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戈從九院出來,一時間竟覺得無處可去。
“先找個房子搬家?”
“嗯,還是等上班兒再說,到時候找一間離泰安局近的出租房,泰安局這麽牛逼,福利待遇應該還不錯吧?”
“那去找一間武道館,重新撿一撿這些年扔下的武道?”
“嗨,能淪落到靠開武道館過活的武者,能有多強?還不如明天找個虎哥他們指點指點,那麽大一個大佬,指縫裡隨便漏點兒零碎,都夠我這個小號升好幾級吧?”
“還是先找一間賓館睡上一覺再說吧。”
打定主意,楊戈莫名的長長松了一口氣,當即熟練的摸出手機查找附近的賓館。
……
夜幕重歸大地。
思賢路二十三號。
這是一間位於眾安老城區的雙層獨棟臨街門面,門頭上“狼行天下機車俱樂部”的藝術字體招牌早已經失去它應有的光澤,存放在行道樹樹蔭下鏽蝕的老款機車也在無聲述說著歲月的流逝。
淡淡的月色下,幾隻流浪貓聚集在俱樂部大門旁的角落裡,分吃著這個流浪貓投喂點裡的一些貓糧。
忽而,一陣徹骨的陰風掠過。
“嗷嗚……”
幾隻流浪貓同時炸了毛,淒厲的貓叫聲,劃破夜空!
二樓。
沉睡中的雷虎突然感覺到一陣徹骨冰寒,他驀地睜開雙眼,便隻覺周身血氣翻湧,真氣幾乎要控制不住的從體內噴薄出來。
他瞬間就清醒了,想也不想的一把抓住床頭的戰刀,翻身一躍而起。
“啪!”
他撞破二樓的玻璃窗,落到了街道上,磅礴的烈焰真氣以他的落腳處為中心,呈漣漪狀四下蕩開。
刹那間,數十道影影綽綽的鬼影在明亮的烈焰真氣之中顯現。
雷虎看得分明,這些鬼影的衣著雖然五花八門,但基本上都是古人打扮。
他頓時什麽都明白了!
萬物相生相克。
武者的血氣,對鬼物而言,吃不消就是毒藥,吃得消就是補藥!
人間的鬼物,被他們追著殺,早就學聰明了,見到他們躲都躲不及……
只有那些沒被教育過的傻逼鬼物,才敢尋著血氣,找上他們這些武者!
比如,眼前這些從地府爬出來惡鬼!
“很好!地府好吃好喝兒的你們不踏實待著,非要來人間找死……”
他支著戰刀緩緩站起身來,面容猙獰的一句一頓厲聲道。
縱然他渾身上下只有一條大褲衩子,霸氣依然橫豎都漏!
“啪!”
機車俱樂部隔壁二樓的窗戶猛地從內往外推開,一個披頭散發的剽悍女子伸出頭來,暴怒的朝這邊咆哮道:“雷老虎,大晚上的你作死啊?還讓不讓睡覺了?”
雷虎:……
他默默的又跺了一腳。
又一波烈焰真氣呈漣漪狀蕩開,將一道道鬼影逼得現了形!
那彪悍女人見狀,“嗖”的一聲就把腦袋縮回了屋內,順手還把窗戶也給帶上了:“雷老虎你仙人板板,你個狗日的把都死人子帶回家囉!”
雷虎的眼角抽了抽,焉頭耷鬧的一揮戰刀,澎湃的烈焰刀氣化作如數十米巨刃,橫掃長街!
……
行道樹傾倒。
眾多廢棄的機車徹底淪為破銅爛鐵。
平整的長街之上,裂痕縱橫,仿佛被數十頭野豬供過!
一扇又一扇窗戶打開。
一道道手電光芒從那些打開的窗戶中投射下來,
將機車俱樂部外這一片長街,照得恍如白晝。 當赤色的戰刀落地,不再揮出之後,才有人高聲喊道:“老虎,你怎麽樣?”
“你挺住啊,警察馬上就到!”
“警察來有什麽用?老虎,我已經給你單位打過電話了,你的同事正在趕來的路上……”
雷虎拄著赤色的戰刀,坦蕩蕩的佇立在一道道的手電光芒的中心。
待到七嘴八舌的聲音漸漸平息之後,他才提起戰刀,抱拳四下行禮:“老少爺們對不住了,驚擾大家休息,明兒晚上老虎擺壩壩席,給老少爺們壓驚!”
“說什麽屁話,誰特麽缺你一頓飯吃!”
“老虎,好樣的,姐給你留門兒!”
“門頭你就別操心了,天亮了我找人來給你修……”
有人罵罵咧咧的關上了窗戶。
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瞎起哄。
還有人溫言的寬慰著雷虎。
世道很寒。
但人心很暖……
雷虎一一打過招呼之後,拎著戰刀轉身一躍而起,直接從破碎的窗戶,跳進了二樓的臥室中。
他手腕一抖,赤色的戰刀橫過來射了出去,精準的還鞘。
他隨手從亂糟糟的床頭櫃上翻出了一間還帶著嗖味兒的T恤套上,然後再翻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嘟……喂!”
電話幾乎是剛接通,那頭就接通了電話。
雷虎面無表情的說:“出事兒了。”
電話那頭:“嗯,局裡接到報警了,都處理乾淨了吧?”
雷虎:“乾淨了。”
電話那頭:“我知道你要問什麽,現在兩點二十三,你如果能在二十分鍾之內趕回局裡,我可以給你三分鍾。”
雷虎回了一個“好”字兒,然後就乾脆利落的掛斷了電話。
他拿著電話,在臥室裡轉了一圈,然後抓起一條都快長毛的牛仔褲,一邊套一邊往樓下走。
一分鍾後,重機車的轟鳴聲再一次響徹長街。
……
凌晨2:40。
雷虎裹挾著一身寒風踏進泰安局西城區分局。
已是凌晨時分,分局內還燈火通明,大量的文職人員拿著文件步履匆匆的來回交錯,尖銳的座機電話鈴聲此起彼伏。
見到雷虎趿著人字拖走進來,眾多文職人員都紛紛和他打招呼。
雷虎面無表情的點頭,一個字都沒說。
穿過大廳,穿過走廊,進入電梯。
電梯門開了。
一個身上的西裝松松垮垮,頭髮油膩得都快能燉湯,滿臉胡茬的國字臉中年男人,早已等候在電梯口。
他看了雷虎一眼,一步跨進電梯口,伸手按下了-3樓的按鍵,再將右眼湊到按鍵上方的虹膜掃描端上掃描。
電梯門關閉,轎箱緩緩下沉。
雷虎面色陰鬱的站在電梯裡,看都沒看他一眼,也依然沒有說一個字兒。
電梯門再一次打開。
門外兩側兩名全副武裝,手持自動步槍的守衛見了國字臉中年男人,立馬立正敬禮:“郭局!”
國字臉中年男子點了點頭,大步走出電梯。
雷虎一言不發的跟在他身後,走出了電梯。
這是一座地牢。
一座安靜得嚇人的地牢。
每一間牢房,都是用一指厚的防彈玻璃建成,上邊還貼著各式各樣的黃符。
透過防彈玻璃,還能夠看到牢房內的“囚犯”。
有頭髮花白,身軀佝僂,卻長著一張貓臉的“老太”。
有通體黑毛如同鋼針一樣,體型接近一台小轎車,兩枚獠牙如同彎刀的大黑豬。
更多,是各式各樣的鬼物……
二人目不斜視的從一間間牢房中穿過。
不多時,國字臉中年人的腳步,停在了一座防彈玻璃上貼滿了黃符、密密麻麻的幾乎遮擋了所有視線的勞煩前,說道:“昨天抓回來的,天一亮,戰局就會來人提走!”
雷虎疑惑的皺了皺眉頭,上前掀起一張黃符,往裡邊望去。
牢房裡關押的,是一個頭戴黑色高帽,身穿黑色斜襟古裝,腰系虎頭帶的……鬼物。
他背對著防彈玻璃,正在不停的用頭顱撞擊牆壁,似乎是想穿牆。
但凡是還有點理性的妖魔鬼怪,在嘗試過幾次穿牆後,就會明白這四面牆穿不了,從而放棄這種毫無意義的舉動。
而這間牢房裡的那個鬼物,卻失了智一樣的執著,大有不把牆壁撞穿,誓不罷休的意思!
然而雷虎望著裡邊這個似曾相識的鬼物,瞳孔卻有些收縮。
似乎是感應到了雷虎的目光,牢房裡的囚犯忽然停止了無意義的撞牆舉動,轉過頭來看向雷虎,癡傻的咧了咧嘴。
額頭上一個黑色的“敕”字,清晰可見!
“嘭!”
雷虎兩隻拳頭青筋暴起,重重的砸在了防彈玻璃上。
國字臉中年男人:“認出來了嗎?”
雷虎沒回頭,目光死死的盯著牢房裡的囚犯,強壯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
國字臉中年男人:“十年前那一場浩劫,只怕是又要重演了……”
雷虎死死的捏著拳頭,呼吸粗重的喘息了好一會兒,忽而笑道:“關我蛋事啊,天塌下來有高個兒的頂著,我一個小小的五階武英,算那根兒蔥啊!”
他轉過身,雙手插袋,溜溜達達的沿著來時的路回去。
只是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脖子的大筋,不停的膨脹著。
國字臉中年男人目送他離去,當他就要走到拐角處時,才突然問道:“老虎,你還要鬧到什麽時候?”
雷虎沒回頭,只是輕蔑的“哈”了一聲,身形便消失在了轉角處。
國字臉中年男子沉默許久,才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人真的不能做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