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領頭的黑衣人先是一驚,往後一躍,已看到了手臂流血,緊接著感覺面部疼痛,用手一摸臉,見滿手是血、緊接著火辣辣的疼痛感湧上面部如滾水泛濫,頓時又怒又驚。左右同夥趕緊上前幫其敷藥按壓,他的位置也被後排補上。
此時,又聽到“嗚”的一聲悶響,阿呆左小腿後側中了一劍,好在傷口尚淺,他回身一格壓住了來劍,再反手一砍,刺中他的黑衣人的右臂被削開了一大片口子,鮮血隨著阿呆的劍尖直甩出去濺到眾人身上。
受傷的黑衣人一聲慘叫趕緊棄劍後退,身後之人又是補上他的位置。
阿呆卻單腿跪地,無力再追。
“我看見你的臉了,呵呵。”阿呆左腿跪地,右劍撐在地上,左劍護在身前,略帶痛苦地冷笑道,“今日是你們勝了,可否告知我你姓名,好讓我心裡也有個明白。”
“某姓祝、名奧、字公道。今日再次領教閣下高招,我等以多勝少,又趁人之危,“他指了指自己臉上,”閣下這一劍算是我咎由自取。你受傷不輕,不如就…”
祝奧正要說下去,林間傳出幾聲哨響,顯然是有人在傳遞信息。
祝奧臉色沉了下來,繼續說道:“閣下趕緊和我們走吧,否則就休要怪我等下重手了!”
“呵呵”,阿呆明顯感到傷口處的毒已擴散,先前背部還有疼痛感,此時卻已隻覺得四肢酸麻,真想往地上一躺就此睡去。“祝公道…”阿呆慢悠悠地說,“隆中以三對一,今日數十人圍我,呵呵,真特麽公道。”
此時,眾黑衣人已聽得遠遠傳來了馬蹄奔踏之聲,人數約有上百,祝奧心中焦急,嘴上說:“閣下的劍術,等到了鄴城,在下再好好請教。”說罷看了看左右,示意上前將阿呆縛住。
阿呆此時四肢的麻木感越發加劇,勉力用劍撐著才不致倒地,他見眾黑衣人向他緩步走來,知道是欲捕縛自己,便左手舉劍空揮了一下。
眾黑衣人忌憚他的劍術,紛紛後退。此時又聽一聲破空響聲,不知哪裡的樹上又飛來一枚暗鏢朝阿呆後背射去。
祝公道大喊一聲:“不可!”然而鏢速迅疾又如何來得及喝止。
阿呆聽著破空聲奮力用左劍後撤一擋,“叮”的一聲,鏢被格開,他左手已沒有多少氣力,手中的劍卻也被暗鏢震落。
他用左手撐地,抬頭看了看祝奧,發現眼中看出,眾人已有疊影,顯然是體內之毒已行至頭部。阿呆斷斷續續說了四個字:“卑…鄙…小…人!”
“殺!”一陣高喊,一排騎兵從南面衝來,約有八九十人。
祝奧尋聲回頭一看,眾騎兵均身披镔鐵輕甲,遮掩心口、腰腹等要害部位,手執環柄長刀、背後掛一面圓盾,頭帶皮質軟盔,最明顯的特征是軟盔兩側各有一根白色羽毛狀的飾物豎起。
祝奧立刻喊道:“韓龍!你若再射暗鏢,回鄴城拿你是問!”說完又對眾黑衣人喊道:“內陣的趕緊拿下他!綁在馬上後退!外陣的列隊迎敵!今日務必功成!”
“祝公道,我本就不屬於你管轄,你有何資格下令於我?我看你擒不回這少年,如何向大夫交代!”那名叫韓龍的黑衣人雖藏在暗處,說的話卻一字一句清晰地飄入各人耳中,聽到最後幾個字時,已是從遠處傳來,顯然使他已經自行離開。
戴白羽盔的騎兵此時已衝進黑衣人的陣中,好幾人的坐騎被黑衣人砍翻倒地,坐騎上的白羽兵倒也身手不凡,
縱身下馬結陣步戰,白羽兵佔著人多勢眾又是一鼓作氣,已經將黑衣人的方陣衝得七零八落,後排殺出一員上將,騎著一匹雄健白駒,手持兩把長劍,雖看上去年近知天命的樣子,卻依舊身手迅捷、劍術凜厲,領著一隊精銳奮力向阿呆衝去。 阿呆此時已經眼昏耳聾,朦朧的視野裡,他看見了有人在打鬥、聽見了打鬥的喊殺聲,又看見了有一匹白馬在附近。
他仿佛看到了新野官道上的流寇在追殺那群流民,仿佛聽了流民在呼喊,仿佛感覺到了騎著白馬的好像是趙雲,仿佛看到了阿祺在呼救,黑衣人將要朝她背上刺去。
阿呆心中大急,他拚命地想要挪動雙腿朝阿祺奔過去、他想伸手舉起還握著的右劍替她抵擋那一刺、他想用盡全身的力氣呼喊阿祺讓她躲開,可是此時的他,四肢百骸早已無法動彈分寸,像一尊石像一般單膝跪在地上右劍撐地。
他越運氣、毒行越快、眼中越發模糊、越看不清具象。他仿佛感覺到有人在拉扯他,要把他拖走,可是阿祺還在那裡奔逃,他越是想衝過去,就好像越是有更多雙手在拉扯他,還有人想從兩側把他架起。
瞬間,阿呆的眼前變得漆黑,沒有了聲音、沒有了阿祺,他感覺自己回到了山野石洞,又回到了好幾年前,一個人在深夜的寒冬雨後,躲在濕冷漆黑的山洞裡,染著風寒、死命地蜷縮,想要掙扎下去。
突然一道光進來,石壁上的劍影開始舞動,還是那位使劍的女子,她的影子顯露在石壁上,她每時出的劍、每刻出的劍、每晚出的劍,都不一樣,方位不同、高低不同、姿勢也不同。
可阿呆很清楚,那就是同一種劍。時間仿佛過了很久,過了好幾年,石壁劍影在蜷縮著的阿呆面前全部重現了一遍, 但又好似一瞬間,那個影子將所有的劍式全部使出,仿佛隻用了一式,無可抵擋的一式。
突然,那個劍影從石壁中飛了出來,她用手中的長劍向阿呆刺來,這一劍迅捷無比、籠罩全身,再好的守式都無法抵擋、再快的輕功都無法逃脫,你只能面對她、破解她。
阿呆恐懼到極點地大叫,他拿起手中的那根從山野裡折來的竹棒,他要去破解這一劍,可他根本沒有時間去想如何破解這完美無缺的一劍。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光射進了他的身體,無數的念頭在一瞬間裡閃過他的雙眼、映入他的腦海:有一座海島、太陽和月亮同時在空中、白晝與黑夜將蒼穹一分為二,還有一張木床、一扇木門、還有兩個字——
“木田”。
他瞬間明白,只有照著先前石壁劍影所有的劍式合成的那一式、那無可抵擋的一式,才能破解眼前這如光似電襲來的一劍。
他奮力揮出了這一劍,包含了所有石壁劍影的一劍,然而襲來的影子依舊穿過了他的身體,那道射進體內的光也被擊碎了。
他瞬間沒有了知覺,連蜷縮的力氣都沒有,徑直的倒下,倒在了山洞外,山洞外仿佛在下雨,雨點落在他的身上、臉上,可雨裡卻是濃烈的血的氣息。
阿呆覺得那是自己的血,看來他被影子刺穿了身體,他仿佛摔下了山洞外的山坡、可山坡下卻又變成了萬丈深淵,他一直下落、下落,可他已經感覺不到恐懼和疼痛,直到重重地摔在地上,徹底沒了知覺,他覺得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