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帝國,有九十九座城池。
皇城的城道,向來講究繁多,有官道,皇道,百道,中軸道,哪條道路,都有哪條的規矩,這些日子,向來人煙罕見的官道,熱鬧起來。
十多股帶甲鐵騎,絡繹不絕的自官道而來,一陣馬蹄聲響過後,朝著柳府開路而去。
稍後,一支騎隊緩緩前行,百十余騎。
沒有誰,是誰的扈從。
人人有官身。
這裡有十八老字營的校尉。
死字營校尉:楚英虎。
先登營校尉:老仆。
陷陣營校尉:林豪之。
破甲營校尉:於一凡等。
十八老字營中,值得一提的就是這個於一凡,被柳青山稱為當世儒將,也是洛春華,柳風揚的義子,雖年紀輕輕,僅有十九歲,可那一身兵法,學識,令林鬥成都稱讚不已。
黃河口一役,林鬥成斬敵七萬,於一凡也是勞苦功高,帶著破甲營在谷口,左出右進,右進左出,令離陽敵軍疑心大起,不敢深入,隻得逃向黃河口。
後來,在黃河口潰敗的一支勁旅,足足數千人,拚著性命,衝殺出了黃河口,剛到落煙坡,就被於一凡的伏兵,以火油,滾木,燒的一絲不剩。
於一凡,一戰成名!
有民間歌謠稱讚:
落煙坡下,千古風流人物。
談笑間,七千敵寇,灰飛煙滅。
人道是,破甲營,於一凡。
其它的人,皆是各地險要關隘的校尉。
為首的則是那中軍主將,林鬥成。
三軍主將,有三名,左軍顧衛青,鎮守離陽邊疆,抽不開身,右軍霍劍雨,風雪邊疆,最近有戰事纏身,也未前來,三軍主將,只有林鬥生前來。
這百十余騎,就是柳家,乃至整座王朝的中堅力量,百姓們隔著老遠,看著這些身披甲胄的武將,都是指指點點,隻覺得,這就是一眾武將歸朝。
可誰知道。
就是這百十余騎,卻令離陽數十萬鐵甲,感到毛骨悚然,魂飛魄散。
一路來到柳家府邸。
眾人,心有靈犀的一字排開。
一同安靜的看著門口。
稍後,眾目睽睽之下,柳府的朱紅木門打開,一位雙腿殘疾,一瘸一拐的白袍老人,在沒有任何人攙扶的情況下,獨自踏出了門口,眼眶濕潤:
“臭小子們,終於,都舍得回家了?”
一句話,眾人熱淚盈眶,翻身下馬。
百位將領,齊拜老帥!
林鬥成跪倒在地,紅著眼睛,沉聲道:
“林鬥成,拜見老帥!”
於一凡緊隨其後,跪倒在地,哽咽道:
“義孫,於一凡,拜見老帥!”
“死字營校尉,楚英虎,拜見老帥!”
“陷陣營校尉,林豪之,拜見老帥!”
……
一聲聲拜見,此彼起伏。
百十余位征戰沙場,所向披靡的英雄,此時面對這個雙腿殘疾的白袍老人,跪倒在地,久久不肯起身。
……
這一日,武將齊聚一堂。
大殿之上,歌舞升平,酒肉美味。
在老帥,柳笑的奉陪下,眾將都規規矩矩的,就算沒上過私塾的莽撞漢子,也能蹩腳的蹦出幾個成語,來跟前來敬酒的少爺,彰顯自己的水平。
眾人皆知柳笑的變化。
對柳家唯一少爺,也是畢恭畢敬的。
可酒過三巡,
菜過五味後,這些常年在戰場廝殺的莽撞人,也就原形畢露了,也不文縐縐的拽詞了,一口一個“他娘的”,“老子的”,瞧著他們前後的變化,柳笑渾身發麻。 後來,就越來越邪乎。
大殿之上,吵吵的跟市集似的,有指著離陽方向罵街的,然後,罵著罵著,就訴說自己兵敗離陽,開始痛哭流涕,也有擼起袖子,喋喋不休的說起,自己如何殺的離陽那幫狗崽子雞飛狗跳的。
也是沒辦法,他們都是軍中領袖,心裡有的,沒的,都沒有人訴苦,如今都是多年未見的兄弟,也是官位相當,碰在一起,難免有說不完的話。
比如,離陽首府,郭嘉,一個算盡天下的郭祭酒,兵出十萬,定遼東兩地,好不容易得了一州之地,轉眼間,就被離陽的太子,曹蠻丟了,氣的郭祭酒,一連納了曹家三個女子,日夜蹂躪,就為了出口惡氣。
還有說,離陽名將,張廖,守著江津渡,僅用八百守軍,就大破風雪國主十萬大軍,國主還險些喪命,眾人一陣歎息,如此良將,竟然是離陽鼠輩。
大殿之上,一眾武將,喝的醉醺醺的,醉的一塌糊塗,甚至,都沒有察覺到,老帥,少爺,林鬥成已經悄然離席。
……
柳府書房。
書房中,只有三人。
坐在紫檀輪椅的老爺子,說道:
“這些年,柳家掌管王朝三十萬兵馬,這些兵馬, 一分為三,你林鬥成掌管八萬中軍,顧衛青掌管七萬左軍,霍劍雨掌管七萬右軍,其它的鐵騎,則分給十八老字營了,這就是我柳家,乃至天罡帝國,全部的戰力了。”
林鬥成饒有深意的看著老爺子,說道:
“老帥召我回來,不是說這些的吧?”
林鬥成的語氣,仍是有些怨憤。
當初的小乞兒,後來的林鬥成,二十四年前,林鬥成是被柳青山撿回來的,那時候起,他就與柳青山的感情很重。
直到義父,義母戰死沙場,林鬥成悲痛欲絕,打造了白旗,白甲,鐵了心的,要兵出離陽,為父母報仇雪恨,卻被柳青山奪了兵符。
那時起,他在也沒喊過一聲爺爺。
就只是,一口一口的老帥叫著。
柳青山一陣歎息:
“鬥成啊,我知道,你對我一直有一股怨氣,我不怪你。你性子剛烈,總想著為你義父,義母爭一口氣,想要去報仇雪恨。”
“沒錯!”林鬥成直截了當的的說道:
“義父!義母的仇,就算柳家忘了,我林鬥成也不會忘,您知道,我打小就一根筋,我兵出離陽,不僅是報仇,更是為了義父的宏願,五年了,我若強行出兵,您老必會阻攔,爺孫的感情,也就沒了,所以,這些話,我一直忍著不說。”
柳青山真的是老了。
雙手搭在紫檀輪椅上,從輪椅上緩緩站起,當年,縱橫九州,所向披靡的老爺子,想要站起來,都是如此艱難,最後說了一句:
“來,喝一壺,爺爺釀的黃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