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蒙蒙下著細雨。

　　街邊的路燈煞白煞白的，發光的雨絲，與順流不息的汽車燈光交相輝映。

　　阿斌特意把車停在酒樓的一個角落，熄火，把座椅放倒，順勢躺著，惴惴不安地打量著周邊熱鬧的夜市。

　　眼看著一個又一個熟悉的身影進去酒樓，阿斌坐直，猶豫片刻，又猛地躺下。

　　薩克斯奏響，阿斌猛地坐了起來，掛斷了電話。

　　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下車。一陣風襲來，阿斌趕緊把風衣領口系上，一邊快步朝酒樓那扇玻璃轉門走去。

　　“呵呵，歡迎咱們班的才子阿斌。”組織者老狼先說話。

　　阿斌囁嚅道:“不好意思，來晚了。”然後就一邊不自覺地擦拭著眼鏡，一邊明顯緊張地掃視了下宴席半圈。

　　“2017年三中同學聚餐會正式開始！我先提議，為了遠道而來第一次參加同學會的班花董妮，咱們舉杯！”老狼的聲音氣勢很大。

　　董妮站了起來，舉起盛著飲料的高腳玻璃杯。

　　“感謝老狼的盛邀，我流落他鄉，今天見到這麽多老同學，真的很開心。來，我先敬大家。”

　　董妮清瘦的身姿，那種明顯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容色，用手理了理垂下來遮擋著眼睛的發絲，一口氣喝掉了整杯飲料。

　　“豪氣，女漢子！”老狼聲若洪鍾。“大老爺們還有什麽好說的?都自覺把酒加滿，幹了吧！”

　　對著滿滿是白酒的高腳杯，阿斌臉漲得通紅，對著老狼說道:“別別別，我可是開車來的呀！”

　　“阿斌，誰讓你開車呢?看看人家董妮，二十多年未見，大老遠趕來，不給我面子，總得給人家個面子吧。”老狼一邊說，一邊分別對著阿斌和董妮眨巴著眼睛。

　　阿斌稍稍正視了下對面的董妮，董妮恰恰也亮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在看著他，臉頰泛著些許的紅暈。

　　眾人聚焦之下，阿斌拿杯子的手稍稍抖動了一下，便仰起脖子乾掉了。

　　酒能提升溫度，宴會的氣氛開始活躍起來了。

　　董妮站起來說話，“各位，我不能喝酒，只能以水代酒了。我過一圈！”

　　董妮一手拿杯子，一手拿礦泉水。

　　阿斌看了看身後不遠的包間門，躬身要起來。側面的老狼扔過來一粒花生米，正好砸在了阿斌的手上，陰沉著臉對他搖了搖頭。

　　阿斌很不自然地坐著，掏出手機亂點一通。

　　董妮過來了，先把阿斌的酒杯沉到桌子下邊，快速地調換了她那盛著礦泉水的杯子，又高高地舉起。“阿斌，好久不見，來，一切都在酒裡！”

　　董妮一飲而盡，猛出了口氣，縮了下脖子離開了。

　　阿斌滿臉冒汗，紙巾換了一張又一張。

　　氣氛漸入高潮，私語，起哄，推杯換盞，此起彼伏。

　　對面的董妮朝阿斌暗暗地比劃著，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臉。阿斌張著嘴，疑惑。董妮再刮了刮自己的臉。阿炳這才明白，趕緊把臉擦了擦，擦掉了一片碎紙。

　　阿斌尷尬良久，才對著董妮頻頻點頭。

　　董妮也在默默地看著阿斌，猛然，又把頭沉了下去，雙手托著，一動不動。只是，額頭垂下的一縷黑發隱隱地抖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