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靜止在左輪手槍子彈出膛的那一瞬間。
薑述用雙手托著自己的腦袋,雖然眼睛對著光屏,但完全沒在看。
他在思考。
思考狐狸這個徒手抓子彈的魔術到底是怎麽完成的。
“小甲,確認這幾個視頻的真實性。”薑述看向身邊細嚼慢咽吃著塔可刷著劇的沃夫,“轉走這些視頻,沒事吧?”
“沒事沒事,詭術團相關的事件檔案,你有最高的知情權。”沃夫說道,然後想了想,又補充說明,“至於別的檔案……估計你也沒興趣看。要是有需要,和我說一聲就行。”
“嗯。”薑述點頭,將這些視頻轉給甲乙丙丁,讓它們再確認一次視頻的真偽。
片刻後,小甲給出了答覆。
甲:眾所周知,視頻不能P,所以這是真的。
“行吧。”薑述深吸一口氣,隨手接過小丁,打開記事本,用手指在上面隨意的記錄著。
他寫上了“剪輯魔術”“視頻處理”幾個字,但是馬上就被劃掉,這個可能性被率先排除。
子彈是真的射了出去。
然後,他又寫上“子彈”並打了個“?”。
五發子彈,假設四發都是做過手腳的,比如子彈內的火藥量減少,然後彈頭換成橡皮的。
這樣一來,子彈的速度會很低,殺傷力也會降得很低,如果狐狸裝了提高反應速度的義眼,或許是真的能接住。
雖然狐狸旋轉了彈膛,這明顯是在告訴觀眾,子彈沒有問題,他是隨機開槍,但魔術師用動作告訴觀眾的東西……
沒啥可信度。
薑述查看了五發子彈在高速攝像機下每一幀的畫面,五組畫面都看不清子彈的實體,但從子彈殘影形成的黑線上判斷,每顆子彈的初速和動能都是一致的,他沒有找到任何不同之處。
五發子彈是一樣的,也就是說,那射向狐狸的四發子彈,每一發都能要狐狸的命,每一發都能在狐狸身上開一個碗口大的血洞。
他在“子彈”上打了一個叉。
那麽,換槍?
眾目睽睽之下,妖風的開槍動作也很乾淨,薑述是看不出來有換過槍。
子彈未命中?
五米的距離,槍口直指狐狸,這要是打不中,屬實有些丟人。
而且,狐狸身後的台下就是大批圍觀人群,要是沒打中,死的可能就是隨機幸運觀眾了。
薑述也不明白這些觀眾為什麽膽子這麽大,這都敢站狐狸後面,是真不怕死。
乙: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丙:我一低頭,倒霉的就是他了。
草,串台了。
那麽,有沒有可能是一種黑色的易碎子彈,在碰到狐狸手的一瞬間碎成粉末?
呃,沒有可能。
薑述在小丁的身上寫寫畫畫,但每個猜想都無一例外地被迅速否決。
突然間,小丁震動了一下。
嗯?
他定睛看去,它是發現了什麽細節麽?
丁:癢~
薑述:“……”
“怎麽,這次的詭術很棘手嗎?你看不懂?”沃夫注意到薑述沉默了很久。
“有點,不過我也有個問題。”薑述轉頭看向沃夫,“抓詭術團,應該不是非要看懂他們的把戲吧?”
“你說得對,但是沒抓到,所以我才想著,能不能從他們的表演視頻裡看出些什麽來。”沃夫走到辦公室的一角,給自己衝泡了一杯咖啡,他隨口問道,“你要麽?”
“不用了,喝不慣。”薑述搖搖頭,他想這個問題想得腦殼子疼,“你說,人有可能抓住子彈麽?”
沃夫端著咖啡走過來,他將配槍的彈夾拆下來,
然後取出一顆子彈,放在薑述手邊,“試著抓它。”“……我說的是槍打出來的子彈。”薑述沒好氣,他發現沃夫學壞了。
“不大可能,最牛的義眼,加上最牛的義肢,或許可以。沒人知道三大集團隱藏的科技實力有多強。”沃夫道,“現實點的話,你要知道,子彈出膛後可還有旋轉力,鐵手都抓不住的。更何況,以人的反應速度和手的移動速度,彈道都沒看見就中槍了。”
“要是將手提前放在子彈的彈道上呢?”
“從正常人的思維來說,這叫你中了一槍,而不是抓住了子彈。”沃夫一臉嚴肅。
薑述沉重點頭,然後看向甲乙丙丁,“人可以抓住子彈麽?”
老大哥小甲很認真用彈幕地回答他:孤城沒有法律規定你不可以這麽做,法無禁止即可為。
薑述:“……”
盡是些廢話。
甲:現在掌握的信息還是太少,這個徒手抓子彈,你也有自己的方法完成,但和狐狸的表演,應該不會是同一種方法。
“確實。”薑述點點頭,他看向其他幾隻大聰明。
小乙正在查閱當時的監控,小丙在建模分析當時子彈的運動全過程,而小丁則是將調查重點放在了當時的圍觀的人群上。
詭術表演在F區,當時的那個廣場只有一個完好的監控,但拍攝角度很偏,沒能發現什麽有用的信息;小丙再三確認過,左輪及子彈沒有什麽問題;而小丁,小丁則是圈出了觀眾裡的一個人。
“嗯?有什麽奇怪的地方麽?”薑述注意到了小丁標記出來的畫面。
畫面裡,人群的邊緣處站著一個身著白色西裝的男人,人群熙攘,所以他站在一張椅子上觀看詭術表演,而他的左手捧著一塊電子畫板,右手則轉著一隻電子畫筆。
有關他的畫面並不多,但由於拍攝角度問題,每次鏡頭給到狐狸的時候,都能看見他站在狐狸的背景裡。
而且,只有狐狸接子彈時,畫家在畫板上塗塗畫畫,而大多數時候,畫家只是看著台上的表演。
“這個人有問題。”薑述點了點畫面上的男人,衝著小甲道,“查查他的資料。”
白色西裝纖塵不染,這版型和質感一看就價格不菲,而一個這樣的人出現在F區,這就是問題所在。
很快,小甲就將查詢到的資料放出來。
甲:畫家,方躍,三十五歲,小眾畫派畫家。
“?”薑述看著彈幕上的寥寥幾個字,疑惑地看向小甲。
甲:關於此人的信息,大部分被刪除了,能找到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內容,我們只知道,他在作為畫家的這段時間裡生活過得並不好,可以說是窮困潦倒。
甲:在兩年前,他退出了畫壇,自此下落不明。
“那麽,他有可能是……嗯嗯嗯麽?”薑述的聲音突然輕了一些,語意也含糊了一些。
沃夫坐在辦公桌邊上的一個椅子上,義眼微微亮著藍光,看起來他正在上網,沒有注意到薑述這邊的事。
薑述用“嗯嗯嗯”代替了那個詞語,而甲乙丙丁還是很輕松的聽出來他說的是什麽。
嗯嗯嗯,第三聲第四聲第三聲,所以說的是掌鑰者。
聽到薑述這麽說,甲乙丙丁眨眨眼,很快就給出了猜測。
甲乙丙丁:有可能!極有可能!
“明白了。”薑述點點頭,雖然並不能確認,但如果是掌鑰者在幫助狐狸表演詭術的話,那麽一切問題都會以一種最簡單的方式解決。
畫家麽。
雖然他不知道能力具體是什麽,但一定是與畫畫相關的,再聯系這個詭術“子彈上膛”……
也就是說,畫家能夠通過電子畫板影響到現實?
不過,這終究只是猜測,子彈上膛也有可能是狐狸創新了一種新的奧秘在表演魔術,而這個畫家只是在記錄著什麽。
畢竟按照薑述到現在的猜測,能夠獲取彩金色詞條的人,無一不是各領域的大佬,如果這個畫家真的這麽厲害,怎麽會混到這地步?
等等,好像厲害的畫家混到窮困潦倒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而且從這個畫家方躍現在的情況來看,如今的他混得還不錯。
白色的昂貴西裝始終乾淨,站在人群之中卻又與人群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面部表情始終嚴肅,不苟言笑,這些小細節可以顯示出他的性格和部分經歷。
比如渴望得到社會對其財富地位的認可,比如高人一等,比如在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很嚴苛等等。
有股暴發戶那味了,這也讓薑述想起了一個家夥,於是他直接問平板精們,“他多高?”
結合視頻上其他物品的數據,小甲很快就計算出來:一米七八。
“那還行,還挺高。”薑述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麽。
這個時候,辦公室外傳來了一些騷動,沃夫辦公室的門沒有關,所以薑述直接看了過去。
十幾個中年人被警員押送著經過了沃夫的辦公室,薑述回憶了一下警署的結構。
那個方向是審訊室。
一大早的,這麽多人被抓了麽?
“總算把他們都找過來過來了。”沃夫放下手中的咖啡杯,隨意地放在桌子上,發出“砰”一聲。
“他們?”薑述皺眉,“可因公司那幫人?”
“對。”沃夫點點頭,“狐狸揭露的三起案子裡,‘子彈上膛’相關的流浪漢屠殺案件社會影響是最惡劣的,警署這幾天主要還是在忙這個案子。”
“那你?”
“我不一樣,我是警督。”沃夫將“高人一等”寫在了臉上。
“行吧。”薑述聳聳肩,“這些都是可因公司董事會的?”
“有些是,有些是公司高層。”沃夫也在關注這個案子的進程,“傳喚他們可廢了一番工夫,當然,能來這兒的肯定都和案子有關,警署確認過。”
“證據不足?很難定罪?”薑述問道。
“他們有錢,錢能買命。”沃夫無奈道,“而且歸根結底,他們只是決策方,而決策方逃避罪責相對容易。現在只能希望預審科那幫人能多問出點東西來,好給他們定罪。”
“希望吧。”薑述歎口氣,他想起來了那死去的數十個流浪漢。
“放心,從現在的輿情來看,判重刑的概率還是很大的。”沃夫說道,“DEF區那些貧困階級乃至中產階級都很積極地關注這件事,這與他們自己息息相關,為了平息這個階層的憤怒,司法相關的序列會給出一個好結果的。”
“嗯?”薑述聽出了沃夫話語中的意味,“息息相關。”
“流浪漢裡有相當一部分是由於負擔不起高額的貸款而破產的。”沃夫聳聳肩,他在說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各種各樣的貸款,像是求學貸款,有些人直到退休都在還貸。甚至是中產階級,他們的經濟壓力都很大,只要有點動蕩,這些人就會被收走房子,無家可歸,失去工作,變成流浪漢。”
他接著說道:“很多工作都需要一個固定住址,如果沒有房子,很難找到工作,只能變成流浪漢。這也是那些關注這件事的人的隱憂之一,所以他們才會這麽上心。”
薑述聽明白了。
這裡是孤城,很多時候,變成流浪漢並不是普通人自己能控制的。
勤勞工作兢兢業業並不代表能夠很安穩地活下去,畢竟,就算這些人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創造的價值也不及別人萬一。
讓他們工作的目的,或許和特罪所讓囚犯工作的目的是一致的。
而薑述也清楚這裡面深層次的原因,大概,這就是克洛所謂的“知識鎖死階層”,在一個科技發達的時代,鎖死知識其實很難,但這裡不一樣。
孤城有角色卡體系。
“轟——”突然間,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從警署外傳來,薑述和沃夫同時站起,隔空看向爆炸聲響起的方向,然後對視,滿眼的震驚。
“你待好,我去看看情況。”沃夫快速衝出了自己的辦公室。
薑述看向身邊的小丁,“我待好,你去看看情況。”
丁:???
但是小丁也沒有猶豫,它跟上了沃夫的步子,開啟攝像頭全程跟拍。
在警署門口,幾輛押送可因公司嫌疑人的警車統統被炸毀,此時正燃著熊熊烈焰。
而一邊,幾個警員用滅火器迅速控制了火勢。
街上也聚集起不少圍觀者,他們用手機拍攝著這難得一見的場景,可以想象,很快網上就會出現“七區警署被炸毀”這樣的新聞。
七區警署也迅速拉起警戒線,控制現場情況。
沒有人傷亡, 炸彈爆炸的時候,無論是警員還是嫌疑人都不在車上。
這並不是運氣好,因為警署在現場發現了一封信,信裡只有八個字。
——陳力就列,不能者止。
能施展才能就擔任那職位,不能勝任就應該辭去。
放在這種時候這種地點,意思也很明確——如果不能妥善處理這些人渣,就讓我來。
街對面,一個看起來很剽悍的人站在那裡,他的臉上只有木然,而義眼亮著微微的藍光。
他在拍攝這裡的情況,將其傳輸到……
遠方的E區。
——
一高一矮,一壯一瘦。
一個戴著抽象畫風的狐狸面具,一個則戴著白底黑線阿迪式面具。
狐狸和妖風,兩人走在E區看起來整潔不少的街道上。
“一切順利。”狐狸笑起來。
“嗯。”妖風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他看見了街邊有個流浪漢。
流浪漢坐在關閉的店鋪門口,兩眼無神,形容枯槁,在他的身前,一塊紙板上歪歪扭扭寫著:“請幫幫我。”
妖風沉默不語,只是走過去,在流浪漢的身前放下一張紙幣,這足夠他用上幾天。
流浪漢慢慢地抬起頭看了妖風一眼,眼睛裡依舊沒有色彩,也沒有任何感謝的話語。
“他已經死了。”狐狸聳聳肩。
“但我還沒有。”
妖風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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