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呆隻得站在一邊,內心卻極是感動,看著這樣一群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為了一件連自己都不是很在乎的事情甘於自損肉體,實在是感激不盡。
“小子,你別看周叔年紀有些大,他可是長老,本事大著呢。”小丹輕輕地對阿呆說。
“長老?這是什麽意思?”阿呆問道。
“我們這些人裡,七哥是老大,還有三位長老,平時要是有事找不到七哥,長老的話也能作數。”小丹說。
阿呆實在沒想到,這夥看似松散凌亂的人,竟然還有如此嚴密的組織和頭目。“七哥和長老們,又管那些事呢?”阿呆又問。
“那可多啦!在荊州,七哥能管的事,刺史都不一定管得了。”小丹一刮鼻子,神采飛揚,仿佛引渡人是一群大有來頭的神通之人,“比如你,要在荊州找個人,找七哥肯定比找劉表…啊呸,他那個該死的慫瓜兒子劉琮有用。”
阿呆點點頭,心想不錯,三教九流,官府又如何知道這許多。
“其次,我們這夥人,同販夫、漁夫、獵戶之間,也多有來往,遇到些麻煩事,也需要七哥和長老出面與他們的頭領商議。”
“漁夫、獵戶也有頭領?”阿呆詫異道。
“瞧你個小子,庶民的命,士子的心,連這些都不知道。騎馬進城得辦馬票,這個你知道吧?”小丹說。
阿呆點點頭:“這個我知道。”
“農夫置田得辦田契,官府要收稅。所以農夫、馬夫歸官府管。可漁夫、獵戶、販夫跑商這些,居無定所,現下又是亂世,官府想管卻也管不著。你想,今天我在鄂縣打了一隻羊,該歸劉琮管,是不?可我去渡口坐了船,跑到柴桑去賣,又是江東的地盤了,劉琮又如何問我收稅?按道理都是皇帝的天下,但哪個地方把皇帝放眼裡了。所以這些官府不管的行當,在每個地界都有各自的頭領,就像七哥對於荊州的引渡人一樣。”小丹耐心地介紹。
“你想,有時候戰場上掉的東西多,光靠我們運不了,就需要跑商幫我們運,有時需要過江,又需要漁夫載我們。這些都要事先和他們的頭領商量好,不然準出亂子。”
“另外進了戰場,自家人也得有規矩,不然大家互相搶對方撿到的東西,這不就亂成一鍋粥了。加上有時候官兵打掃戰場拾取戰利,發現了我們,便會追趕截殺我們,更需要七哥組織人手負責阻攔、撤退。”
阿呆不住點頭,心想怪不得七哥在眾人心裡有如此威望,能夠一呼百應,說道:“那其他地方的引渡人呢?也和你們一樣?”
“雍州涼州我沒去過。其他州郡現下都基本太平了,很多引渡人乾不著活都去做別的生計了。荊州正逢曹操南下,全天下都知道這裡將有大戰,該逃的人早就逃光,唯獨五湖四海的引渡人都在往荊州聚集。外面來的人不知道這裡的規矩,都得聽七哥安排,所以七哥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天下引渡人的帶頭大哥。厲害不?”小丹得意洋洋地說。
阿呆歎了口氣:“七哥自然是義薄雲天,可是我初識大家,就受了這麽一份大禮,實在是於心難安。”
蒲元的一名徒弟將鐵桶拎了過去,蒲元低頭一看,道了聲:“夠了”,徒弟便將鐵桶放在一邊。一旁眾引渡人正在包扎傷口,卻沒有一個人面有不悅,反倒是那些沒能排上號的有些悶悶不樂像是錯過了一場好戲一般。
“老七,你來助我!”蒲元回頭對七哥招招手。
七哥趕緊走過去,
只聽蒲元說了數語,他連連點頭,然後退至一邊,卻開始在右手掌中纏起一層又一層的布條。 阿呆、小丹及眾人都好奇,慢慢圍了上去。
“上架!”蒲元突然下令,連他帶三個徒弟,手中各自用鐵鉗夾住大劍一端,“一、二、三!”,四人齊聲喝到,一起用力將燒得通紅的大劍從鍛爐上抬到一旁的鐵架上。
“老七,你來。”蒲元對七哥擺擺手,七哥用已經纏了厚厚布條的右手握住了粗長的劍柄,立時雙眉緊鄒。阿呆心想雖然劍柄不似劍身那般通紅,但這把劍通體熔合在一起,想必劍柄此時也是火燙無比。
只見七哥使出神力,將大劍提起,瞬間插入一旁盛滿冰水的水槽之中,只聽得呲呲聲作響,冰水表面瞬間被熾熱的赤鐵燒至滾燙,水花四濺、蒸汽蔓延。
約莫三四口茶功夫,蒲元又讓七哥把劍抬回鐵架。他拎起鐵桶,將其中的鮮血滿滿淋於劍身,此刻劍身雖已冷卻不再通紅,但明顯仍舊有著極高的溫度,鮮血滴上劍身仍舊會立刻化為蒸汽,彌漫出一股血腥味和焦肉味混合的奇異氣味。
就這樣,蒲元提起鐵桶,七哥按照他的要求將劍身翻面,兩人配合,最終將所有的鮮血全部淋完,幾乎沒有浪費一滴。
此時,蒲元長舒一口氣,緩緩地道:“大功告成。”
“哦!”眾人頓時爆發出雷霆般的歡呼,仿佛這把凝結了引渡人的大劍,是他們所有人信念的結晶與理想的明燈。
“這就完了?”小丹問道,看著黑乎乎的長劍,有些納悶地問,“好像還沒開刃?”
蒲元瞥了一眼小丹,眼神極是凌厲和不屑,他又拍了拍七哥的背,七哥笑了笑退到一邊,阿呆見他拆開手上的布條時,布條大多已是黑色。
“小子,你來,劈這棵樹。”蒲元對著阿呆指了指,又將手指向邊上一棵矮樹。
阿呆不置可否地走上前,雙手握住劍柄,想拿起這把和心中幻想幾乎一樣的新劍,沒想到雙手一用力,竟然隻抬起了劍柄一側,立時隱隱聽到眾人發出的窸窸窣窣的疑問驚訝之聲。
“這怎麽拿得動?”
“我剛才就瞧見這劍不對,哪裡有過這麽大的劍。”
“就是,劍都是講究輕盈靈巧,這麽大還怎麽用,這不是胡鬧嘛。”
阿呆心裡明白,這是眾人對他的質疑,若不是七哥在,說不定早就說出“這小子是不是真如傳聞中的那麽厲害?”之類的質疑之語了。
七哥自然也是看在眼裡,聽在耳中,他低聲說了句:“小兄弟,不要緊張,劍士與劍相互熟悉也是需要個過程的。”
阿呆點點頭,運氣聚於四肢,頓時大劍像是變輕了一般被他舉起。他舞了幾下,四下風聲陣陣。
眾人發出了一陣驚歎之聲。
阿呆端起大劍走到矮樹邊上,雙手握緊,從上而下用力一劈!
只聽“喀嚓”一聲巨響,雖然這一劍劈在樹的中端,但氣力所指,整個樹乾瞬間一分為二向左右飛出,隻留下斷裂的一截樹樁留在原地。
四下皆驚!眾人難以相信眼前這神力所至的一劍,均是張大了嘴呆立當場,過了一會才有人上前查看倒在地上的樹乾。
阿呆端起大劍細看,還未拋光,通體烏黑的劍身隱隱泛著一層暗紅色,多半是鑄紅的鐵與淋上的鮮血合在一起所致。
他暗自讚歎:“我要是以內息運勁,就算沒有這把劍,單是用腿用拳也能將這棵樹拍斷。可是像這樣齊刷刷的左右飛出,單靠拳腳卻無論如何做不到了。這劍是真的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