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燈充斥的街道中,墨三斤獨自站在那,來來往往的行人穿過他的身體,他就像一陣風,看不清也摸不到。
“這裡是了解這些鬼魂死之前的回憶之地嘛,第一次是黑貓的,第二次是王麻子的,那麽這次的是....”對於面前發生的匪夷所思之事墨三斤已經坦然接受,並開始思考這次的回憶對象是誰。
不一會,一個熟悉的面孔進入眼簾。
是小美。
身材嬌小的她走在人群中被人流推動著,活像一具傀儡,滿臉布滿了疲憊,因為相貌平平,放在人群中也不會引人注意。
她穿的很保守,手中提著老土的手提包,帶著款式很舊的眼鏡,眼裡沒有對於明天的希望,周遭的人大抵如此,眼裡看不見熱情之類的眼神。
也對,畢竟這裡是浮雲市,生活節奏很快。
“這裡是...浮雲南大街?”墨三斤看著周圍熟悉的建築認了出來,畢竟一直生活在浮雲市,對於自己的城市大多位置他還是認識的。
啪嗒啪嗒。
平底鞋的聲音在墨三斤耳旁響起。
小美穿過墨三斤的身體向前方走去。
看著小美的背影墨三斤搖了搖頭:“這個人太正常了,正常到身上沒有一絲一毫讓人眼前一亮的地方,不過看她這個樣子也不像是會亂搞的人,而且看小冊子上說的,她似乎就是忠貞之人?”
一邊思索著小美的信息,墨三斤突然想到了王有才:“對了,一定是遇到他才會...”
果然,就在他這麽想的時候,小美迎面撞到一個人。
“哎呦!”
小美直接被撞到在地,嘴裡痛呼出聲,並不是有多疼,只是下意識的喊出來而已。
“沒事吧?”
一道陰惻惻的聲音從上頭髮出,小美聞聲抬頭。
是一個看起來瘦弱的男子,臉色蠟黃,但身上卻穿著白大褂,現在是大中午,看起來是剛下班的樣子。
奇怪的是大中午的太陽那麽大,可面前這人卻給小美一種陰冷的感覺。
就像太陽照亮了世界卻唯獨遺漏了他似的。
對方伸出了手,小美一開始沒敢接,不過看對方穿白大褂的樣子,應該是個醫生,所以她思索片刻便伸出了手。
兩隻手接觸的一瞬間,小美便感覺自己不是處在烈日炎炎的浮雲市而是在極寒之地。
“嘶...”
她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
反觀對面的消瘦男子,對方在摸到小美的手後,像是了解了什麽,原本陰沉的眼神活躍起來,嘴角微微勾起,一改臉上的陰鬱,微笑著道:“真是不好意思,剛剛在想事情沒注意到你,有沒有哪裡受傷?”
“誒?”當小美將視線聚集在男人的臉後,她驚訝的發現剛剛那股陰寒感消失,而且對方那股給人陰鬱的感覺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陽般的笑容。
她有多久沒見過這麽溫暖的笑容了?
好像....很久了。
自從選擇當上老師後她就沒有接觸過這麽溫暖的笑容,不,在當老師之前她也沒接觸過。
“啊,沒事,就是摔了一跤而已,沒多大事的...啊?我的手掌怎麽...”
小美突然看向自己的手掌,那裡已經蹭破了皮,正往外溢血。
“破皮了,得趕緊去消毒,我工作的地方就在附近,跟我來吧。”白大褂男子將手裡鋒利的細小物件放入口袋後,臉上還是一副陽光的微笑,
關切說道。 “啊?您現在是要去休息吧,就擦破點皮,沒多大事的。”小美見狀連連擺手,她不是很喜歡麻煩別人。
男人發出溫和的笑聲道:“我的本職就是醫生,沒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請吧。”說著,他還特意行了個紳士禮。
“好裝啊,這不會都有人上當吧...”墨三斤在一旁看的真切,不由得吐槽道,當然是在腦海裡。
“這...好吧,麻煩你了。”小美看著對方的樣子,她特別吃這套,連忙答應。
“啊這....”墨三斤無語中。
他無法阻止,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小美跟著王有才向醫院方向走去。
進入裡面後當然是王有才發揮的時候,他充分扮演著好好先生的人設,溫柔的笑容和體貼的動作使得小美對面前這人的警戒心放的越來越低。
墨三斤面前的視角開始加速,這是小美與王有才相識時的畫面。
“親愛的,乾杯。”
“嗯。”(羞澀)
畫面很快,來到二人結婚的時間。
婚禮很簡單,簡單到猶如兒戲。
兩個人,一間豪華酒店房間,兩根紅燭,一席紅嫁衣,沒有賓客。
這,便是二人的婚禮。
“婚禮只是形式,我相信你不會介意的,對嘛?”王有才穿著紅色新郎服,端坐在凳子上,將手裡的小酒杯與小美手中的酒杯相碰撞。
“是,不介意...”小美羞澀的與對方碰杯,頭微微低下,臉上依舊布滿紅霞。
這是二人認識的第五個月,如此短的時間便已確認關系。
畫面再次跳轉。
婚後的生活很平常,與平常沒什麽兩樣,但每次從學校下班後,小美總能看到一個在家微笑著等待她回家的人,那是她的丈夫。
這一件事足以令小美開心一整天,在學校裡受到的氣瞬間煙消雲散。
如此稀松平常的生活持續了大概半年左右。
直到那一天。
小美被幾個小混混拖到了小巷子裡。
“嗚嗚嗚...”醫院中,小美雙手抱著雙臂渾身顫抖著,豆大的眼淚無止境的落下。
王有才站在一旁,臉上帶著關切之色,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珠道:“我不會嫌棄你的,那些小混混也會被送入監獄的,放心吧。”
“嗚....”小美現在什麽也沒聽進去,只是一個勁的哭泣,發生這種事對於一個正常女性來說是無法想象的痛苦,尤其還是新婚才半年時間。
現在的她已經陷入一種痛苦與焦灼的狀態中。
她覺得自己很髒,但又覺得很委屈,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縱使嘴裡有千言萬語出口後仍只剩下無助的哭泣。
“我去詢問那些小混混有沒有被抓到,你先好好休息下,我馬上回來。”
王有才溫柔說道,他越是這幅樣子,小美就越覺得自己對不起他。
“當時如果我自殺就好了....”危險的想法在她腦中成形。
當王有才走出病房後,他臉上的溫柔表情消失,又恢復成那副陰鬱的模樣,他走到角落中,在那裡有幾個人,如果小美看到一定會指著他們尖叫。
因為這些人就是將她拖到小巷子裡的小混混們!
“乾的不錯,這是你們的報酬。”王有才從口袋裡掏出厚厚一疊的紙袋子遞給對方。
那幾個小混混眼睛都亮了起來,這種活對於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天降餡餅,不僅可以享受肉欲之歡,還能得錢,和而不為呢?
“謝了哥們,我們走了。”
領頭的黃毛嘿嘿笑著轉身帶著幾個小弟向遠處走去。
隱約間還能聽到他們的討論聲:
“大哥,那個醫生是不是腦子有病啊,怎麽會找人那啥自己老婆的啊?”
“這世界上腦子有病的人多了去了,拿錢辦事廢話別那麽多。”
王有才聽到清清楚楚,他眯著眼睛,嘴角微微勾起。
“呵呵呵....”詭異的笑聲從他嘴裡發出。
他看了眼外頭陰沉的天空,隨後轉身打開房門,臉上換上溫柔的表情來,走入病房內。
啪嗒。
隨著病房被關上。
“啊!!!”
醫院樓下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叫聲。
“有人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周圍的人連聲道。
“嗚...外面怎麽了...”小美的病床是靠窗戶的,聽的很清楚,不由得抹著眼淚吸著鼻涕問道。
“沒什麽,要吃蘋果嘛?”王有才關上窗簾,溫柔笑問道。
樓下。
剛剛那些拿到王有才給的錢袋子的幾個小混混此刻身體以一種極為扭曲的姿勢纏繞在一塊,這人的手捅在那人的嘴裡,那人的腳纏繞住這人的脖子,還有的手臂完全錯位。
幾個人是從樓梯處摔到隨後幾人纏繞成球狀,身上的骨頭在滾下來的瞬間就開始層層斷裂,當來到樓下後,有的腦袋後面破了個洞,有的眼珠飛了出去,有的臉直接插進了一旁的尖銳的石磚牆角處,臉部直接凹了進去。
按理來說即使從樓梯上摔下來也不會變成這樣,但幾人還是死了。
後來警方在一個黃毛的口袋裡找到一個泛黃的紙袋子,打開後,裡頭是一疊疊白紙,那代表死人錢.....
畫面再次跳轉。
小美的性格在經過小混混事件後變得愈發悶沉,在學校上課也愈發的難受,於是,她辭職了。
每次看到王有才,自己的丈夫以那副溫柔的笑容看著自己,她就感覺鑽心的難受。
某天,她外遇了。
事件還是由王有才一手策劃,這只是個開始。
小美被王有才徹底玩弄於鼓掌之中,就像一具傀儡。
原本她是個很保守的人,對於自己的丈夫很忠臣,可隨著王有才一次次的策劃,她一次次的落入名為情欲的陷阱中。
漸漸地,她變了,性格變得放蕩,衣著也越來越暴露,雖然她長的很普通,但她學會了化妝,加上她身材嬌小的緣故,還是有很多人吃這套的。
畫面再次跳轉,來到一個墨三斤熟悉的地方。
幸福旅館。
在這裡,小美見到了淪為賭徒的王麻子。
王麻子也見到了墮落的教師。
二人身上都散發著令人厭惡的氣息,二者在互相見到的一瞬間,伸出手來。
當二手握在一塊後,二人相視一笑。
畫面...終結!
“呼....”
當墨三斤再一次的蘇醒後,他又來到一片白茫茫的房間。
“這些人身前做了很多令人不齒的事情,可它們的靈魂卻跟本人完全不一樣,這是為什麽....”
角落裡,小美全身被水泡到腫脹發白,直勾勾的看著墨三斤,嘴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來。
她說不了話,像是喉嚨裡被灌滿了水。
“要收他嘛?說起來,王麻子生前也殺了自己父親,就算是迫不得已,但他殺了人,變成鬼魂後就能逃脫嘛?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墨三斤突然想到這件事。
“如果每個人死後都變成靈魂,那生前是惡人的人做了那麽多壞事,難道死後就一筆勾銷了?”
“既然真是這樣,那...當個好人是為了什麽?”墨三斤看著小美恐怖的身體,站在原地,久久沒有拿出百魂錄來。
甚至他還想把百魂錄裡的王麻子倒出來。
不想通這件事他總覺得心裡有個疙瘩。
“叮~”
“察覺到你正在為無意義的傻問題消耗時間,故特別提醒,百魂錄裡可不是天堂之類的好地方...”
“嗯?”墨三斤聞言打開手中百魂錄。
在看到【彷徨的賭徒】後,他點了進去。
瞬間,他看到百魂錄裡面的景象。
王麻子正在裡頭,他正在重複接受自己所受的災難,而且是誇張過的,假如說他手指被劃破一道口子,那麽在百魂錄裡,他經歷的就是被砍下一整隻手臂!
這是一個輪回,他在裡頭重複經歷自己被殺害,被長生崽吞食的經歷以及他對別人所做的惡事,這惡事會改變方向,讓他體會到自己對別人做過的惡事。
每經歷一遍,它身上的傷口就消失一些,而且他臉上的表情也帶著愧疚之色。
當墨三斤的手摸到百魂錄的後面時,一道消息進入腦中。
【百魂錄,進去的靈魂如果身前作惡,需經無盡輪回重複自己所受之苦,此乃贖罪,當它徹底醒悟後,身上的傷口會消失,如在經歷苦難時沒挺過去,那麽很遺憾,直接灰飛湮滅,但如果挺過去,那麽恭喜,它將會從苦難中獲得特殊的能力】
人永遠無法彌補自己犯下過的錯誤,唯一能做的,就是心懷感激向著更好的方向活著。
“這樣啊....”墨三斤了然。
與其叫這個百魂錄,還不如叫監獄來的實在,畢竟這裡面關押的鬼魂都在無盡輪回中品嘗自己做過的惡。
這裡,是贖罪間。
熬過去,活。
熬不過去,灰飛湮滅。
“這些事這些鬼魂知道嘛?”這是墨三斤第一次主動詢問自己腦中的東西。
“知道。”對方回的很快。
墨三斤聞言走到小美面前道:“你身前也沒做過害人的事,我也不知道你進入這裡面會怎麽樣,說不定比現在的處境還苦難,即使這樣,你還願意跟我走嘛?”
小美蹲在地上,仰頭,像是孩童似的望著墨三斤,嘴裡咕嚕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斷斷續續的一段話:
“我..想家,我...想回家。”
“....我知道了。”
墨三斤伸出手來,上頭依然墊著衛生紙,畢竟對面的是一隻被水泡到臃腫的大手。
小美顫巍巍的伸出手來。
當接觸到的一瞬間,百魂錄照亮白光。
小美被吸入其中。
同時一道訊息出現。
【無助的教師】
墨三斤朝裡頭看去。
因為小美身前並沒有作惡,雖然她出軌,可並沒對人造成傷害,所以百魂錄判她無罪。
所以她在百魂錄裡的場景是在自己家裡,和自己父母一起吃飯聊天,憧憬著對明天的希望,眼裡散發著光亮。
“那麽,還剩下最後一個...”墨三斤還沒想完。
面前的視線,又一次的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