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莉夫人已經很久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厚厚的粉底掩蓋了略顯憔悴的面容,一抹亮麗的嫣紅從眼角染開,幾番塗抹之下,出現在梳妝鏡前的又是那個光彩照人的貴婦。
令人羨豔的名利、權勢,似乎很快就能落入自己手中。仿佛只要自己願意溫言軟語地和國王陛下說幾句貼心話,哪怕就是想去摘星星摘月亮,這位一國之主也不會拒絕。
或許在身邊任何人看來,
這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但,其實她並不是為了得到這些而來。
“夫人!快看這塊寶石項鏈!這可是陛下特意送給您,囑咐您今晚務必佩戴的禮物呢!”一旁因為主家地位愈發上升而欣喜的女仆,語氣中難掩羨慕與憧憬。
是啊,這些人只能看得到眼前的虛榮之物,將上位者的賞賜當做是一生中榮寵之至的驚喜。所以,
總是在自己還沒有表達出喜悅的情緒之前,她們就理所當然地為自己感到不勝榮幸了。
切莉夫人面容平淡地笑了笑。
“我並沒有為陛下做什麽,
這些禮物真是讓我受之有愧……”
“不。”沉穩而傲然的聲音從門口的方向傳來。“今後你只要好好地待在我身邊,
就已經是為王國做出莫大的貢獻了。”
聽到這句話,切莉夫人眸光微動。
……
王宮宴會大廳。
“維恩,快到我這邊來,我給你引薦幾個朋友。”
才剛一踏上宴會廳內柔軟而厚實的地毯,維恩立馬就被眼尖的哈羅德理事長發現了。
朝身邊的母親大人和克莉絲微微點頭示意了一下,維恩隨手取過一支堆疊於桌面上的酒杯,越過人群朝哈羅德走去。
作為王國名片清溪學園的理事長,哈羅德在社會各界都擁有極高的名望,這種場合當然也少不了眾人簇擁。
“各位,容我正式介紹一下。這就是我師弟的得意弟子、我們清溪學園百合會的現任會長,維恩·溫徹先生!”
他看起來精神抖擻,滿面紅光。
不容分說地把自己綁上船,這麽快就要物盡其用了麽。
維恩很配合地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一一向在場人士舉杯示意。
視線掃過,維恩發覺這些人大多都是家境殷實之輩。意外的是,最近和自己來往頗多的奧尼爾侯爵同樣也在場。
一見到維恩,他便非常欣喜地高聲道:“像維恩少爺這樣的英傑,
哈羅德理事長你應當早些介紹給大家認識才是。”
聽到奧尼爾侯爵這毫不虛掩的吹捧,哈羅德的神色刹那間有點意外。
沒有理會一旁的哈羅德,維恩很自然地順著奧尼爾的話接了下去。
“我只是清溪學園一名平平無奇的普通學生而已。若將來能像家父一樣成為國之柱石,就已經不勝榮幸了。”
“維恩少爺你可真是謙虛呀。”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奧尼爾侯爵冷不丁把話題扯到了財政大臣弗朗茨頭上。“說起來,弗朗茨大臣最近似乎準備大肆縮減財政支出呢……”
話頭一起,周圍諸人立時按捺不住意見,紛紛抱怨起來。
“弗朗茨閣下雖能力過人,但未免對錢財過於看重了,倘若沒有足夠的投入,又如何收獲可觀的成果呢?”
“就是!王國軍費連年削減不說,最近更有傳言,連清溪學園這邊的支出也要減少,實在是太過分了!”
“唉,弗朗茨大臣要是像艾略特公爵大人那樣目光長遠就好了。”
在這些人的口誅筆伐之下,維恩忽然意識到了不妙。
這些人……該不會以為抨擊弗朗茨就能從自己這裡撈取好感吧?
就在此時,
背後忽然傳來一絲異樣的感覺。還沒等他回頭,弗朗茨·埃奇沃思頗含惱怒的聲音便從身後傳來:“諸位先生,既然你們對我意見如此之大,
不妨我們到陛下面前辯駁一二如何?”
維恩無奈地咬了咬後槽牙,朝哈羅德投去不滿的一瞥。
哈羅德反倒一副等著看好戲般的局外人表情,
仿佛完全沒有把維恩拉下水了的自覺。
方才還義正辭嚴的眾人瞬間鴉雀無聲,一些人更是有意無意地把視線投向維恩,隱隱將他簇擁在中間,一副以他的意見為首的姿態。
維恩心知現在不是退縮的時候,隻好輕聲一笑。“弗朗茨閣下,既然您做了陛下手裡的刀,又何必對刀下魚肉的怨氣嚴加苛責呢。”
真要說起來,維恩其實是支持縮減財政支出的。
順便,如果能把這些鋪張浪費的王室支出也一並取消就更好了。
宴會廳裡的燈光明亮得有些刺眼,王國的重臣弗朗茨先生隻覺得自己今天的運氣格外不順。
如果不是一時興起,突然想帶上女兒和清溪學園的理事長交流一下學業問題,他就不會出現在這個不受歡迎的場合。
如果不是聽到艾略特·溫徹那令人討厭的名字,自己也就不會忍不住出言打斷。
現在周圍人把自己和溫徹家的小輩拱在中間,讓他出面來應付自己……顯得自己有點掉價了。
弗朗茨眯著眼睛盯著面前的少年。
他身材挺拔,容貌堪稱俊美,看上去很有一名年輕俊傑應有的少年意氣。
但與以往所見的那些後生不同,他恰到好處的應對並沒有雛鳥所常見的稚嫩。反而,太成熟了。
一時間,弗朗茨竟然有點拿不準應該怎麽回答他。
另一邊,比弗朗茨那略微發胖的身影還要先一步映入維恩眼簾的,是歌禮那張微帶慍色的臉。
在她的注視下,維恩前所未有地尷尬起來。
“弗朗茨先生、歌禮小姐,晚上好。”他盡量忽視歌禮的視線,隻將目光聚焦在弗朗茨的臉上。
弗朗茨的皮膚很白,下巴處留著較短的胡須,穿著一件深色禮服,領口別著紅色的系帶。該說真不愧是父女麽,他高高抬起下巴打量自己的那副傲慢樣子,真和歌禮平時習慣的姿態如出一轍。
“維恩·溫徹先生,我還以為你事務繁忙,不會有時間躲在別人背後說閑話呢。”歌禮不痛不癢地諷刺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