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生灰氣彌漫，卻未波及身周。

　　靄靄雲霧的虛空之上，突然探出一隻穿雲裂石的大手，直奔考生而去，似要磨滅那股灰氣。

　　哢吧！

　　一聲骨折響起。

　　大手剛觸及考生，灰氣如同附骨之疽，順著手指一直蔓延其上，逼得大手自斷其指，方才掙脫。

　　“好詭異的力量，盡能侵蝕於我。”身著蟒袍的主考官，眼中精光四射，緊盯下方考生。

　　剛才是他的一道真身出手，實力已經到達霸主層次，卻依舊被逼得斷指自救。

　　不少考生雖然聽到了那聲呼救，卻並沒有當一回事，隻以為是誰在故弄玄虛。

　　即便真有問題，周圍那麽多監考人員，以及頭頂三位主考官，足以擺平一切。

　　至於功法有問題?

　　更是無稽之談。

　　在場之中，能夠一眼認出這股灰氣的，只有兩人，他們盡皆慢於大手一絲，奔至那名考生面前。

　　嗡！

　　吞天噬日神通運轉，杜江將考生身上灰氣，盡數吸於自身，意識海金光大亮，將滾滾灰氣全數磨滅。

　　啪！

　　那名考生脫離死局，仰面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一身修為從雷劫八重掉到雷劫一重，甚至隱隱有些不穩。

　　這還是杜江竭力控制的結果，吞天噬日神通太過霸道，在他成為通神以後，再度增強。

　　但是‘照單全收’這個弊端，依舊沒有太大改善，杜江的控制力僅僅是提升了二成。

　　也就是靠著這兩成控制力，才沒有讓那位考生根基渙散。

　　“杜江，莫非有何不妥之處?”池明看到杜江吸收完灰氣，一臉詫異。

　　杜江猶豫道:“他身上的灰氣好多，比唐大人、李大人都多很多，這有點不對勁。”

　　唐夢涵、李守仁都是人仙，實力比這位原本雷劫八重的考生，高出不知多少。

　　即便如此，論及灰氣數量，後者也是遠超前者，這就是杜江疑惑所在。

　　“嗯?”

　　天上傳來疑問，是主考官之一。

　　他們沒想到，竟然是杜江出手解決了灰氣。

　　還來不及探明，場中再次傳來痛苦哀嚎.......

　　這次不是一個！

　　而是一群！

　　“疼，疼，疼，救我！”

　　“何方詭異，敢犯吾身?”

　　“我的血液要沸騰了，這是什麽功法?”

　　.........

　　人太多了，杜江來不及抉擇，只能就近選擇靠近自己身邊的一位。

　　神通剛剛運轉，天上傳來浩大道音........

　　“我聞照妖鏡，及於神劍鋒。”

　　唰！

　　一道通天徹地的白色鏡光由天而降，遍布所有考生，將他們一身筋骨都映照得通透明亮。

　　那些身冒灰氣的考生，在鏡光之下無所遁形，一股股灰氣如同毒蛇一般，在考生體內瘋狂流竄。

　　此刻被鏡光照耀，盡皆化為一張紙慘白大臉，五官盡皆變形，正對著虛空無聲咆哮。

　　不過照妖鏡何等神異?

　　乃是斬妖宮宮主親手煉製的極道神兵，況且此刻灰氣身處鏡內，逃都沒地方逃。

　　鏡光一轉！

　　灰氣大臉爆碎，重新化為有形有質之物，飄出考生體外，好似無意識地聚在一起。

　　等到所有灰氣凝聚，天上飛來一枚玉佩，將所有灰氣盡數收入其中。

　　“止！”

　　太傅一聲大喝，所有考生都清醒過來。

　　其中一些考生尤為不解，比如文羲、紅衣女子，他們已經快要領悟出功法之密，即將功成，卻被生生中斷。

　　“休憩片刻，就地等候！”

　　沒有過多解釋，也沒有讓考生散去。

　　杜江與池明對望了一眼，都感覺到了不對之處，他們知道考生修煉的功法為何，也知道朝廷既然敢出手，自然有十足把握。

　　卻沒想到還是出了意外。

　　兩道鏡光照射下來，杜江、池明的身影瞬間消失不見。

　　杜江隻覺眼前一花，身前多了三位氣息如淵的朝廷大官，其中一位他還認識。

　　正中的太傅沒有廢話，徐徐說道:“二位都是人族天驕，也曾修煉過如來法身，應當知道剛剛一幕到底為何。”

　　左邊的趙詩秋笑道:“杜江，無需擔憂，這位是當朝太傅，你盡言所知即可。”

　　“是，大人！”

　　杜江略微一拱手，而後說道:“這套法門的確有缺，不過此前我已經名言，莫非上面沒有推衍成功?”

　　“功法無缺！”太傅篤定。

　　“功法不會出問題。”趙詩秋也附和了一句。

　　這套修煉之法，乃是由人皇與斬妖宮宮主、除魔殿殿主三人合力推衍而出，一切變化盡在其中，不可能有問題。

　　他們對此都深信不疑，沒有過半點動搖。

　　杜江皺眉，功法沒問題，那難道是人有問題?

　　不過........

　　這也是一句廢話。

　　人人都有問題，除了自己與李長生以外，池明、李守仁、唐夢涵、鄭秋荷等人，都出現過問題。

　　但在此前，杜江一直將問題所在，歸咎於功法不合時宜。

　　池明沒有應答，也沒有深思，而是一直在來回踱步，觀察下方考生狀況。

　　“大師，你可有發現?”杜江想不出問題所在。

　　“有點頭緒，還需確認。”

　　太傅與趙詩秋都是靜靜等候，沒有出言打擾，唯獨剛剛斷指的蟒服官員，顯得有些不耐。

　　“他們不過是通神境修為，如何能看出問題所在?還是取消這次考核，上報宮主。”

　　“馬華榮，什麽事都要宮主大人給你擦屁股，那要你何用?讓你負責監考，不是讓你來當甩手掌櫃。”趙詩秋半點不給他面子，當場呵斥。

　　馬華榮大怒:“本來就是測試，如今出了問題，為何不稟報?

　　那股灰氣與血脈詛咒何等相似?豈是我等能夠解決?”

　　他是接觸過灰氣之人，即便只是一道真身出手，非是本體，但在觸碰之間，灰氣竟然隔空引動他體內的詭異之力，嚇得他不得不斷指自救。

　　由此更是深深明白，那股灰氣根本不是他所可以處理。

　　“廢物，你要不是有個好爹，一輩子你都修不到武道霸主的境界。”

　　趙詩秋什麽都敢說，當面怒罵對方，好似根本不怕報復，哪怕是馬華榮身後那位‘好爹’。

　　“潑婦、潑婦，馬某羞與你為伍！”馬華榮身形一晃，就要離開照妖鏡。

　　端坐正中的太傅也是頭疼不已，他很少碰到這種場面。

　　朝堂之上很少有人會撕破臉，哪怕內心巴不得對方立刻就死，表面上也是笑臉相迎。

　　偏偏碰到了斬妖宮這位......不給對方留一絲情面。

　　“肅靜，科舉未完，不得離場。”

　　太傅臉色一板，喝住了馬華榮，而後同樣對著趙詩秋說道:“你也少說兩句。”

　　馬華榮重新座落下來，雖然沒有開口，胸膛之間卻是起伏很大，顯然被趙詩秋氣得不輕。

　　場中的杜江與池明，強忍笑意，卻不敢有所異動，這種場面，可太少見了。

　　池明來回走動，將所有考生看了一遍之後，伸手一指:“杜兄，你剛剛說那名考生灰氣很多，確定嗎?”

　　順著手指方向，杜江看到了剛剛他救助的那位考生，此時的他已經端坐起來，寧心靜神，原本四五十模樣的臉龐，也變得蒼老起來。

　　難道說........

　　杜江與池明對望了一眼，篤定道:“多很多，比人仙之軀都多上很多。”

　　池明朝著太傅一拱手，輕聲問道:“太傅大人可有在場考生卷宗?”

　　“有，你欲問何事?”

　　“敢問那位考生春秋幾何?”池明依舊指著最初名考生。

　　聽到這個問題，杜江也瞬間明悟過來，確定了自己想法。

　　太傅雙眼出現無數字符，如同瀑布一般瘋狂垂落而下。

　　少頃。

　　“他已度二百一十一個春秋。”

　　“那位呢?”

　　“一百九十八。”

　　“這位呢?”

　　“一百七十七。”

　　“那他呢?”

　　問到這裡，太傅也明白過來，他雙目一閉，腦中思緒飛轉，很快將所有事情全部串聯起來。

　　“凡是身冒灰氣者，最少都是一百五十歲以上。”太傅給了最終結論。

　　“那就錯不了了。”池明拍手大喜。

　　杜江也點頭附和:“看來的確是跟年齡有關，難關他們身上灰氣如此濃鬱，甚至超過了人仙。”

　　“這麽說來，豈不是功法出了問題?”趙詩秋也明白過來，那些年長的考生，身上積蓄的灰氣過多，稍一引動就如天雷勾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反倒是年輕的考生，修煉起來無阻無礙，暢通無比。

　　太傅點了點頭，也搖了搖頭，歎息道:“事情可能比想象中還要嚴重。

　　之前第二輪大比結束，我就曾經有過懷疑，是不是人族哪裡出了問題。

　　如今看來，只怕三百年大限在緩緩提前。”

　　“什麽?”馬華榮大驚，三百年大限是死劫，至今未有人突破，若是再次提前，何人能破?

　　太傅繼續說道:“我想人皇與宮主、殿主，都應該是在三百年大限的前提下，推衍這門功法，而且已經完美無缺。

　　只不過.....他們也沒想到，血脈詛咒爆發得如此之快，如此之迅猛。”

　　“咳，倒不一定是血脈詛咒。”杜江發表了不同意見。

　　“哦?小友有何看法?”太傅沒有小看杜江，他剛剛見識過杜江能力，敢於吞噬武道霸主都避之不及的灰氣。

　　而且杜江身份不難猜，就是前段時間攪得滿城風雨得金身九變。

　　七重異象的金身九變，資質可謂曠古絕今。

　　這等天驕所言，不會是妄言。

　　杜江繼續說道:“我曾經吸收過不少灰氣，感覺‘它’並非不可匹敵。

　　若是真正的血脈詛咒，應當不至於如此孱弱。

　　在我看來，這應當是另一門惡毒詛咒，而且只在通神或者化仙以下流傳。

　　因為杜某聽說，武道臻至化仙，就開始接觸元氣入血之密，那時候大勢已成，就算是詛咒之力，也無可奈何。

　　所以我推測，隨著修為不停增長，這門詛咒的效力會緩緩退去，若是到達霸主修為，可能會徹底失效。”

　　聽到這番話，馬華榮臉色陰沉:“小友莫要妄言，以馬某修為，剛剛都險些中招，豈有失效之說?”

　　杜江淡淡道:“剛剛......應當是大人過於謹慎了。”

　　說好聽是謹慎，難聽點就是膽小，馬華榮豈能聽不出個中意味?

　　他拍案而起，大聲呵斥:“廢話，馬某不知你有何種手段，可以抗衡那股詭異。

　　不過馬某篤定，那股灰氣絕非易與之輩。

　　小友，你的資質雖高，終究還是通神修為，如何能明白詭異之力。”

　　“行了，別在小輩面前抖威風，你要是這個年紀，這個修為，恐怕擋不住人家一個手指頭。

　　多說無益，真假一試便知。”

　　趙詩秋駁斥之後，拿出一枚玉佩，道力湧出，玉佩之上散發出股股灰氣。

　　她伸出右手，輕輕觸碰，灰氣如同打了雞血，瞬間鼓動起來，順著她的手指一直蔓延而上。

　　趙詩秋感到了森森寒意傳來，惡毒氣息彌漫，甚至引動了她體內莫名的力量，令她一陣心悸。

　　不過她相信杜江，也相信自己的修為，不可能隨便一道詛咒，就能置她於死地。

　　那樣武道霸主也太不值錢了！

　　縱然是仙佛降世，神魔臨塵，孰強孰弱，也要打過才知道。

　　這才是霸主！

　　那股灰氣沒一會就爬滿了她整條右臂，向著她全身覆蓋。

　　滋！滋！

　　當灰氣想要從表皮鑽入，侵蝕體內之時，卻被澎拜道力震得粉碎，趙詩秋筋骨一動，真正的天鼓雷音從體內響起。

　　轟隆隆！

　　一聲炸響。

　　右臂之上的灰氣全數被震出，根本傷不到她分毫。

　　“不過如此，確實只能對付弱一點的人仙。”趙詩秋下了定論。

　　一旁的馬華榮看到這個情景，臉色徒然漲紅，旋即便被他以深厚修為強壓了下去。

　　“看來小友對於這股詭異，倒是多有研究。”太傅扯開了話題，免得某人難堪。

　　杜江笑道:“只不過接觸多了， 也沒什麽，依我猜測，這很可能是專門封禁如來法身的詛咒。”

　　如來法身是怎麽消失的，早已不可知，流傳下來的隻言片語，也沒有人能夠說清。

　　何況人族多次戰敗，歷史出現過巨大斷層。

　　到了後來，已經很難出現如來法身，即便是有那麽一兩個，也只是靠著各種奇遇懵懵懂懂之間修成。

　　是以這種詛咒也不被世人所知，隱藏極深，甚至讓人以為是血脈詛咒。

　　“即便如此，也不可小覷，今日既已發現，必能找出解決之道。”

　　趙詩秋感受過灰氣，知曉其性質邪惡無比，雖然威能有所不足，本質卻極為陰森惡毒。

　　太傅打量一番下方考生，沉吟片刻:“科舉不能中斷，也不能停止，也不能失了公平。

　　你們.......怎麽看?”

　　趙詩秋肅然道:“本屆科舉由我斬妖宮舉辦，出了岔子，自然由我斬妖宮擺平。”

　　咚！咚！咚！

　　三道鍾聲響起，第四輪大比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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