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焉之域內。

　　原本此起彼伏的厄獸的咆哮聲，突兀平息了下來，連帶著陸海峰的聲音，也一同消失無蹤。

　　但很快的，眾人便發現，終焉之域動了……

　　是的，終焉之域內的危險沒動， 反倒是終焉之域動了。

　　原本，終焉之域與決戰之地界限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但這一刻，籠罩在決戰之地外圍的終焉之域，卻呈現出了向內蔓延、侵吞的態勢！

　　霧氣如同爬蟲，蠕動著，一點一點的擠佔著決戰之地的空間， 並且越來越快。

　　決戰之地本就不大。

　　此刻終焉之域一動，僅僅只是分分鍾的功夫，便吞掉了決戰之地十分之一的地盤。

　　“怎麽會這樣！?”

　　有聲音從人群中傳出，隨之一同的，便是嘈雜的驚呼聲、呐喊聲……

　　“不是說決戰之地不會被終焉之域吞沒麽?”

　　“這可是咱們最後一塊落腳地了！”

　　“一旦決戰之地被終焉之域吞沒，咱們就又相當於進入了終焉之域中……而在終焉之域內，厄獸有高位邪神的實力，還有那個叫陸海峰的家夥對咱們虎視眈眈……”

　　“這完了。全TM完了……”

　　但是……為什麽呢?

　　影子與陸銘希望匯合，一人一鬼一狗又來到了災變身邊。

　　看著不停敲擊自己腦殼的災變，影子開口:“為什麽?”

　　“終焉之域為什麽自發擴張了?”

　　這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

　　簡單到，陸銘已經猜出了答案。

　　而災變磕磕絆絆的聲音，也佐證了陸銘的猜想。

　　“因為希望神的屍體出了問題，無法繼續鎮壓終焉之域了……永恆那邊好像也出了問題。”

　　“因循終焉……現在因出了大問題，終焉已經無人可治。”

　　這意味著，終焉之域不僅僅會向內收縮，更會向外擴張！

　　終焉之日，正式進入了倒計時！

　　影子深深吸氣:“不是……你們剛開始不還躊躇滿志的麽?怎麽現在搞成了這個德行！?”

　　災變拍打自己腦袋的動作更用力了一分， 祂痛苦道:“我不知道……”

　　“我好像忘了些東西……忘了些很重要的東西。”

　　少年臉上掛滿了彷徨和失措。

　　這副樣子的災變， 反而讓陸銘和影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怪祂和永恆自作主張?

　　沒法怪。

　　人家反抗了，拚命了，但輸了，怎麽怪?

　　怪災變腦子裡的記憶太混沌了?

　　這又不是祂的錯啊……

　　影子不由嘟囔一聲:“我怎麽總覺得，你們這一次的行動，也是人家陸海峰算計好的呢?”

　　災變沉默不語。

　　直到迷霧中，陸海峰的聲音再次蕩漾傳出。

　　“計劃一:陸銘。”

　　“但我的好大兒不願意為了他老爹奉獻全部，故計劃一破產。”

　　“計劃二，影子。”

　　“但我的影子，也不願意為了祂的本體做出犧牲，計劃二破產。”

　　“計劃三:希望神的屍體。”

　　“這個計劃倒是沒破產，但永恆識破了我的計劃三，帶人攪合一通，計劃三的進展也不順利。”

　　“計劃四，神主。”

　　“這個埋藏了很久很久的後手，被神主自己識破了……我承認我有點兒小瞧了神主的腦子。故計劃四也出現了問題。”

　　“而計劃五……永恆……”

　　說到這兒，陸海峰傳出陣陣低笑聲。

　　“一個不懂裝懂的蠢貨，一個被貪婪蒙蔽了雙眼的垃圾……我得承認，做計劃，還是要用這種人當棋子，成功率才會高一些。”

　　“總之呢，一個目標，N多計劃，總有一個會成功的，不是麽?”

　　“當然，災變這個變數，是我想象不到的。”

　　“災變複生，這使得我的整個計劃都受到了影響，必須進行進一步的微調。”

　　“而現在，還是讓我終結掉這個變數，將一切帶回正軌吧。”

　　聲音落。

　　迷霧內卻沒有動靜。

　　只是不斷蔓延的迷霧區，已經侵佔了決戰之地一半的面積了。

　　不遠處，神主來到了災變身邊，與災變站在了一起。

　　祂目視迷霧深處，平靜開口說道。

　　“感謝你們這一次的出手。雖然結果不太盡如人意，但恩情就是恩情，我也並非是有恩不報之人。”

　　“接下來，陸海峰若是想對你出手的話，得先過我這一關。”

　　神主確實有點兒仗義……

　　其實從上一次，祂、陸銘、正義三人的交易中，就能看出神主之人行事，還算得上光明磊落，縱然中間有一些時刻，祂站在了陸銘等人的對立面，但那只是迫於無奈。

　　當自身的枷鎖被打開之後，於情於理，神主都要向陸海峰這個幕後黑手發起挑戰！

　　這並非是什麽以卵擊石。

　　以神主之力，哪怕沒有災變和永恆的幫助，祂也自信，自己不遜色於任何人。

　　然而突兀的……

　　迷霧中，陸海峰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過不去你這一關……”

　　眾人:“嗯?”

　　“不妨直說，單以戰力論，哪怕我廢掉了永恆，我也不一定能穩勝你們。”

　　“我這人啊，就這毛病，不喜歡打打殺殺的，就是喜歡算來算去。”

　　“所以，我處理災變的方法，也不是直接泯滅祂的肉體和靈魂。”

　　“事實上，我有一種更好，也更合理的方式，來處理掉計劃之外的變數。”

　　“那麽災變……”

　　陸海峰這般說完，災變短暫一愣。

　　眾人便聽陸海峰再道。

　　“因循終焉……因、過程、結果。三者對立，卻又有聯系。”

　　“現在，我給你一個選擇。”

　　“你可以就這麽一走了之，雖然我會攔截你們，但有神主在，我想你們在場的這些人，總能夠跑掉一部分。”

　　“雖然只是跑得了一時，跑不了一世，最後還是免不了被終焉吞沒的結局。但能多活一會兒總是好的。”

　　“當然，你也可以做另一種選擇。”

　　“以因和過程的力量，延緩終焉之日的到來。”

　　眾人猛地一愣。

　　便聽陸海峰繼續道。

　　“就像剛才，你和永恆在神主的內宇宙中，所做的那般。”

　　……

　　“什麽意思?”

　　“是啊，什麽意思?”

　　“剛才災變和永恆，在神主的內宇宙中做什麽了?”

　　眾人議論紛紛，唯有災變和神主對視一眼。

　　只有祂們才知道，剛才神主內宇宙內發生的一切。

　　所以，也只有祂們清楚，陸海峰的話，是什麽意思！

　　“以災變的身體，吞噬終焉迷霧，以此延緩終焉之日的到來。”

　　這是剛剛，災變在神主內宇宙內，應對終焉迷霧的手段。

　　當時的災變只是分身而已。

　　分身既然都可以，那麽本體自然也行，而且能做得更好！

谷騵　　但是……

　　為什麽呢?

　　是的，為什麽這三個字，很關鍵！

　　一切的計劃，一切的行動，一切的行為模式，都事出有因——沒有原因做支撐，那豈不是一條躺平了的鹹魚?

　　或者是神經病。

　　陸海峰不是鹹魚，也不是神經病。

　　那麽，祂為什麽會在現在的場合，提出這麽一個，看上去對祂不利，對眾人有利的選擇呢?

　　更甚者，再多問一個為什麽……

　　陸海峰為什麽要用這種方式，來處理掉災變這個變數?

　　但很多問題，並沒有答案。

　　或者說，暫時找不到答案。

　　氣氛肉眼可見的沉默了下來。

　　因為無論如何，陸海峰的第二個提議，對在場所有人而言，都是一個最容易接受的選擇——只需要犧牲掉災變自己，就能保全所有人，就能讓所有人不用再穿梭終焉之域，不用再面對那數不清的，有高位邪神級實力的厄獸。

　　還是神主開口，打破了靜謐。

　　“不要選第二條。我帶著你們殺出去。”

　　雖然神主身上，已經沒了終焉的氣息，會被厄獸針對——但正如同永恆不怕厄獸那般，神主也不見得頂不住海量高位邪神級厄獸的圍攻。

　　陸銘亦開口:“雖然我不太理解，陸海峰為什麽會提出第二個選擇，但以我對祂的了解，跟祂反著來就對了。”

　　說罷，陸銘沉聲道:“不要中了祂的詭計。”

　　“呵呵……”迷霧中傳出陸海峰的冷笑聲，也不知道祂在呵呵個什麽……

　　災變忽然開口。

　　“不……”

　　“我只能選第二個。”

　　這讓陸銘等人呼吸一滯。

　　“為什麽！?”

　　又是一個為什麽……

　　為什麽總是太多了，不是麽?

　　對此，災變只能苦笑。

　　“因為我有希望神的記憶啊……哪怕只是一部分，但它，確實是驅動我做出行動的根源因素。”

　　“更因為，如果希望神還活著，祂也一定會這麽選。所以我也必然會這麽選……”

　　此話一出，全場沉默。

　　唯有陸海峰的聲音，忽地炸開。

　　祂的狂笑聲響徹全場！

　　“是的。是的！”

　　“因為希望神會這麽選，所以你也一定會這麽選！”

　　“記憶，對人的影響太大太大了！希望神的記憶也太龐雜了。”

　　“這也是為什麽，我必須要將部分希望神的記憶，放在你身上的原因！因為如果我吸收了希望神的全部記憶，我的行事風格，可能也會變成祂那種聖母德行！”

　　災變卻只是沉默不語。

　　直到突兀的，微微淺笑，從其嘴角挑起。

　　“謝謝你。”

　　災變的忽然道謝，打斷了陸海峰的狂笑聲。

　　“為……”

　　祂想說為什麽……然而剛剛一個為字出口，卻讓陸海峰忽地閉上了嘴巴。

　　祂似乎意識到，災變為何要對祂道謝了……

　　“因為記憶。”

　　這一刻的災變，忽地輕松了很多。

　　祂笑著開口。

　　“你一直再說，我是變數，我是變數……那麽我為什麽會成為變數?”

　　“不是因為實力，而是因為我有希望神的記憶。”

　　“關鍵不在於我的死而複生，關鍵在於，我帶著希望神的部分記憶，死而複生了……”

　　“再加上你剛才說，希望神的記憶太龐大。”

　　“這意味著，哪怕是你，也無法篩選掉希望神腦中全部有用的記憶。”

　　可能是需要花費的時間過長。

　　也可能是終焉就沒這個能力。

　　“總之，你把你消化不了的希望神記憶，一股腦的塞進了災變的屍體中。你本以為可以就此埋葬掉這部分記憶，卻沒想到我會復活。”

　　“你敏銳察覺到，你對希望神記憶的篩選不夠全面，所以你才想盡快處理掉我這個變數。”

　　“至於你為什麽要用這種辦法，處理掉我這個變數……”

　　“很遺憾，我現在並沒有答案。”

　　災變這般說完，便閉口不言了。

　　陸海峰也不再說話。

　　只能看到，終焉之域的擴散速度，又加快了一分——這能側面佐證一件事情。

　　祂急了！

　　災變卻不急了。

　　再轉頭，看向了陸銘、影子、神主、以及希望。

　　災變的笑容更加溫暖。

　　“希望神是個很好的人……雖然我這麽說有點兒自賣自誇的嫌疑，但希望，真的很好。”

　　這般嘟囔了一句，災變轉頭看向了神主。

　　“我有一事相求。”

　　神主點了點頭，便聽災變再道:“一會兒，請護送陸銘、影子、希望離開這裡，確保祂們的安全。當然，如果你有能力的話，請盡量保下更多的人。”

　　神主:“沒問題。”

　　“還有陸銘和影子。”

　　災變再轉頭，看向了陸銘和影子，兩人豎耳傾聽，便聽災變再道:“核心世界很關鍵……”

　　這句話一出口，霧氣登時沸騰——當然，也不知道是這句話觸動了終焉何種情緒，亦或者這是終焉故意做出的、類似於煙霧彈一般的反應。

　　災變沒在乎這個，祂只是繼續道:“核心世界非常關鍵。但它為什麽關鍵，我不清楚，這部分記憶已經遺失了……”

　　陸銘和影子只是點頭——災變只能給出這些情報，但這沒什麽可埋怨的。

　　最後的最後，災變看向了希望。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在複蘇之後，第一時間就帶走你麽?”

　　金毛大狗茫然搖頭，便聽災變繼續道:“原因我跟你說過，你，乃是希望神的情緒部分，也只有你，能理清我混亂的記憶……”

　　說完，災變歎息一聲。

　　“但可惜，時間不夠了……效果也不好。到了現在，我還是沒記起一些關鍵的事情。”

　　“但這個不重要。”

　　說完，災變附身，一邊撫摸著金毛的狗頭， 一邊平靜道。

　　“我們的主體，是個偉大的人，更是個偉大的神。”

　　祂抬手，指向了迷霧中的終焉。

　　“而祂，只是個小醜。”

　　“祂剛才的話，提醒了我一點。”

　　“既然祂都知道準備一大票備選方案，希望神又怎麽會沒有額外的準備呢?”

　　輕輕親了下希望的額頭，災變起身，看向了陸銘。

　　“你就是希望神額外的準備。”

　　“本來，我應該告訴你更多，幫助你更多。但現在時間已經不夠了。我的記憶也太混亂了。”

　　“不過沒關系……一切的疑問，一切的為什麽，你都會從其他地方找到答案。”

　　陸銘沉聲道:“什麽地方。”

　　災變乾脆搖頭:“我不清楚。”

　　陸銘:“……”

　　不知不覺中，災變已經來到陸銘身邊，祂輕輕擁抱了下陸銘，湊在陸銘的耳邊，小聲道。

　　“但我覺得，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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