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巨賢麽…?在我看來，不過就是一個迂腐的老頑固罷了，天罡帝國有多少塚中枯骨，都是死在他的愚蠢之下。”

　　伸手從一隻溫玉的盆裡，拿出一把餌料，拋向欄外湖中，惹來無數條金色錦鯉躍出湖面，望著這番靈動景象，背對著舒婷的司馬悠塵感慨道:

　　“世人…總活在自己的認知裡，並稱它們為現實，超出他們理解的事情，就是誇誇其談…你可知道，十年前，我就在滿朝文武前，當朝訴說離陽，天罡的利弊，天時，地利，人和一一指出，並告知他們，此役必敗……”

　　舒婷微微一笑，聲音軟糯悅耳:

　　“我沒猜錯的話，少主六歲的時候，跪在殿前三天三夜，為的就是阻止林巨賢，柳青山兵出離陽吧！”

　　司馬悠塵背過雙手，微微抬頭，盯著不遠的寒梅樹梢，沒有說是，也沒有否認，低聲喃喃道:

　　“滿朝文武，皆是豎子之輩，有人結黨營私，有人寄人籬下，唯我司馬悠塵，絕不會同流合汙，十年前，林巨賢，柳青山親手害死太多將士了…”

　　舒婷沉默不語，似在思考:

　　“我記得，十年前，柳家一門，也是盡數死在那場戰役裡，而且，柳青山兵困魚池口，若不是風字營的死戰不退，恐怕也死在離陽鐵甲之下了吧！”

　　望著湖內翻騰搶餌的金色錦鯉，司馬悠塵神情變幻，呢喃道:

　　“自古霸業無情路。”

　　“舉目累累盡白骨！”

　　“將帥未老恩先斷！”

　　“最是無情帝王家！”

　　“離陽能屠盡柳家滿門嗎?笑話。”

　　話落，半空飛翔的一隻黃色魚鷹，以脫弦之箭的速度，衝進湖裡，身子一起一落間，捕獲一條金色肥碩的錦鯉，低鳴幾聲後，盤旋而去。

　　“說起柳家，我倒是想起了柳笑…這個膏粱子弟，近日來的表現，似乎不一樣了。”

　　口氣中，有濃濃的疑慮:

　　“柳府傳來消息說，這小子…煉體成功，而且是一步入黃級中期，更是在訓練著十八個死士，名為柳袍十八騎，種種跡象表明，柳家正在崛起。”

　　“…?少主的意思…?”

　　“草種不除，春風在生！”

　　眸子閃過一絲殺機，司馬悠塵說道:

　　“…去安排吧！告訴他！四個字:禍水東流。”

　　溫和的聲音，平靜自然，卻透著冷漠寡絕，舒婷知道禍水東流的意思，也知道，“他”是誰，柳笑恐怕要在劫難逃了，離開後，司馬悠塵低聲呢喃道:

　　“程雨…十年前，我們兄弟初次相遇，就曾討論過，何為千秋霸業。當時你說，千秋霸業，就是百姓人人有書念，不啼饑，不號寒。”

　　嘴角微微上揚，司馬悠塵喃喃自語。

　　“十年過去了，無數與我志同道合的天縱之才，都相繼離世，今日，千秋霸業對我而言，不可同日而語。”

　　“今天，若是你在問我，何為千秋霸業，我會說:欲求盛世之幸福，不得不經盛世之痛苦。而這痛苦，就是千秋霸業。”

　　……

　　夜色如水。

　　街道的店鋪，就要打烊了。

　　此時，坐在茶樓的柳笑，原想去風青，風浪的府邸，柳笑幾乎能夠斷定，程雨就是風大少爺，在林巨賢的抄家下，趁亂滅掉程雨，取走羊皮地圖。

　　背黑鍋的事，就丟給林大丞相。

　　上輩子，柳笑親身領教過司馬悠塵的狠辣手段的，這種捋虎須的事，

還是得找一個替死鬼，這才是他攛掇林朱回家報信的目的。　　若不是司馬悠塵背後的天道勢力，太過強悍，柳笑才不屑用這種手段，直接就馬踏司馬府邸，殺他一個片甲不留，不過，就算真能屠盡司馬滿門，那柳家付出的代價，也是十分巨大的。

　　雖是遺憾，可眼前還有一樁鬧心事，自己無論走到哪裡，暗中的侍衛，都在悄悄的尾隨，應該是暗中保護他的安全，不是柳笑多疑，自己家族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混進柳府的細作，自己除了那些死士，他一概不相信。

　　今晚做的事，他絕對不能讓這些侍衛尾隨，若是真的暴露出去，那就是滅門慘案。

　　柳笑出了茶樓，看似漫無目的的閑逛，行動速度也不快，但只有追蹤的侍衛發覺到，他每次的改變方向，都是如此的突兀，出乎人的意料！

　　跟蹤柳笑的人，心中叫苦連天。在他們的心中，柳笑不過是一個紈絝，這樁差事，沒有任何難度。

　　哪知道，這小子，行事詭異，當你向東的時候，他卻偏偏改了向西，當你回來向西邊追的時候，卻發現他已經向南走了……

　　這幾人，修為不高，但擅長跟蹤，誰承想，一炷香的功夫， 居然都幾次追錯了方向，幾人鬱悶的發狂，都想乾脆跳出來，拎著這小子的脖子問問他:

　　你他媽驢唇不對馬嘴的亂逛些什麽?

　　能不能老實點?

　　憤恨之際，發現柳笑又色眯眯的鑽進走進了怡紅院，忍不住呸了一聲，果真是紈絝子弟。

　　哪知一等再等，不見他出來，一人沉不住氣，飛簷走壁般的掠了過去，偷眼一看，裡面根本沒有柳笑的影子，不由得一陣暴怒:

　　這小子早從後門溜了……

　　幾道人影，怒罵幾句，從後門的方向一路追尋了過去，等到他們遠去，柳笑才從幾個嫵媚花魁的懷裡鑽了出來，留下了一包碎銀子，揚長而去。

　　瞧著柳笑的背影，幾位嬌豔欲滴的花魁，一陣讚賞:

　　還是這位公子講道理，雖說沒有那啥，可你看，還留下比那啥還要多的銀兩，都是這樣的公子，我們的生意，就好做嘍。

　　天色漸深，夜色獨自愁。

　　柳笑沿著中軸道，朝著風青的府邸掠去。

　　那幾名侍衛，追出數十丈後，看著空蕩蕩的街道，臉色鐵青，渾身一陣無力。

　　他媽的，這次真的追丟了！

　　……

　　柳笑嘿嘿笑著，無比愜意。

　　雖然知道，那些侍衛對自己沒有任何惡意，可自己的事情，他還是不想走露半點兒風聲。

　　忽然，幾道帶有陰寒氣息的人影，從房頂掠過，然後隱身在黑暗之中，盯著這條街道，兩世修行的柳笑，對帶有殺意的嗅覺，很是敏感。這些人是……

　　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