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策兀自說著,卻見姚水月將不施粉黛的小臉向帷幔後頭藏了藏,隻留兩隻晶亮的眼睛眨巴著。
他見狀忽地意識到,在這樣的場合與姑娘家家說話確有不便,當即撓了撓頭將馬兒牽到一旁:
“那個......天色不早了,姚姑娘你、你定是還有要緊事,我就不留你...啊不是,我......”
見陸家六郎躲在犄角旮旯又這般吞吞吐吐,姚水月隻用帕子掩著嘴角笑了一會兒,便開門見山道:
“我是專程在這裡等六公子的。”
“等我?”
陸雲策有些迷茫,可他轉瞬便警覺起來。
她好歹是一個尚書府未出閣的姑娘,本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知何事竟讓她獨自一人趁這夜黑風高之時,來自家別院的巷子口堵人!
該不會......
回想起定國府大門口,還堆著無數名門貴女的拜帖和信物,陸雲策頓時驚得後背汗毛直立。
這姚水月該不會......
該不會也想把生辰八字強塞給自己吧?
“對,我聽說陸公子晌午後就去了刑部衙門,估摸著這會兒也該回來了,所以就特意來這......”
陸雲策正用腳尖搓著滿地石灰,忽見姚家小廝回身去掀馬車的簾子,眼瞧著那姚家姑娘湛藍色的雲頭履從車廂內踏出,急忙向後挪了身子,嚇得驚慌失措:
“你、你說話便說話,別、別下來啊!”
“......想問問陸公子,我家......”
姚水月說著下了馬車,翦水秋瞳才剛抬起,就見方才還立在前頭的月白色身影,“嗖”地一下子,跳上牆頭飛進了院子。
隻留一匹毛色黑裡透紅的馬兒,在原地捯飭著四蹄。
“他、他怎的跑了?”
姚水月舉目,只見墨緞般的天際上除了一彎月牙,什麽都沒剩下,心裡雖焦急卻也不好聲張:
“也不知兄長現在是何情形,這要怎麽辦才好......”
正在一籌莫展之時,誰知身後卻傳來“吱呀”一聲門板響動。
姚水月回過身,只見燕王妃身邊的貼身侍女梨影,從身側的別院出來輕語:“姚姑娘,我家姑娘有請。”
“王妃娘娘?”
梨影沒有說話,隻福了福身子,引了姚家姑娘和伺候的人進了定國府東北邊的別院。
側門剛剛關上,便又有一輛裝飾肅穆的馬車緩緩停在巷子口。
駕車小廝回身稟了一聲:“老爺,姑娘才剛進去,可要小人去請姑娘出來?”
姚廷安微微搖頭:無妨,去下一個路口等著。
彼時。
早已回京的陸挽瀾盡管累了一天,也沒能安心去睡覺。剛剛在東北別院與兩位哥哥用了些晚膳,便開始安排調配棉被、糧食和藥材事宜。
“王爺那邊情形不樂觀,糧食和五哥藥方上所需的藥材,庫存可還充裕?”
見四哥陸雲昭一刻不停歇地,伏在柏木桌上,翻動著鋪面掌櫃帶來的帳本,陸挽瀾生怕光線太暗讓他傷了眼睛,便吩咐侍女又添了十幾盞油燈。
光線充足,陸雲昭算起帳來也更快些,不大一會兒,便將庫存算得分毫不差:
“米面和油鹽,那都是足足的,這一塊不用擔心。再者,咱們別院的庫房裡頭,剛到了一批專門為夥計預備的冬衣和棉被,也可先挪了送去城南。就是這藥材......”
“藥材怎麽了?”陸挽瀾見四哥臉色為難,便也看了看他手上的單子。
“一般清熱藥材都是足數的。”
陸雲昭將一應單子分發給鋪面掌櫃,可到了藥鋪掌櫃這裡,
卻有些猶猶豫豫:“只是五弟這藥方上頭, 有幾味藥材並不常用,咱們庫裡的存貨恐怕不夠。”
陸挽瀾點頭回應:“那就先緊著城南供應,若不夠就從冀北下頭各州、府的鋪子調來。”
可她轉頭又想,從冀北最近的州、府到京城,光是車程最快也要三五天。若再加上配藥裝車,和去官府衙門領取通關文書的功夫,沒個十天半月怕也到不了。
這個關鍵時刻,時間便是生命。若能早日湊足藥材,便可多救一人性命。
思及此,便急忙改了主意:“若是從別處的藥鋪調來太費時間,咱們缺什麽,還是先從京城裡別家的藥鋪買了來用吧。”
“小妹說的有理。”陸雲昭點頭,又命藥鋪掌櫃拿著藥方去抓藥,“不夠的藥材,你從錢莊直接支了銀子去采辦吧。”
鋪上的掌櫃們領了四爺的令,便一臉嚴肅地告退。
這事剛解決,又見小喜帶人搬了兩個檀木箱子進來:“姑娘,你讓奴婢找這些嫁妝單子做什麽?”
陸挽瀾抬眸忙問:“可是頭面首飾的那幾箱?”
“是。”小喜點頭,取了一冊單子呈上來,“都是按照姑娘吩咐,找了一箱子翡翠單子、一箱子黃金鑲寶單子,都是閨閣姑娘們用得上的。”
“嗯,你挑些好的,與從大門口收來的那些貴女家的信物和拜帖包在一起,退了信物之時算作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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