了扣鼻屎,塞入口中,豪氣衝天,“甭說將飛雨倒逆,我要一劍斬出十裡雲出!”

  “什麽狗屁十裡雲出,我就瞧不得你這缺個門牙的嘴吹牛皮不過腦門。”

  許小子面色漲紅,指著陰霾的天空,指著風雨大聲喊道,“我許秋一定要一劍斬出十裡雲出,當劍仙上的劍仙!”

  許老頭拍了拍許小子的後背,滿意的點了點頭,看著夜雨打落的寂靜山村,“許小子,你一定要說到做到啊。”

  手持石子怔怔出神的許老頭,不知不覺在劍柄上刻下四個字,十裡雲出。他的獨眼隨著四個字刻下一點點暗淡,生氣也隨之流逝。許小子拿著木劍放在他身後,讓許老頭倚著,“這就累了?人老就是不中用。”

  許老頭也不如往日倔強倚在木劍上笑著道,“你路還長著哩,當個大俠我看有戲,至於劍仙上的劍仙我看多半懸了。”

  “許老頭你怎麽能滅自家威風,不過即便沒成了那一劍縱雲海的劍仙,我當了大俠,定會帶著許老頭你嫖次長安城最大的青樓,綁個美人兒給你做老婆,帶你嘗遍九州的青梅酒看看有什麽不同,我要給你臨湖建個聽雨樓尋幾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伺候你安享晚年。”

  許老頭看著那滿面笑意的許小子,也嘿嘿嘿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微弱,木訥嘶啞道:“你終於笑了,許小子。”孩童模樣的許秋化作漫天飛雨飄散,不知所蹤。許老頭垂首,倚著木劍聽著風雨,緩緩閉眼,嘴裡嘀咕著,“真他娘的想和村裡的王寡婦上次床。”

  夜雨瓢潑,許秋蜷縮在破廟的角落中不知夢到什麽,淚雨如注無聲哽咽。一位手持油紙傘的豐腴美婦人緩步至垂首斜倚於木劍上毫無生機的許老頭身旁,美婦人面色清淡,秀色可餐,膚白貌美,胸脯碩大,身下豐臀也不甘示弱。要是許老頭和許小子瞧見,定會暗中調侃一句這王寡婦床上床下都銷魂的緊。

  冒充了多年寡婦的美人兒紅了眼,瞧了瞧廟中熟睡的許秋,喃喃細語,“也罷,隨他去吧。”美人兒在雨幕中持傘離去,隨著她離開的還有山村裡的百姓,他們個個面露悲色,隨著夜雨消失不見,整座山村空蕩下來,隻留下一個酣睡的許秋和一具倚劍聽風雨的屍體。

  大雨如注,整個禾州都被入秋的第一場雨籠罩,長安城此時張燈結彩,每逢三年一次的明霄燈會要開始了。這是不成文的節日,持續了百年,每過三年入秋的第一場雨後舉行明霄燈會,此節興盛於何處無人考究,大家只是沉浸在節日前的歡聲笑語中。

  坐擁整個千楓湖的天策府自然也張燈結彩,不過今年不同以往,更加熱鬧非凡,因為天策府楊上將的獨子即將加冠。這喜慶的日子裡,一隻黑色狼鴿呼嘯而下,落在由正兒八經的紫金檀木搭建的欄杆上,正為兒子題詞焦頭爛額的中年武人目光立刻被鷹狼鐵騎死侍豢養的黑羽狼鴿所吸引,狼鴿在這個時候落下,令他些許不快,嘴裡嘟囔著真不合時宜,若是屁事,定當論罪。

  穿著雪白銀鎧,胸甲上雕有鷹飛狼嚎圖案的武人自狼鴿的腳上取下錦素,看了眼其中的內容,面色微變,隨即歎了口氣置之不理。這許千象乃東周的千牛龍武將軍,曾是他父親楊怒河的左膀右臂,因戰失利,免死貶官至不入流,天策上將楊怒河不忍女兒受罪,設計引導許千象至青州北境的破敗村落,使許將軍領養了自家女兒亦是失勢王妃的孩子。這棄子按理本該是當朝太子啊,怎奈親姐失寵,本該是太子的孩子成了棄子,本該是二皇子的孩子成了太子,然而這個二皇子心不在朝野剛成年便出家當了和尚,於是太子重任就不得不由只是孩童的李昴抗在身上。

  十年前楊怒河病故,天策上將自古世襲,楊赬惄自然而然成了天策上將,楊赬惄何德何能配的上這身份?然而懷有此種想法的人皆是看走了眼,接任天策上將的八年內,楊赬惄踏雪北伐,滅了他爹一生意難平的禾州,且隻用了三天便將禾州劉氏王朝屠戮殆盡,九州之首的禾州被鷹狼鐵騎踏平的消息傳回宮中舉國同慶,天子更是於朝堂之上大呼痛快。禾州滅,與其相鄰的龐龍泉道四州也被周王朝的鷹狼鐵騎踏平。九州有六州成了東周王朝的疆土,亂世結束,難得的太平盛世到來,已官從正一品的楊赬惄已經無法獲得更大的賞賜,天子苦思冥想最終封楊赬惄為禾州王,遷天策府於禾州都城長安,這一舉震驚了滿朝文武,皆是勸誡天子三思。天子硬是壓下這些堆滿玉台的奏折,權當沒看見。

  誰人不怕楊赬惄,誰人不怕他擁兵自重,楊家鷹狼鐵騎三十三萬,認將不認璽,是鐵打的軍紀嚴明。天子怎會不知其中利弊?所以楊赬惄的親姐姐便失了寵,本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成了流民。然而這自出生就注定被遺棄的侄子楊赬惄不敢認,相認只會令他姐姐入住冷宮,一州封地被圍,強行被戴上叛國賊子的帽子,雖然三十三萬鷹狼鐵騎再出征一次未嘗不可,但他並不想背負一世罵名,連累姐姐丟了性命,他唯獨欣慰的是自己兒子不像他一般會成為遊走於刀槍劍雨之中的莽夫。

  楊赬惄看向窗外雨打芭蕉作響的美景,鬱悶心緒一掃而散,拿起狼毫於宣紙上龍飛鳳舞為那即將加冠的兒子題詞: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裡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

  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興,百姓苦;

  亡,百姓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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