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宛如天神降臨凡塵的蘇大人，一襲白袍隨風而動，氣勢如虹。

那勢如破竹的一指，仿佛凝聚了天地之威，難以想象其中就蘊含了多麽恐怖的靈力。

“丫的，影鬼你就給我留了個這樣的局面?”

江曉內心絕望。

蘇大人當初留下來的手環限制了影鬼只有三分鍾的發揮時間。

眼下，影鬼的力量消退，江曉只能硬著頭皮頂了上來。

可是目前還是二重禦靈師的自己又豈能匹敵當代的天機宮首席?

一指之下，江曉甚至無法有任何動作。

向來深切厭惡鬼物的蘇大人，面對如今持有北冥鬼這一身份的自己，恐怕不會留下絲毫活路。

然而，令江曉意外的是，自己並未被這恐怖的一指直接鎮壓至死。

甚至於.

蘇大人都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江曉有些愕然地看向了對方。

透過那張古樸的青銅面具，江曉只能看見後者此刻清冷的眸子裡充滿了複雜之色。

“江曉，我再問你一遍。”

蘇大人語氣冰冷，道，“人與鬼，你究竟選擇哪一方?”

“我還以為我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類呢...”

聞言，江曉嘴角流露出了一絲苦澀之色。

莫名之間。

腦海中浮現出了在冥府中膽顫心驚的那些日子。

身為一個人類被一群元鬼大佬當做了同類，還莫名其妙成了所謂的北冥使.

至於北冥鬼，則純粹來源於前世那段不堪的回憶。

未曾想，眼下卻是作繭自縛，逐漸陷入了一條艱難曲折的道路當中。

自己的這些遭遇無論是對誰說出，恐怕對方都不會相信。

人類?鬼物?

在姬挽歌眼中，自己就是和她一樣的鬼。在此刻的蘇大人以及其他人眼中，恐怕自己更是百鬼榜排名第三十六的北冥鬼。

世人皆稱自己為鬼，索性便為北冥鬼?

如此一來，未免有失本心。

況且眼下身為天機宮首席的蘇大人就在面前.

種種念頭潮起潮落。

最終，江曉歎了口氣，道，“我不知道。在我眼中，人與鬼並無太大區別。”

此言一出，蘇大人散發出的寒意更加濃鬱了些。

“身為一個人類，居然不清楚自身的立場！”

蘇大人震聲道，“你何其令我失望?你可知你那養父江澄是因何而死的?”

“封門鬼當初害死了多少人?江澄是肩負著無數條人命前去封印它的！在其失敗之後，我天機宮又付出了多少代價?如此才堪堪換得了一時的平穩。”

“這並不只是個例！”

“每一座鬼蜮背後都有無數血淋淋的鮮血！每一個禦靈師背後都有他們自身的子女！你以為他們就真的想進那些鬼蜮嗎?”

“可你告訴我，我們能停止與鬼物之間的戰爭嗎?！”

這位向來風輕雲淡的天機宮首席此刻卻很是失態，

“不可能！你不殺鬼，鬼就會害人！你今天放走了那群孽畜，明天它們就會製造出無數慘絕人寰的災禍！”

“江曉，你知道你乾得這件事究竟有多令我心寒嗎?”

說著，

那根修長的手指像是忍不住想要下沉。下一刻，蘇大人又強忍著衝動，勉強停下了動作。

江曉沉默無言。

他當然明白這些，要不然恐怕早已真正的融入了北冥鬼這一身份。

可是當姬挽歌強撐著殘軀，死死地擋在自己面前時。

自己又豈能熟視無睹?

面對江曉的沉默，蘇大人眼中再度升起一團怒火。

唰！

正在這時，那一指徹底落下。

一瞬間。

江曉被生死之間的大恐怖所包圍。

下一秒，江曉卻愣住了。

伴隨著這一指的落實，自己的身體並未被恐怖的靈力毀滅。

體內各個經脈以及穴竅反而像是被暖和的溫泉包裹住一樣，有種說不出的舒適感。

哢嚓——

伴隨著某道無形中的枷鎖打開。

體內的靈力精純到了一個極限後，江曉居然莫名感覺自己好似快要成為三重禦靈師了?

這是怎麽回事?

不等江曉多想，蘇大人就收回了這一指。

他轉過身，背對著江曉，冷冷道，“今日往後，北冥鬼不得再出現於世人面前。”

江曉眼中全是詫異之色。

蘇大人.

並沒有殺死自己?

“冥府四隻元鬼重傷逃脫，其中北冥鬼已被我抹除，神魂俱滅。”

江曉沒有發現的是，蘇大人此刻面具下的面色有些蒼白，“此事我會悉數報告給三清宮。若你希望我失去天機宮首席這一稱號，盡管回去成為那臭名昭著的北冥鬼。”

江曉咽了下口水。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江曉，我希望你知道一點。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你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很多人的視線。你想要隨心所欲之時，別忘記回頭看看身後那些人。”

蘇大人的聲音伴隨著晚風，帶著些許寒意，“想要自由談何容易?這世上最堅固的枷鎖，是心。”

江曉忍不住開口問道，“蘇大人，你說的那些人究竟是誰?”

話音落下，對方卻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江曉則趁著時間，不斷思考。

以對方天機宮首席的身份，居然選擇放了身為北冥鬼的自己.

無論是情理上還是以對方的性情， 都是一個極大的打擊。

也不知道自己那便宜老爹究竟和對方是什麽關系?

還是說其實原因在自己身上?

江曉還記得上一次在滄元鬼蜮中與蘇大人的談話。

“蘇大人...”

這樣想著，江曉試探性地開口問道，“你不會是我什麽親戚吧?”

“我沒有鬼親戚。”

蘇大人生冷地開口道。

江曉撇了撇嘴。

二者一時無話。

蘇大人這位八重禦靈師、天機宮的首席不說話，江曉自然也不會主動開口。

正在這時。

一陣秋季的晚風吹過，微微揚起蘇大人那一襲白袍，同時也吹動了江曉的黑發。

江曉順著方向，目光落到了遠處天網鎮所在的方向。

“想回去看看?”

霎然間，蘇大人察覺到了江曉無意間流露出來的心思。

“...嗯。”

這一次，江曉並未向上次回應姬挽歌那般壓下心中的念頭。

“那便走一趟吧，正好有些事還需要交代。”

蘇大人說著，雙手負後，朝著遠處緩步走去。

江曉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一時間散去沉重的心思，步伐輕松地跟在了蘇大人身邊。

此刻，皓月當空。

一條延伸至天際線的道路，兩旁是青翠色的田野。

正中央則是一黑一白兩道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