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窺探跟黎清秋想的不一樣,也跟她之前窺探他人的情況完全不同。
按理來說,她是窺探者,是觀測者,應該是處於上帝全知視角的。但通過微型夢境觀測儀捕捉到顏承的思維波動,並建立聯系後,她並沒有進入上帝全知視角,而是自己的第一人稱視角。
這裡是一條老巷子,很老很舊,周圍的房屋緊閉著,瞧不出半點生氣來,但也不破敗,甚至很乾淨,連個蛛網都沒結。
黎清秋疑惑地看著四周。
這裡是那個男人的夢境嗎?但他不是沒有夢境殘余物,不能做夢嗎?
她站定站在原地,沒有走動,認真思考著。
之前她沒能在顏承意識中感知到夢境殘余物,便下意識地以為他不會做夢。但是現在,眼前的場景讓她不得不懷疑會不會是自己搞錯了。
他其實能做夢,只不過是自己沒能感知到。
但就算這裡是夢境,黎清秋還是不理解為什麽自己不是上帝全知視角。她記得很清楚,自己明明是以窺探觀測的方式與顏承的思維建立聯系的,即便建立不成,無法進入上帝全知視角,也不會變為第一人稱視角啊。
這不久相當於自己主動進入了對方的夢境嗎?
黎清秋心裡很疑惑。她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跟平時沒有兩樣,這更確切地說明,自己的的確確是進入了這個“夢境”。
身為一個職業夢師,發現自己的視角出錯了,應該第一時間退出夢境,重新建立聯系。
黎清秋當然知道這一點。但對顏承的好奇心,讓她不想就這麽簡簡單單離開,想著總得找出些什麽來吧。
於是,她邁動步伐,往前走。
深幽的老巷子裡,只有她一人。一邊走著,一邊觀察四周。她發現這個夢境非常穩定,沒有出現任何波動。
正常人的夢境都是光怪陸離的,因為思維的無限延伸性,夢境中隨時隨地都有事物“被創造”以及“被消失”,可能走著走著突然就換了場景,或者突然出現怪奇事物。這都是很正常的。
在夢境裡,不正常都是正常,而太過正常,反而就顯得不正常了。
黎清秋小心翼翼地前進著,但周遭環境十分穩定,沒有出現任何超常事物,就像這裡不是夢境,而是現實世界一般。
走到巷子最裡面後,一間開著門的屋子出現在她實現裡。
沒有光從裡面照出來,也沒有光從外面照進去,像是純粹黑暗的深淵,透出壓抑沉悶的氣息。
那扇門開著。
門開著,就會忍不出想要走進去。
黎清秋略微站定後,走向那扇門。
卻在雙腳踏進去的瞬間,光出現來。掛在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肆無忌憚地宣泄光芒,逼走每一絲黑暗。
嘭!
身後傳來聲響。她轉身看去,門已被關閉。
七分平淡,三分倦怠的聲音響起。
“恭候多時。”
隨後,場景開始變得清晰。
家具、地板、牆壁相繼出現。
黎清秋再看去時,發現那個男人翹著腿,坐在圓塌形的藤椅上。
“你,在等我?”
顏承笑了笑。
“當然。”
“這裡不是你的夢境?”
黎清秋皺起眉。如果這裡是顏承的夢境,那麽他不應該是這個表現。
顏承搖頭。
“很遺憾,我並不會做夢。”
聽此,黎清秋立馬警惕起來。
她意識到,自己之所以會進入第一人稱視角,可能就是受這個男人的影響。 “這是什麽地方?”
“我的第七感空間。”
“那是什麽?”
“沒聽過不要緊,這不妨礙我們聊聊。”顏承攤手看著自己對面的空位,“座位已經為你準備好了。”
黎清秋沒有坐過去,冷靜地問:
“你是故意引誘我來這裡的?”
顏承笑著說:
“怎麽能叫引誘。黎小姐,你應該清楚,你是主動入侵方,我是被動防守方。充其量只能說,你學藝不精,被我抓了個正著。”
學藝不精……
黎清秋想反駁,但又找不到什麽合適的理由。
“你大可將我驅逐出去。”黎清秋看了看顏承,然後說:“但你並沒有,特地引誘我前來,是為什麽?”
“我想和你聊聊。”
“我們有什麽好聊的?”
顏承嘴角彎彎:
“黎小姐,你這麽說可是讓我做了壞人了。難道不是你對我感到好奇,才選擇入侵我的意識的嗎?怎麽說得像是我強迫你來的。”
黎清秋頓了頓。事實的確是這樣,被顏承這麽直接說出來,難免有些尷尬。但她神情是一點不變,冷淡得跟冬天被凍起來的湖一樣。
被顏承抓到把柄後,黎清秋對他感到不安。她想要脫離這裡,就算什麽也得不到,也不願意讓自己陷入被動狀態。身為一個夢師,最危險的境地,就是在別人的意識裡陷入被動。
“這可不是聊天的地方,比起這種環境,一家安靜的咖啡館或許不錯。”
黎清秋說完,意識一動,打算直接切斷跟顏承的聯系。
但,她的意識像是被什麽捆住了,根本無法離開這裡。頓時,心神一緊,濃烈的危機感升起。
她接著嘗試了幾次,但都失敗了,甚至無法感知到自己的本體所在。
“你對我做了什麽!”她惱怒地質問。
顏承沒有回答,微笑看著她。
“你喜歡咖啡館是嗎?那,我們去咖啡館吧。”
他說著,輕輕拍了拍手。
頓時,周遭環境開始變化,色彩和線條迅速崩塌,像是混合了很多種顏料,被打翻了的顏料桶。但很快,四濺的顏料重新匯聚,繪製成新的場景。
一間咖啡屋,不大,只有四張咖啡桌以及一個吧台,不過環境格外雅致,統一的木褐色格調,牆上掛著一些看上去比較陳舊的裝飾品,畫、壁燈、鐫花等等,以及咖啡器具和不同種類的咖啡豆。地板是木質的,踩在上面,有輕微的吱呀聲,不過,還不至於晃晃悠悠。
顏承化身咖啡師,穿著一身小西裝,站在吧台裡面,研磨著咖啡豆。
黎清秋呆呆站在原地,還沒從環境急速變化造成的顛覆感中回過神來。
顏承把研磨好的咖啡粉放在漏鬥紗布上,然後開始倒水衝泡。
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被他放在托盤裡,推向黎清秋。
他如同真的是個咖啡師,笑著說:
“嘗一嘗,我對我的手藝還是蠻自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