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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夥伴》第一十三章 他居然活著
  這些日子沈卉很煩惱。這煩惱是女兒造成的。

  林浣芝想念爸爸,每次探監她都要跟著。林永年則堅決不讓她來,她還小,恐怕監獄會給她造成心理陰影。

  這無疑是對的,沈卉也讚成。可是女兒不乾,非要去,怎麽說都沒用。沈卉夾在中間,不知如何是好。最後林浣芝發了狠話:“我一定要見到爸爸!再不帶我去,我自己去!”

  沈卉隻好向哥哥沈方求助,讓這個作舅舅的來勸勸林浣芝。可是沒用,她根本不聽勸。

  沈卉了解女兒,她的性格外柔內剛,一旦做了決定,誰攔都攔不住,她真會自己去的。

  沈卉左右為難。

  就在這時,一個意外出現的人幫了她,讓林浣芝暫時打消了去監獄看父親的念頭。

  那個人是林浣芝的偶像、世界著名小提琴家雅辛。

  雅辛是奧地利猶太人。希特勒吞並奧地利之後,猶太人受到殘酷迫害。雅辛雖是名流也未能幸免,**已經盯上他了,想要避免被扔進焚屍爐,唯一的辦法是逃離歐洲,越快越好。

  這時候,絕大部分國家都拒絕猶太人入境,只有上海的大門還向他們敞開著。中國駐維也納領事何鳳山同情猶太人,給包括雅辛在內的大批猶太人發放了去上海的簽證。

  按照**的規定,有簽證有船票的猶太人可以離開。雅辛一家就是這樣的幸運兒。

  雅辛從未到過中國,對上海的情況一無所知,但他還是帶著妻子和年幼的女兒登上了去上海的輪船。逃命要緊,別的全都顧不上了。

  上海這座“孤島”本就風雨飄搖,老百姓的日子很艱難,數萬猶太難民的到來更是雪上加霜,讓這座城市不堪重負。但善良的中國人還是接納了他們,將他們安排在虹口提籃橋一帶居住,還組織慈善活動,向他們提供食物、醫療等方面的幫助。

  沈卉也加入了志願者隊伍。她曾經在教會醫院做過護士,所以被派到醫務站工作。

  這天,雅辛的女兒不小心摔傷了,雅辛帶她到醫務站治療。沈卉懂一些英語,她跟對方交流中得知他名叫雅辛,隨口說了一句:“有個著名小提琴家也叫這個名字。”

  對方笑了笑說:“那個人就是我。”

  “你說什麽?就是你?真的?”

  沈卉驚呆了,她做夢都想不到,面前這個滿面滄桑、落魄不堪的男人竟然就是女兒的偶像、那個世界著名小提琴家!

  雅辛說:“我和我家人是逃難來的,半個月前剛到上海。”

  “想不到我能有幸見到你,”沈卉興奮地說:“我女兒正在學小提琴,她對你非常崇拜,每天都會聽你的唱片。”

  “是嗎?”雅辛露出一絲苦笑:“我太榮幸了,想不到在遙遠的上海也能遇上我的崇拜者。”

  當晚沈卉回到家裡,把這件特大新聞告訴了女兒。林浣芝又驚又喜:“真是他?不會弄錯吧?”

  “絕對不會!”沈卉說:“我偷偷向別人打聽過,他就是你崇拜的那個小提琴家!”

  林浣芝高興得跳了起來。雅辛,那個能用小提琴拉出天籟之音的神一般的人,竟然就在這兒、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簡直不敢相信!

  雅辛的唱片她已聽了無數遍,每聽一遍,對他的崇拜就增加一分。她夢想將來有一天能親眼見到雅辛,聆聽他的演奏,現在夢想就要實現了,而且還有可能更進一步!

  林浣芝向母親提出見一見雅辛,最好能拜他為師。

沈卉說:“見見他可以,想拜他為師,恐怕他不會答應。”  林浣芝抓住母親的手搖晃:“你跟他說一下,試試看嘛!”

  “雅辛先生可不是一般人,”沈卉搖頭道:“他肯定不會答應的,我可不想去碰釘子。”

  林浣芝說:“你怎麽知道?媽,你就試試看嘛,否則我不會死心的,我會天天纏著你,讓你頭疼!”

  沈卉推開女兒:“好了,別鬧了,睡覺去吧。”

  “不!我不睡!”林浣芝噘著嘴說:“除非你答應我,否則我今天就不睡覺了!”

  沈卉苦笑:“我真後悔告訴你。”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林浣芝調皮地喊:“說出的話潑出的水,我已經知道了!”

  沈卉歎了口氣:“你這孩子,盡給我出難題!雅辛那麽高的身份,作他的學生你夠格嗎?”

  林浣芝央求道:“就算當不上正式學生,能在他身邊旁聽一下也好。媽,你跟他說說嘛。”

  面對女兒的糾纏,沈卉忽然靈機一動,說道:“好吧,我找他試試看。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我都答應。”林浣芝搶著說。

  “這可是你說的,不許賴哦。”

  “當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那好,你聽著,”沈卉盯著女兒慢慢說道:“你爸不讓你去監獄看他,你能答應嗎?”

  “這……我要想一想。”

  林浣芝猶豫著,好一會兒沒開口。

  沈卉追問:“你答不答應?說呀,到底答不答應?”

  林浣芝最後一咬牙說:“好!我答應!”

  這一夜,她激動得睡不著覺,盼著天快點亮起來。

  第二天,她跟著母親一塊前往醫務站,等雅辛帶女兒來換藥時,她如願以償,見到了自己的偶像,那是一個她終生難忘的幸福時刻。接著,沈卉向雅辛提出了想請他教琴的事。

  雅辛聽罷長時間沉默不語。

  他很為難。他是個演奏家,此前從未收過學生,也不打算收。但他需要錢,非常需要。

  他曾經很富有,但如今他所有的財產——現金、債券、珠寶、漂亮的大房子以及收藏的古董名畫,全都被**奪走了,剩下的一點點錢花費在了旅途上,他已囊空如洗,快到斷糧的地步了。

  本來他並不擔心,以為憑自己的名氣,在當地樂團裡謀個職位應該沒問題。上海也確實有個交響樂團,隸屬於公共租界,稱作工部局交響樂團。可是到那兒一打聽,由於時局動蕩,經費不足,樂團已經變相解散了。

  他陷入了窘境。盡管教學生不是他喜歡做的事情,但多少能帶來一些收入,解解燃眉之急。

  雅辛想來想去,決定先讓林浣芝拉幾支曲子,聽聽她是不是這塊料,如果不是,給再多的錢也不教,情願餓肚子。他有自己的原則。原則是不能妥協的。

  林浣芝拿出小提琴,拉了一首《舒伯特小夜曲》。這首曲子她平時拉得很順,但此刻面對雅辛,她太緊張了,沒發揮好,有幾個地方還拉錯了。真糟糕!沒希望了!

  林浣芝沮喪地咬著嘴唇,臉色緋紅,額頭上冒出一層細細的汗珠。

  沈卉不懂音樂,但女兒的表情告訴她,情況不妙。她望著雅辛戰戰兢兢地問:“雅辛先生,您看我女兒……”

  “還行,”雅辛說:“雖然基礎沒打好,但及時糾正的話還不算晚,可以扳過來。”

  這個回答出人意料,母女倆呆呆地看著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雅辛向她們解釋,學小提琴最重要的條件是耳朵,是對音階的分辨力。

  小提琴與鋼琴、吉他等彈奏樂器不同,沒有固定的音位,音的高低由演奏者自己掌握,所以對演奏者的音階分辨力要求極高,稱之為“金耳朵”。這種能力與生俱來,後天再怎麽努力也學不到的。

  林浣芝就有一雙“金耳朵”,每個音都把握得很準,這是學小提琴最基本的條件。至於技巧方面,在他看來不是問題,只要肯花功夫,很快就能提高。

  林浣芝本以為自己搞砸了,拜師沒希望了,想不到竟然峰回路轉,不禁臉上樂開了花。她本來就漂亮,笑起來更漂亮了。

  雅辛望著她,對沈卉微笑道:“你女兒真美。”

  “謝謝。”沈卉高興地說:“她太幸運了,能請到您這樣頂尖的小提琴家作老師。”

  接著,雙方簽訂了一份協議。按照洋人的規矩,酬金每周支付一次,數目是3塊銀元。一周上兩次課,每次2小時。

  沈卉知道雅辛經濟拮據,所以預付了頭一個月的酬金12塊銀元。對等米下鍋的雅辛來說,這無疑是一筆很可觀的收入了。雅辛一直緊鎖的眉頭終於放松了一些。

  由於大批猶太人的到來,提籃橋一帶新開了不少麵包房、咖啡館和西式餐館。雅辛帶妻子女兒去了一家咖啡館,小小的慶祝了一下。

  從那以後,雅辛一周兩次來到林家,給林浣芝上課。

  林浣芝想要等父親出獄時給他一個驚喜,因此每天勤學苦練,手指磨破了,貼上橡皮膏繼續練。她此前的老師是個半瓶子醋,導致她指法、弓法都有問題。現在雅辛一一幫她糾正,讓她重回正軌。

  一段時間下來,林浣芝的演奏水平有了明顯提高。雅辛對這個學生很滿意,授課之余還教她英語。林浣芝則教他華語,雙方相處得很融洽。

  現在雅辛與其說是老師,倒不如說更像是朋友。每次雅辛上完課,沈卉都要做幾個菜,請他吃了飯再走。

  沈卉生長在廚師之家,耳濡目染,廚藝相當不錯,做的菜色香味俱佳。以前從不吃中餐的雅辛很快就愛上了中餐,吃得津津有味,剩下的還打包帶走,讓他的妻子女兒也嘗一嘗。

  轉眼半年過去了。

  這一天,慈善組織在金城大戲院舉辦義演活動,為難民募款,上海演藝界不少名人都會參加。

  沈卉利用志願者的身份,好不容易替女兒爭取到了一個串場的機會,在正式演出的間隙上台演奏。

  林浣芝即將頭一次登上舞台,而且場面這麽大,心裡既興奮又緊張。沈卉也一樣。

  雅辛鼓勵林媛媛勇敢一點,要相信自己。

  “我6歲開始學小提琴,第一次登台的時候年齡比你還小。”雅辛說:“人一生會碰上許多關口,過了就好了。”

  聽了老師的話,林浣芝稍微放松了一陣。但只是一陣而已,很快又被緊張情緒控制住了。

  義演下午3點開始,母女倆2點不到就出門了。

  林浣芝化了淡妝,烏黑的頭髮上扎著鮮紅的蝴蝶結,穿上了舅舅送給她的帶蕾絲花邊的連衣裙,愈發顯得光彩奪目。沈卉看著這個出色的女兒,心裡充滿母親的驕傲。

  家裡那輛奧斯汀小汽車龐金海在用,母女倆只能坐三輪車前往位於北京路的金城大戲院。

  今天天氣很好,風和日麗。林浣芝抱著小提琴,默默地望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沈卉碰了碰她:“放松一點,沒什麽好緊張的。你只是串場而已,拉錯了也不要緊,沒人會怪你。”

  林浣芝笑笑,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她喃喃說道:“要是爸爸也能來就好了。”

  沈卉心頭一顫,黯然無語。

  三輪車路過天主堂街,這個地方離金城大戲院已經不遠了。突然,林浣芝用力扯了母親一下。

  正在想心事的沈卉一驚:“怎麽啦?”

  林浣芝小聲喊:“媽!你看!”

  沈卉莫名其妙:“你讓我看什麽?”

  “那個人!看那個人!”

  林浣芝指著左前方,激動得臉都白了。

  沈卉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過去,只見一個身穿青布長衫、頭戴黑禮帽的男人正快步前行,那身影很眼熟。

  “張伯良!”

  母女倆幾乎同時說出了這個名字,接著又面面相覷。

  張伯良殺死了日本特務,作為凶手被日本人引渡,應該早就遇害了。龐金海也是這麽說的。即便他命大,活下來了,也要被判重刑,怎麽可能大搖大擺在街上走?

  沈卉喃喃說:“難道看錯了,不是他?”

  林浣芝說:“我覺得沒錯!媽,怎麽辦?”

  “先要確定到底是不是他。”

  沈卉當機立斷,對車夫喊:“停車!快停車!”

  車夫困惑地問:“你們不是要去金城大戲院嗎?還沒到呢。”

  “我們有急事,”沈卉說:“就在這兒下車。”

  三輪車停下了。沈卉遞給車夫一塊銀元。車夫掏出錢包想要找零。沈卉說了聲不用找了,拽著女兒就走。

  這時,那個疑為張伯良的男人已經看不見了。母女倆分開人群,用目光緊張地搜索了一陣,終於找到了他。

  母女倆跟著那個男人,與他保持著七八米的距離。沈卉不斷提醒女兒:“當心, 別被他發現。”

  其實她的擔心有點多余,街上人很多,像屏障一樣阻礙了視線,那個男人警惕性也不高,似乎根本沒想到會有人盯梢。他不緊不慢的向前走,沒停下來過,也沒回過頭。

  張伯良在林家住了個把星期,母女倆對他已經很熟了。此刻雖然沒看到他正面,但從他的身材和走路的姿勢,越看越像張伯良。

  那男人來到老西門附近,停下買了一包煙,並拆開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劃火柴點燃。

  沈卉和林浣芝這時離他不過十來步遠,那張臉看得清清楚楚。鴨子嘴、小眼睛、肉頭鼻子,稀疏的頭髮盤在頭頂上。此人就是張伯良!絕對沒錯!除非他還有個孿生兄弟!

  此刻母女倆已經把演出的事丟到了腦後,只顧跟著那男人,一心想要弄清個中奧秘。

  那男人拐進一條幽深的弄堂,在一扇黑漆大門前停下來,把煙頭丟在地上踩滅,然後走了進去。

  後面的母女倆停了片刻,慢慢走過去,來到那扇黑漆大門前。

  這是什麽地方?他家嗎?看著不像。這房子似乎很寬敞,鬧哄哄的,還有淡青色的煙霧飄出來,好像有很多人在裡面。

  林浣芝用目光詢問母親,怎麽辦?沈卉想了想說:“你待在這兒別動,我進去看看。”

  林浣芝有些擔心:“這……會不會有危險?還是別進去了……”

  “不,我要進去。你到那邊拐角處等著。”

  沈卉急於弄明白這件蹊蹺事,她不顧女兒的阻攔,毅然決然的進入了那扇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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