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機屏幕上的畫面依舊循環。

　但安全屋中淘汰的運動員們，卻沒了繼續盯著電視機的必要了。

　安全屋的機械警衛已經死機，有人衝了出去，似乎想要看看外面的情況。

　但查普曼不動。

　王自由也沒動。

　可能是自陸銘之後，再次找到了新的朋友，王自由坐在查普曼身邊，一口一口的跟著查普曼啃著梨子。

　直到查普曼輕聲道:“你覺得怎麽樣?”

　王自由不解:“什麽怎麽樣?”

　咽下梨渣，查普曼抬手指了指牆壁上的電視機:“就是馬雲騰先生的所作所為啊。”

　“畜生！惡魔！！”

　王自由說得咬牙切齒。

　聽罷，查普曼也笑了。

　“那確實。”

　氣氛再次沉寂，直到查普曼又道:“你覺得怎麽樣?”

　王自由:“……”

　又從衣兜中掏出一枚梨子，查普曼簡單擦拭，重重咬了一口，一邊咬，他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這一次，我問的是這個世界的未來。你覺得這個世界的未來會怎麽樣?”

　這個問題，顯然超綱了。

　王自由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可能是察覺到王自由的糾結，查普曼笑笑:“會變好麽?”

　王自由重重點頭。

　“思想單純的小家夥啊……”

　這般喃呢著，查普曼語氣輕柔:“不會的……正相反，會變得更糟。”

　說完，他指了指電視機。

　“剛才在電視裡說話的那個男人，只是個過客，只是個軸逼，一個沒腦子的蠢貨。”

　“不……不止是他，他們這些人統統都這德行。”

　“我說個推測吧。”

　“他們拔掉了中心大樓，但他們無法徹底摧毀掉中心大樓，中心大樓裡的知識，技術，都還在，那是一個寶藏，也是一個再次拉開貧富差距的機會。”

　“惡龍身死，但魂不滅。”

　“有些東西是殺不死的。”

　王自由有點兒懵。

　他不太理解查普曼話中的意思。

　查普曼想了想，又說道:“我再問你個簡單的問題，你想住在中心城裡麽?就是住在城裡的那些大房子裡?”

　“想！”

　“是啊，你想，別人也想。但中心城就這麽大，房子不夠，你們還不會造，怎麽辦?搶唄……”

　“而且你們不會開動機械，不會種地，不會編程，也許未來會，但短時間內不會。”

　“糧食的問題很難解決，生產力也不夠用。”

　“自由的土地上，不會綻放美好的鮮花，只會滋生惡果！”

　“馬雲騰的確不是個好人，但不得不說，他至少建立了一份秩序。秩序很重要，因為秩序，雖然保護不了所有人，但保護得了大多數人。”

　“而沒有秩序，所有人就都得不到保護。”

　這個理論。

　這個邏輯。

　以王自由的水平，真的辨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只能沉默著，便又聽查普曼道:“你覺得怎麽樣?”

　王自由無奈了:“又是什麽怎麽樣?”

　查普曼微微一笑:“外面的世界，你覺得怎麽樣?”

　說到這個，王自由精神了。

　“會很好的吧……就像常磊說的，春夏秋冬，山巒大海。”

　他眼睛放光，似乎有星辰閃爍。

　查普曼也笑了。

　“是啊，春夏秋冬，山巒大海。”

　這個問題，沒有異議。

　那些描述中的風光景色，的確是靚麗宏偉的——這是美好的東西。

　想了想，查普曼站起身來，慢慢向外走去。

　一邊走，他一邊嘟囔著:“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嘿嘿……”

　似乎想到了什麽，他突然回頭看向王自由:“人對於沒見過的東西，總是好奇的，覺得那是美好的……但當你看得多了，見得多了，你就會發現所謂的美好，也就是那麽回事兒吧。”

　“但不管怎麽說，這個探索、見識的過程，總是有趣的。”

　“而有趣，很重要！”

　似乎想到了什麽，查普曼嘿嘿嘿嘿的笑了起來，他轉頭，迎著朝陽，語氣悠哉。

　“現在，你們能看到外面的世界了，那麽我也該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毫無疑問。

　在王自由看來，查普曼是個奇怪的人。

　好像……比陸銘小哥還奇怪一點兒。

　看到查普曼的身影即將消失在門口，王自由不由自主地開口問道。

　“對了先生，您叫什麽來著?不好意思，我有點兒記不住英文名字。”

　人影遠去，唯有聲音飄蕩著傳入王自由耳中。

　“我叫查普曼，一個商人。”

　“一個並不貪婪的商人。”

　……

　兩天后。

　中心大樓最頂層。

　夜風吹拂，帶來喧囂。

　早已經切斷了能源供給的中心城中，到處都是火光，到處都是罪惡。

　任俠似乎沒想到事情會走向這樣的地步——隨著馬雲騰身死，其麾下的機械部隊也盡皆死機，於是，這個世界丟失了統治者與執法者。

　窮人們如同出閘的猛虎，肆無忌憚的享用著世上的一切。

　藍天、白雲、食物、大房子、武器。

　甚至還有殺人的樂趣，搶奪的樂趣，放縱欲望的樂趣……

　“這裡真的變成了地獄。”

　虛弱的任俠僅僅是看了幾眼，就不忍心再看了，他垂下頭來，半眯著眼睛，似乎覺得不值。

　也不知道他是為常磊所不值。

　還是為自己那已經掉到了lv1的烽火所不值……

　但其實。

　“會變好的，一定的。”

　煙鬼叼著煙，坐在任俠身邊這般說道。

　凝視著遠方的衝天火光，煙鬼笑了。

　“罪惡只是暫時的，至少現在，這個世界的人們有了可能，有了希望。”

　“這很重要！”

　猛吸一口香煙，煙鬼吐了個煙圈。

　“其實說到底，現在發生的一切就是有關於人性善惡的問題。”

　“你覺得善良的人多，還是邪惡的人多?”

　任俠其實也說不清楚，想了想，他只能猶豫道:“應該是好人多一些吧。”

　煙鬼哈哈一笑:“這不就得了！”

　“陣痛只是暫時的。 ”

　“只要好人多，就總會建立起新的秩序，一切就都會慢慢變得更好，我們沒道理，也沒必要非要在短時間內得到個結果。”

　“既然我們相信，我們所做的是對的，是正確的。”

　“那剩下的東西，就交給時間，交給後人來評判吧。”

　再點燃一根煙，煙鬼沒抽兩口，就拽出香煙，塞進了任俠的嘴裡。

　他起身笑眯眯道:“還有隊長，這些話其實是你兩天前發言的內容，你不能又給忘了吧。”

　一時間，俠義小隊笑聲滿堂，直到刺耳的慘嚎聲從下方傳出。

　煙鬼扔了煙頭，轉身就走:“我去下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