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揚州八千裡外,有一座破敗的城池,少有人煙,僅有一些到處流竄的難民盤踞此地。
城中有一座龐大的建築,應當是昔日某位世家豪門的族地。
曾經金碧輝煌的府邸早已變得殘破不堪,穹頂洞穿,陽光漏下,昏暗的天光清晰的映照出凌空飛舞細密塵埃。
環顧四周,密集的蛛絲布滿角落,內牆上殘留著斑駁的雨痕,鼠蟻亂跑,蚊蠅四飛,一片荒蕪的悲涼景象。
破敗的庭院,半塌的圍牆,繁茂的花木肆無忌憚地胡亂生長,野生的藤蔓沿著殘破的門楣和窗戶盤纏而上,雜草遍地,瓦礫四散。
冷風吹過,殘垣斷壁間的蛛網隨風搖擺,塵土飛揚,潮濕的磚石縫隙間滋生出各種青苔。
幾朵不知名的野花正在隨風搖曳,上空突然出現一隻大腳,徑直降落下來,將這處破敗的庭院唯一的景色毀壞。
來人似乎心事重重,有些懷念地打量四周,心中湧起千百般思緒。
“秦大人,怎得尋這麽一個破落地,咱去別的城池快活快活不好嗎?”
啪!
響亮的耳光聲。
說話之人右臉浮起清晰可見的五指紅印,剩下十余人再無一人敢開口亂言。
唯獨有一青年,並無避諱,他掃了掃四周,看向威勢最重的那人:“爹,這裡難道是昔日太爺爺的住所?”
“哦?你怎麽看出來的?”
“嘿嘿,來得時候看到大門的牌匾,依稀看到了個秦字。”
這群人正是宜州太守與他的兒子,還有哪些人仙、真仙。
秦太守上前摸了摸被白蟻侵蝕的柱梁,極為感慨道:“我秦家昔日亦是一代豪門,誰又能知道會淪落到如此地步?”
“往事不可尋,大人,以你的實力計謀,加上我等相助,何愁不能成就一番霸業。”
隊伍中僅有的兩名真仙之一開口了,他似乎極為敬佩秦太守。
“難,難,難,我的身份不好,一日不成霸主,頂天也就是個大號螻蟻。
莫說對抗朝廷,就算是天戮教那位,我等也不是對手。”
宜州大敗,似乎讓這位雄心勃勃的人妖混血兒,產生了一些波動。
“大人,不知另一位秦大人.....傷勢如何?”
這個說法非常古怪,但在場諸人似乎都習以為常。
“毀了一具肉身,還好魂魄並無多大損傷,稍加修養,過段時間便能複原。”
這位太守大人,非但是罕見的人妖混血,更是千年難遇的一體雙魂,一人一妖,配合他的人妖血脈,可以說恰到好處。
這也是天戮教教主看重他的原因!
咻!
遠處虛空抖動,似乎有人正在極速趕來。
“嗯?這股氣勢.....是人仙,好強,不在我之下。”有真仙開口,極為吃驚。
秦太守眯著眼望向來人,並沒有做出防備動作。
少頃。
人影落地,竟是一位清秀俊美的和尚。
“聖僧!”
“聖僧!”
........
十余位人仙包括秦太守的大兒子在內,都認出了來人,躬身施禮。
“慧延,你不在那邊呆著,竟然來人族境內,莫非真的不怕死?”
和尚單手豎在胸前,笑嘻嘻道:“大人你都不怕,貧僧何懼之有?”
“你什麽意思?”
“我說,大人你這樣的人妖都敢在大周境內行走,貧僧這樣的正統人族,自然更加無所忌憚。”
秦太守雙手指骨捏的爆響,渾身道力散發,狐疑地看著對方:“你是來找事的?
本座雖然吃了一記悶虧,但僅憑你一人......如何敢來挑釁我?
慧延內心有些鄙夷,他雖然傳承自魔佛,但畢竟是血脈純正的人族,人妖混血在他眼中,根本就是孽種,不該存在世上。
不過他今天有要事,暫時沒空跟秦太守扯皮。
“別盡說些好話聽,在自己老巢被人打得喪家犬一樣四處奔波,也叫吃了一記悶虧?
貧僧也不瞞你,我在杜江那小子手上,也栽了一個跟頭。”
“哈哈!”
“我還以為魔佛傳承有多厲害,原來也不過如此,看來你今天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秦太守難得露出笑意,可僅僅片刻之後,笑容再度消失。
一想起杜江,他總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明明對方之前還是一個窮小子,怎麽突然就崛起了?
到底是什麽奇遇,能讓一個平平無奇的臭小子,在一年不到的時間,成長到現在這個地步?
杜江的修煉速度,簡直堪比神話,甚至比舉世皆知的斬妖宮宮主還要快上一分。
而他前面十幾年,僅僅只是一個吃百家飯長大的孤兒,經常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這種人,滿大街都是,特別是在這座城池當中,幾乎都是這樣的人存在。
如果有人告訴秦太守,如今這座古月城裡面的這些難民,一年以後會出現一個絕世天驕,他打死都不會信。
因為根本就不可能!
“貧僧本不想來尋你,不過教主有指令降下,你如果不願意接受,那是你的事。”
慧延波瀾不驚,沒有因為秦太守的話語動怒,似乎巴不得和他鬧翻。
沉吟片刻,秦太守觀望了一下四周人仙的神情,內心知曉如今還不是脫離天戮教的時機。
“教主有何諭令?”
“殺掉杜江!”
秦太守嘴角終於露出止不住的笑意,仰天長笑,真仙氣息展露無疑,吹動殘破的庭院,卷起一片飛沙走石。
“教主明見,秦某豈敢不從?不過......杜江的實力你也應當領教過,豈是尋常?
加上他那些親朋好友,更有混元道為他助力,就算加上你我的實力,也不可能殺的掉他。”
他雖然心喜,巴不得早日除掉杜江這個心頭大患,但他也不得不承認杜江的實力,的確強得離譜。
別說單一個慧延,就算再來上十個真仙,加上自己等人,擊敗杜江簡單。
但想要殺他.......那是不可能的事。
何況杜江官至斬妖侯,一個指令就能調動當地斬妖宮大批人手,配合州府的陣法.......去殺他的風險太大了。
慧延難得認可秦太守,點了點頭說道:“看來你並沒有被怒火衝昏了頭腦。
不錯,尋常時間想要斬殺杜江,除非出動幾位合道或者乾脆霸主出手,否則想要殺他,幾乎沒有可能。
但現在不同.......”
“哦?難道你之前將他重傷了?”秦太守揶揄了一句。
“呵~他們二對一,若是單對單,杜江豈是我的對手?且不說這些,教主之所以下這個諭令......
是因為他接到密報,杜江即將晉升化仙!”
秦太守緩緩踱步,接著慧延的話說道:“一旦晉升化仙,第一個就要面對虛仙境的困境。
哪怕是以他的資質,沒個兩三個月,根本不可能成為人仙,這時候的確是最好的時機。”
“我們沒有那麽多時間,需得盡快籌備,速戰速決!”
“嗯?他就算是妖孽,是怪物,也不可能一日成就人仙吧?”秦太守不解。
慧延搖了搖頭:“以他的資質,的確是兩個月左右就可以晉升人仙。
可他的實力.....卻不是一直處在虛弱期。
越是接近人仙境,他的實力越高,我們的時間......大概也就在開始那一個月左右。
後面他的魂魄越來越凝實,也會越來越堅固,到時即便他的實力有所受限,卻不會因為波動損傷魂魄。
那時想殺他,就沒那麽容易了!”
秦太守點點頭,沒有反駁慧延,他也是從虛仙境走過來的,自然知曉這個境界的奧妙。
“那麽......教主的計劃,或者說你的計劃又是什麽?杜江身邊高手不少,他既然選擇這時候晉升化仙,必定做好了充足準備。
別人不好說,他的師兄肯定會去相助,加上混元道的文羲......這兩個人不解決,單憑他們二人,就可以攔下我等。”
“放心.....教主既然下令,自然是萬無一失,別忘了......天戮教的前身是什麽?”
秦太守心中一凜,想起了天戮這個名頭.......
那是三百年前威名赫赫的殺手組織!
...........
京都。
一處卦攤前,主客對坐。
算命的老瞎子將賓客放在卦攤上的右手摸了個遍,直到對方忍不住快發飆之時才收手。
“金算盤,眾人皆言你乃天機神算,普天之下除了紫微鬥數,無人能出你左右。
如果不是沈某事先知曉,還以為你有龍陽之癖。”
卦攤上的賓客,正是昔日風度翩翩,英俊瀟灑的沈探花,如今他回到人族,自然展現真容。
僅憑這副皮囊,這段時間在京都不如掀起了多大風波,無數世家閨秀都芳心暗許,連他住得客棧都被踩平了門檻,生意火爆,一時無兩。
算命的老瞎子顯然是個正經人,並沒有了理會沈探花的玩笑,反而一本正經說道:“你受困百年,如龍遊淺水,但終有飛升之日。”
饒是沈探花這般風流不羈,此刻聽到金算盤的話語,也是徒然站了起來,又驚又喜問道:“此言當真?”
旋即他又冷靜下來,望向身後北邊方向:“如果解困之道是在我身後......那你不用再說了。”
金算盤搖了搖頭:“非也非也,龍遊淺水,遇海則歸,海中有真龍神鳳,自可助你更上一層。”
“我當何處尋?”
“本屆科舉天驕所聚之地,則為汪洋大海。”
“謝過前輩!”
沈探花留下一顆金光璀璨的神石,轉身離去。
“本屆科舉的天驕?當以狀元為首,聽說她去了鎮北王那裡,難道我要去漠北?漠北黃沙漫天,豈能是海?
不對,沙海也是海.....
嗯,不錯,正好去看看本屆的狀元,到底有何過人之處。”
..........
揚州,醉仙居。
二樓靠窗包廂,傳出了牛大春洪亮的聲音。
“大人,這次俺老牛是真服了!”
“別人晉升虛仙之後都是小心翼翼,東躲XZ,好點的像穆姑娘、姚姑娘她們,也得閉關不出,仔細打熬魂魄。
哪裡像大人這般,仿若無事,還能出來猜拳喝酒,真是小刀劃屁股——屬實開眼了!”
杜江擺了擺手,轉頭看向窗外殘陽,笑著說道:“閉關太枯燥了,左右也是無事,出來與大夥解解悶。
我自從踏上修煉以來,只在神體境閉關過一個月,那是還是神遊方外,不知日升日落,等我出關之時,都沒感覺時間的流逝。
現在不同,要我躲在密室一個人苦修,委實有些煎熬,不如出來透透氣,反倒凝煉的更快。”
“嗝~”
池明吃的滿嘴流油,打了一個飽嗝,又端起了一杯酒全數飲下,方才看著杜江說道:“杜兄,你的性子貧僧多少也知道幾分。
依我看來,你現在能夠如此老神在在,只怕是尋到了破解災劫的方法?
最低是有了一些把握,否則不可能還有閑心出來喝酒。”
柳星河撇了撇嘴:“大師,這你就看錯了,你是不知道他先前是何等人物。
根本就是一個莽夫,你以為他有辦法,其實他有個屁。
到時災難臨頭,他肯定衝上去就是乾,哪管三七二十一?”
今天在場的都是男丁,沒有一位女子,人也不多,就杜江、池明、柳星河、牛大春、馬小秋五人。
前面幾人說完,馬小秋瞬間就懵逼了,不知該不該誇杜江神機妙算,萬一杜江真的沒做準備,自己又要拍到馬腿上去了。
杜江哈哈一笑,端起酒杯朝著眾人敬了一圈。
“大好時光,說這些晦氣話幹啥,喝酒,喝酒!”
柳星河端起酒杯, 剛送到嘴邊,突然整個人猛地朝著桌面砸去。
砰!
上好的玉石桌面被砸開道道裂紋,殘羹冷炙灑了一地,好在眾人修為高深,並沒有濺到衣袍上面。
耳朵上掛著一條青菜,鼻子上粘著牙豬肉,滿臉醬料的柳星河抬起頭來,朝著上空哀嚎出聲。
“小爺誓報此仇!”
杜江眼中射出兩道青光,例行公事般掃了幾眼,隨後無奈搖頭。
“柳兄,你也該收著點了,瞧瞧現在,不知得罪了哪路毛神,連還手都還不了。”
“小杜子,救我!你肯定有辦法,秋荷那小妮子知道是誰,你幫我問問。”
“我有個屁辦法,師兄不是說了,對方不是霸主也是絕頂合道,他都不是對手,我現在這副情景,自身難保啊。”
轟隆!
揚州斬妖宮方向,突然出現了一股浩大波動,筆直衝天的青光直插雲霄,激起無邊氣浪,連殘陽余暉都被扭曲出七色光彩。
“好!我的劫難又消去一分!”杜江拍掌大笑。
柳星河哭喪著臉,如訴如泣:“我的劫難誰來破?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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