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山,林巨賢對視一眼,兩人默契的放聲大笑,二人都不像是朝廷棟梁,更像兩個衣食無憂的閑漢,柳青山問道:
“…要不,在來兩壺酒?”
林巨賢點點頭,揮手將一個隨身的林家婢女叫來,要了兩壺溫過的藥酒,起身遞給柳青山一壺:
“少喝烈酒,以後多喝藥酒,養生。”
柳青山拿過藥酒,灌了一小口。
“過陣子,我想去趟朝廷,去給笑兒要一個頭銜,老了,命不久矣,等給他安頓了後路,我八成就得去跟十八老字營的弟兄們,下去喝酒去嘍,對了……你孫子,林朱最近沒給你惹麻煩吧?”
林巨賢歎道:
“這小兔崽子,自從程雨死後,好像腦子受了刺激,非要去軍營歷練,這不,我還沒同意呢,以前他到處惹事生非,我總是擔心,怕他哪天給我捅一個天大的窟窿,現在有浪子回頭的跡象了,我反而不習慣了。”
柳青山瞪眼道:
“你孫子,能浪子回頭真是好事,免的勾欄裡的姑娘,都跟著他遭殃,可我怎麽聽著,你對孫子的好轉,怨氣很大啊?”
林巨賢連忙擺手:“沒有的事。”
柳青山歎氣道:
“林朱要是想去歷練,你就隨他吧!現在的朝廷重臣,多半是老朽,命不久矣,而王朝的後起之秀,正是更新換代的時候,武有林鬥成,於一凡,文有司馬悠塵,天罡八傑,皇家有十三位皇子,世家子弟更是多如春筍,早晚,天罡帝國會有一場翻天覆地的爭鬥,你我只要一死,朝廷根本壓不下,隨緣吧。”
林巨賢平淡道:
“爭鬥會有,但不用多慮,只要鎮守邊疆的林鬥成,顧衛青,霍劍雨不參與,王朝的世家在亂,也不會有亡國的危機,至於,司馬悠塵的事情我知道,他要是敢暗地裡串聯皇子搞小動作,陛下不介意讓他徹徹底底的消失。”
柳青山喝了口酒,道:
“這麽多年了,陛下還沒有立下太子,而是讓十三位皇子拉攏勢力,各自爭鬥,他司馬悠塵這個當世奇才,能不知道陛下的用意?如果,他敢暗中幫助哪名皇子,那肯定是惹禍上身,就算是被陛下給他滿門抄斬,也不是不可能的。”
柳青山提著酒壺,歎氣道:
“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當年大漢分裂,群雄並起,咱們天罡鐵騎,當年踏破那麽多勢力,都是硬碰硬拿命換來的,你說死了多少英雄?陛下不願立太子,也是無奈之舉,他怕大好河山,被二世祖拱手讓人,只能狼性之爭,留下最適合的皇子,來接替皇位,不過,還有一個說法,那就是,一旦立下儲君,陛下擔憂十三皇子會反!”
林巨賢一愣:
“你說的是長孫無極!?”
柳青山點點頭,林巨賢想起了那位天罡八傑,排行第二的皇子,廟堂說過:
天下文學十三鬥。
司馬,長孫佔去十二鬥。
當年,八傑榜上,長孫無極與榜上的天縱奇才,在文學,兵法的對弈中,一人獨戰程雨,舒婷等六人,一躍成為第二名,可惜,在與司馬悠塵的圍棋對弈中,輸了半子,屈尊於八傑第二。
林巨賢歎道:
“陛下一世英名,布局,布陣,當年皆令群雄色變,只可惜,他的十三位皇子,有十二個草包,留下的長孫無極,雖是天縱奇才,可偏偏是酒後與宮女生下的孩子,不能繼承大統。真是造化弄人啊!”
柳青山笑道:
“這個長孫無極,
我領教過,他很會隱忍,而且,帶兵打仗,也是一位難得的良將,你可記得,當年樓桑城的兵變?” 林巨賢縷縷胡子,笑道:
“記得,記得……樓桑城的起義軍,余蕩以八百草寇,佔城為王,楚英虎率領四千鐵甲,前去破城,卻被余蕩的八百草寇,打的落花流水。”
“沒錯。”柳青山說道:
“誰承想,路過此地的長孫無極,居然敢孤身一人前去拜營,樓桑城外,一人進城門,也挺霸氣的。更難得的是,余蕩居然在他的遊說下,棄械投降。更忠心不二的跟了他,甘願成為他的一卒,這樣的人,不但精通兵法,更深通政治,陛下能不防著他?”
林巨賢點了點頭,歎道:
“是啊,長孫無極藏拙多年,估計其勢力,早就根深蒂固,陛下雖一直防著他,恐怕也奈何不了他了,他注定,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陛下遲遲不肯動他,一是擔憂顧衛青,二是皇城禦林軍,三是天罡八傑,據我所知,就連程雨那小子,都跟他有所瓜葛。”
林巨賢喝了一口酒。
柳青山笑道:
“皇家的事,老夫就不去深究了,花落誰家,自有定數,過幾日,老夫先去朝上,把世襲罔替的事情,跟陛下去知會一聲,諒他也不敢怎麽樣。”
林巨賢笑道:
“都這把歲數了,還是這般不講理,我記得,你前年上朝,朝廷要你交出兵權,結果,你大鬧金鑾殿,還當著陛下的面,打死了幾名官員,這次再去,你可悠著點啊。”
一提這話茬,柳青山氣道:
“那幾個不長眼的家夥,說柳家不配掌管兵權,要我交出中軍虎符,他娘的,老子的鐵騎,當年踏破十四路草莽,八個諸侯國,葬送無數的弟兄,一介朝臣,就敢跟老子指指點點,留他們何用!!”
林巨賢欲言又止。
柳青山突然說道:
“要不,你推著我,咱倆去後花園逛逛?”
林巨賢笑著點了點頭。
……
夜色中, 兩位相濡以沫的老者。
出現在後花園。
柳青山望著後山的十萬墓地,笑道:
“老了,就要走嘍。”
林巨賢放緩腳步,歎道:
“老了就老了,你可不許先死了。”
柳青山輕聲感歎道:
“都說這人要是上了年紀,就愛想起以前的事,想想那時候,你我並肩作戰,你林巨賢,以身為餌,破離陽。虎牢關前,計斬陸川衡,三破壺口,水淹江北,一月之內,你我連破十七城,那時候,是何等的瀟灑快意啊!”
林巨賢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柳青山輕聲說道:
“三弟,如果我死後,柳家有難,你到時候,幫笑兒,鬥成一下行不行?”
林巨賢一愣,時隔二十年,到今日,柳青山再一次的與他兄弟相稱,真的是,一笑泯恩仇,政治上的心結,也徹底算過去了,林巨賢咬了咬嘴唇,笑道:
“當哥的,哪能問弟弟行不行?”
柳青山雙手插袖,抬頭看著湖水:
“真是深秋了,冷嘍。”
林巨賢脫下自己的錦袍,披在了柳青山的身上,輕輕往下拉嚴實,衣帽遮住他的耳朵。
其實,還不算冷的……
只是,他真的老了。
林巨賢動了動嘴唇,猛然轉過身。
他似乎是不想讓柳青山看到他的老淚縱橫,他當年,明明最不怕冷的,他從來沒想過,柳青山也會有英雄遲暮的一天。
林巨賢心中呢喃:
“二哥,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