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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世醫女》第一百六十五章 慢慢
陽春三月,春光明媚。

 京城郊外十裡長亭的新柳,已經綠成了一片,微風拂動之下,在陽光裡歡快跳躍。

 官道旁離城門最遠的一處茶寮裡,二樓有個隔間,視野最是開闊。

 一位年約五旬的老頭兒,京城裡最稀松平常的商戶人家大掌櫃打扮,雖說還是乍暖還寒的天氣,老頭兒卻叫了小廝,把靠南面那扇大窗口,徑直推開了去,遠遠便能望見進城的路。

 茶爐子上的水,已經不知道沸了多少沸,老頭兒還沒有望見派去迎人的小廝回轉,直覺脖子都望長了,心裡頭也如那不停沸騰的水一般,煎熬奔騰,無法平靜……

 從城門裡出來的一輛極不起眼的大車裡,一位少年剛換好一身墨色長袍,由著小廝把發髻上的玉冠,換成一根白玉簪,便急不可耐撩開簾子看路。

 遠遠看見單人獨馬,攪起一陣塵土飛奔而來,車裡的少年眯了眯眼,也不打下簾子擋灰,反催促趕車的小廝再加快速度。

 遠處來的那匹馬,見得自家爺坐在車裡撩開了簾子,也逐漸放慢了速度,到他打著旋兒貼到大車邊上時,竟是一絲兒塵土也沒掀起來。

 “爺,人還沒到,黃大掌櫃在望遠閣裡,一個時辰以前,已經打發人迎了出去。”那小廝在馬上躬身稟道。

 車上的少年稍微松了口氣,面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海豐今兒這差使當得用了心思,回去自去領賞。”

 那小廝垂了頭答道:“爺,今兒這事兒,小的不敢領賞,小的這條命,原也是那……救的,咱們回來的時候,走得急,小的連頭都沒有磕上一個,可小的這心裡,都記著呢。”

 那少年略轉頭看了看海豐,點了點頭,隻說了句:“咱們也去望遠閣,看看究竟能望多遠……”便放下簾子,再次敲車讓快些。

 他又低下頭仔細瞧了瞧自己這一身,就是那靴子,哎,算了,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他是在刑部衙門裡,跟幾個刑部堂官,關上門扯了大半晌改律的事情,還是老尚書要出恭,大家茶歇的時候,外頭急得團團轉的小廝才進來報了,說是那張家商號的黃大掌櫃一大早就出城去了。

 感情這所謂的過兩日才到,不過是個障眼法,幸虧海豐那小子留了個心眼兒,說是無論如何,派人綴在黃大掌櫃後頭,準沒錯兒。

 也顧不上那麽多了,只能掩下心裡的急切,再進去晃了一圈兒,擺了個未擺過的譜兒,交代了句大家先議的話,便匆匆出了刑部衙門。

 上了那輛早就備下的大車,他卻別扭了半晌,才發現,自家這衣裳,好像不太對,若穿著這身去,他們只怕還得行大禮,於是忙又讓小廝折回去拿了衣裳,快出城門的時候,拿衣裳的小廝才跟了上來……

 黃大掌櫃在望遠閣那間暖閣裡,打了不知道多少個旋兒的時候,聽見門口有動靜,便轉頭去看,只見幾個小廝簇擁著一個墨袍少年進了自家這間,略愣了愣,看見他腳上那雙沒遮全的靴子,忙走過去長揖躬身到底:“張家商號黃明遠恭迎殿下……”

 六皇子點了點頭,小廝在後頭關了門,六皇子邊往那扇大開的窗戶前過去,邊望向窗外笑道:“不必拘禮,黃大掌櫃隨意些便好。這處果然看得挺遠,盼團聚怕分離,本是人之常情,能訂到這一間,黃大掌櫃有心了。”

 黃大掌櫃那沸水滾燙般的心,此刻倒慢慢平息下來,自家老祖宗遞了話的,要悄悄兒進城,可如今……卻也只能笑著躬身答道:“都是小的應當應分的……”

 說話間,那窗戶外,遠遠便能瞧見一陣塵土揚起,在陽光下極顯眼,馬蹄聲急急,馬上那小廝昂著首,看見那窗戶裡站的,竟不是自家大掌櫃,略愣了愣,才瞧見大掌櫃往出探了探頭,忙招了招手。

 黃大掌櫃那顆心又有些激動,看著已經轉身往外的六皇子,忙跟了上去。

 盞茶工夫之後,一個夾雜著馬匹和大車的車隊,緩緩出現在視線裡。

 六皇子想了想,到底沒有再往前迎,隻站在了路旁一棵大樹底下,遠遠望著那車隊慢慢靠近……

 黃大掌櫃卻是急急迎了上去,心裡那份激動,已經完全抑製不住了。

 三年了,變化太大了,外出多年的老祖宗回來了,大爺成了親,姑娘,姑娘,從太太沒了之後,姑娘簡直脫胎換骨一般,從姑娘讓他找王相討人情那一刻開始,太太沒了的那種黯淡,終於出現了一絲兒光亮。

 再往後,借勢除了那個什麽姨娘,再借故住到萬壽觀,不聲不響把那姓秦的挪走,把張家和那姓秦的在京城的連接毫不猶豫地處理掉。

 南回路上,六皇子和廣南王府出手,滅了翁家闔族,那是張家托的底,京城往北,是他統的總,往前多少年,多少銀錢從他手上過,都沒有那一回那種漫撒銀錢的舒坦,那一回,是先老太爺去世之後,他第一回痛痛快快哭了一場……

 再往後的事,雖說只知道些影子,還有些沒法兒說不能說的事兒,但是就那四季養生花茶一項的生息,去年一年還看不出什麽,可從今年開了年到如今,已經收了十多萬銀子的定錢……

 君仙山上有了女醫館,雖說眼前尚且不顯山不露水,往後也許依舊平穩度日,可他看過君山女醫館那套講義,他是從張家出來的人,太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了。

 黃大掌櫃派去迎人的大勇頭前帶路,領著馬和馬車慢慢靠近望遠閣,停了下來,黃大掌櫃忙緊走了幾步,躬身上前,頭一輛馬車前頭,騎著匹棗紅馬的老者,縱身下了馬,哈哈笑道:“黃小鬼兒,你這身子骨兒還不錯嘛,當年我走的時候,你可還是個小夥計……”

 本就心情激蕩的黃大掌櫃,被這聲黃小鬼兒叫得一時老淚縱橫,長揖躬身下去,哽咽著道:“老祖宗,您,您,小的……”

 張家老祖哈哈哈哈哈笑得更大聲:“我記得你以前沒這毛病啊,怎的長了年紀還長了毛病呢?我可還記得你這名兒是怎麽來的……”

 紫藤當先從車裡跳了下來,秦念西扶著紫藤下了馬車的時候,正看見黃大掌櫃在自家老祖宗面前掉眼淚的場景,忙轉過頭,看著胡玉婷從裡面下來,再伸手幫她整整衣裳,胡玉婷略愣了愣,隻瞧了半眼,也開始幫秦念西整起了衣裳……

 六皇子離得不遠不近,瞧見這一幕,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嘴角。她長高了,那眉眼比從前,更加舒展了,面色極好,白裡透著紅,陽光照過來,她微微眯著的眼睫,配著那兩個微微一笑,便若隱若現的精巧梨渦兒,真是漂亮極了。

 黃大掌櫃到底極快收斂了心神,先是高聲道:“請老祖宗安,請姑娘安,”又急急壓低了聲音道:“六皇子殿下來了。”

 秦念西正在還禮,聽得這句,隻愣了愣,倒是張家老祖不著痕跡瞧了她一眼,才在黃大掌櫃示意下,當先往六皇子站著的那處走了過去,秦念西撇了撇嘴,到底還是跟了過去。

 黃大掌櫃示意著跟來的人,招呼眾人下車,進望遠閣喝口茶,自家又跟在張家老祖和秦念西後頭,往六皇子那處去了。

 張家老祖領著秦念西給六皇子行禮:“老朽有禮了,山野村夫一個,怎敢勞動殿下相迎。”

 六皇子側身避過,也雙手抱拳道:“先生與我,有師徒之情,姑娘與我,有救命之恩,來了京城,澈自該盡地主之誼,本是應有之義。”

 二人一番客套,終於還是六皇子拉了張家老祖走在前頭,進了望遠閣二樓那處闊大的隔間裡。

 山泉新煮了,座椅也重新擺過了,黃大掌櫃親手新沏了茶,奉到了三人跟前,才悄然退了出去……

 六皇子端了茶盞,又請過了張家老祖和秦念西,才當先抿了一口,又淺淺笑道:“雖說分別不過年余,卻是萬分掛念,不知山上如今,一切可好?”

 張家老祖笑道:“山上本就是方外之地,一切安穩如舊,多謝殿下記掛。”

 六皇子沉默了半晌,才又道:“先生,莫要與我如此生分才好,從前在山上時,我得先生指點,獲益良多,不知是否還有幸,得先生指點一二。”

 張家老祖哈哈點頭笑道:“這有何難,京城萬壽觀,當是不缺竹枝的……”

 六皇子也跟著笑了出來,又看著秦念西唇角若隱若現的那一絲笑,轉而對她道:“聽說姑娘流影劍法已成,不知改日可否討教一二。”

 秦念西心裡暗自腹誹,這裡面竟還莫名其妙有自家的事,不就是那會兒從來沒跑過自己嗎,值當記這麽久嗎?

 卻也只能笑道:“還請殿下見諒,小女子練這劍,本不是為了練劍,微末之技,不敢獻醜。”

 六皇子心下不禁有些黯然,雖說,她從前也很少主動與自己說話,可到底,不似如今這般,拒人於千裡之外,卻不死心繼續道:“那改日老太妃到觀中時,定要與姑娘再一起爬一回山。”

 哈哈,果然還是記掛著從前爬山老落在後面的事,秦念西心裡依舊在腹誹,面上卻只是一絲不顯:“若老太妃有命,必盡力相陪。”

 張家老祖瞧著這一個目光緊緊相隨,那一個卻只是半低著頭渾不在意,心裡不禁悄然歎了口氣,這個事兒,只怕是,有點兒複雜。只是不知道,自家這女娃兒,再大一些之後,情竇初開時,會是個什麽光景?

 張家老祖舉杯抿了口茶道:“不知老太妃最近可安好?”

 六皇子點了點頭道:“好得很,前兒我過去看她,她老人家還說起,這回要帶……阿念,進宮去給娘娘請安。”

 秦念西聽著六皇子舌頭打著旋兒叫出了她的名字,愣了愣,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卻見他一臉平靜轉而對她道:“姑娘莫要擔心,娘娘性子極像老太妃,卻比老太妃待人還要溫和,她素日裡說起姑娘,都是一臉的讚許。這回許是因為長公主的事,娘娘想多問幾句。”

 六皇子心裡千回百轉不知叫了多少遍的那個名字,在那一刹那叫出來時,其實他自家後背都莫名其妙出了一層薄汗,她抬頭看了他,眼裡有詫異,他不敢,也不想,更不能繼續肆意,只能借著話頭兒,轉到進宮的事上……

 他一口氣把那些話說完,隻覺她看著他,看得他有些頭暈目眩,她從來沒有那麽看過他,從前許多回,她給他扎針也好,給他把脈也好,眼裡全是醫家的冷靜和慈悲。

 即便是那一回,她讓他去摘櫻桃,他們說了那麽多話,她也幾乎從來沒有那樣直直看向他,都是看樹看櫻桃甚至看藍天白雲,即便坐下飲茶,她也是像才剛一樣,半低著頭,一直注視著那些茶盞……

 她和他下棋,她只看那棋,她對著自家外祖撒嬌耍賴,對自己卻是,還不如她極不喜歡的那些棋子……

 她那麽小,他對自己說過千萬遍,她這樣蘭心蕙質、聰明天成的女孩兒,所做所想,必然和尋常女孩兒不一樣,不能急,要慢慢兒來,就是這樣,慢慢讓她抬頭看看自己,總有一日,她會發現,他看她的眼神……

 不是說好了,要好好兒藏起來,在她長大之前,不要嚇到她的?可今天,自己究竟,這是怎麽了?

 那個議親, 都怪那個該死的議親,自己不過才十五而已,議的哪門子親,這是哪個沒眼色的提出來的,父皇和母后,不總說自己才是個孩子嗎?

 她要是知道自己在議親了,會怎麽樣,會不會永遠都不再抬頭看自己一眼了?

 六皇子說完那些話,掩飾著掩飾著,緊緊攥著手裡那個茶盞,一口一口抿幹了那盞裡的茶水,心緒卻飛到了,不知道哪裡……

 想起議親這事兒,他這喉頭,都有些不自覺地發緊了……

 她笑著說了句大約是知道了,不妨事,多謝提點之類的話,又低下了頭。

 張家老祖瞧著心神不寧的六皇子,隻笑而不語,又喝了兩盞茶,才叫了黃大掌櫃進來,吩咐看看大家歇好了沒有,若歇好了,便繞城往萬壽觀過去,就不進城了……

 六皇子在望遠閣前頭,強笑著送走了張家老祖一行車馬,才有些失魂落魄地上了來時的那輛大車,往城裡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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