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祇已死?

　柯林瞪大了眼睛，心中翻騰起驚濤駭浪。

　他當然知道這句話在這個超凡世界意味著什麽，也終於明白，為什麽黑皇帝非死不可。

　甚至在他死後，所有關於他的記載都被刻意銷毀，仿佛有人都拚命想要將他的存在徹底從歷史上抹去！

　原來竟是因為這樣一句大逆不道的話。

　如果教會任由黑皇帝的言論在光輝帝國廣泛傳播，可以想象，這將對人類的信仰體系造成多大的打擊。

　所以，審判者——聖席恩公爵出現了。

　柯林的右手忍不住扶上了佩在腰間的審判之刃，心中百感交集。

　當初讓他感到迷惑的那段歷史，終於掀開了神秘的面紗。

　“那麽，光輝之主，真的死了麽?”柯林忍不住問道。

　阿佳妮搖搖頭，道:“不知道。沒有人知道。”

　這話確實沒錯，凡人如何能去揣測神祇的生死?

　只是不收取信仰之力而已，這又不能說明光輝之主就真的已經死了。

　或許，祂只是不需要信仰之力了。

　當然，這個猜測似乎更容易引起恐慌……

　光輝之主對人類的庇護，其實就是人類用信仰之力的侍奉換來的。

　如果祂不需要信仰之力了，那是不是也說明祂不再需要人類，不再庇護人類了?

　不管怎麽說，一旦讓信徒們得知教堂下方的秘密，光輝教會的存在根基就會搖搖欲墜。

　“應該有不少人知道這個秘密吧?”柯林又問道。

　“是的。主教以上的高階牧師都知道這個秘密，另外，五大聖騎士家族的核心人物也同樣知道。”

　“聖騎士家族知道這個秘密，是因為黑皇帝吧?”

　“是的。”阿佳妮點點頭，“而且，他之所以被殺，是因為他召集五大公爵，想將這個秘密公之於眾！”

　柯林歎息一聲，也覺得黑皇帝確實死得不冤。

　這種行為，不光是在掘教會的根基，也同樣是在損害貴族的根本利益。

　要知道，光輝教會與帝國貴族是相互依存的，別看他們現在為了爭權奪利鬥得不可開交，但雙方都默契地將鬥爭的烈度控制在一定的范圍內，不會真的鬧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畢竟教會如果真的垮掉了，那誰來給貴族洗禮?

　不接受洗禮，騎士如何誕生?

　沒有了騎士，貴族憑什麽來統治這個帝國?

　又憑什麽對抗四方虎視眈眈的異族?

　所以，就算貴族們得知了這個秘密，也絕不會將其公之於眾。

　所以，哪怕皇室已經跟教會撕破了臉，也絕不會采用這種兩敗俱傷的手段。

　除了那位不知道怎麽想的黑皇帝之外……

　“所以，你現在告訴我這個秘密，是因為我在你眼裡已經成為聖希爾德家族的核心人物嘍?”

　阿佳妮點點頭，證實了柯林的判斷:“五大聖騎士家族的核心人物都知道這個秘密，我也會告知北境公爵大人。”

　但隨即，她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我告訴你這個秘密，還有另一個原因”

　柯林眼神一凝，知道這應該才是阿佳妮找他來此的真正目的，道:“什麽原因?”

　阿佳妮目光流轉，渾身上下散發著聖潔的光輝，但她說出的話，卻堪稱褻瀆:“我想將這個秘密公之於眾。”

　“什麽?”柯林以為自己聽錯了，一臉詫異地看著阿佳妮。

　阿佳妮目光堅定，再次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你瘋了?”柯林忍不住驚叫道。

　當然，柯林的震驚並不是出自對光輝之主虔誠的信仰和崇敬之心，而是因為他不能理解阿佳妮這樣做的動機。

　身為北境大主教，光輝教會就是阿佳妮的立身之本，將這個秘密公之於眾，引發一場信仰危機，對她本身有什麽好處?

　更別提這樣做必定會引來的殺身之禍了。

　上一個想這麽乾的人，可是帝國皇帝，也依然下場淒慘，難道阿佳妮覺得自己能夠幸免?

　只要她膽敢這麽做，必定會成為整個光輝帝國的敵人，不論是教會還是貴族，都會不顧一切地想要殺死她。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柯林沉聲問道。

　“因為吾主的信徒們有權力得知這個真相。”阿佳妮淡淡地說道，給出了一個讓柯林都不知道該怎麽評價的理由。

　見柯林一臉質疑，阿佳妮神色不變，又解釋道:

　“不管吾主是因為什麽原因不再收取信仰之力，教會和貴族都沒有權力將這個真相隱瞞。

　但，信仰不該建立在欺瞞之上！

　我明白他們都擔心這個真相會引起恐慌，乃至信仰危機，但如果一些人的信仰因此產生動搖，那他們根本不配成為吾主的信徒。

　更何況，這未嘗不是吾主對我們的一種考驗呢?

　如果真是如此，那目前我們的應對，想必會讓祂極為失望吧。”

　聽著阿佳妮義正言辭的解釋，柯林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不知道這位北境大主教是真的如此虔誠，容不得自己的信仰被褻瀆，還是只是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來掩蓋她真正不可告人的目的。

　柯林眯起了眼睛，語氣變得有些冰冷:“那麽，大主教閣下，你怎麽就認為我會支持你的想法?作為吾主的信徒，北境的騎士，帝國的子爵，我怎麽都應該阻止你做出這種傻事吧?”

　“因為，我相信聖光的指引。”阿佳妮盯著柯林的眼睛，給出了一個讓他有些無語的答案。

　“聖光的指引?”

　“是的，您對聖光的親和度，是我前所未見的。我相信，這是吾主的指引，您這樣一位虔誠的騎士，絕不會容忍教會繼續這樣欺瞞吾主的信徒。”

　柯林沉默了。

　他記得之前在凜冬城的時候，阿佳妮確實曾說過這樣的話，而且，教皇格裡高瑞在禦龍城的時候，也對柯林說過類似的話。

　莫非，他真的是“天命所歸”?

　當然，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顯然無法取信柯林。

　“有時候，善意的謊言要比殘忍的真相更寶貴。”柯林面無表情地說道。

　他可不想成為這個瘋狂的北境大主教的盟友，對方想做的事情，在柯林看來，幾乎就是在找死。

　“善意?”阿佳妮的俏臉上浮現出一抹冷笑，“所以在公爵大人洗禮儀式上做手腳，也是出於善意?”

　柯林眼神一縮，不過也沒有太過驚訝。

　阿佳妮說她之前在來天鵝城的路上遇到薇拉了，以她身為大主教的眼光，能看出教皇在薇拉身上做的手腳也不稀奇。

　阿佳妮見柯林變了臉色， 心中一喜，連忙繼續出言鼓動道:“其實教會高層早已腐化墮落，他們早已忘了自己的初心和使命。

　很多人雖然拚命詆毀黑皇帝，想方設法地抹去他的痕跡，但實際上，卻已經被他的狂言所影響，隱隱覺得光輝之主真的已經不在了，至少已經跟這個世界斷絕了聯系。

　當頭頂之上再無審視的目光，他們也開始變得肆無忌憚起來。

　最初純潔的信仰早已被腐蝕玷汙，爭權奪利成了他們唯一的目標和追求。

　他們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光輝之主，但實際上，卻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和地位。

　安格列子爵，您覺得，這樣的教會，真的適合繼續主宰人類的精神世界嗎?”

　柯林凝視著阿佳妮的眼睛，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另一個女人——

　彌黛拉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