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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流雲》第18章 天眷之人
  待到流雲扇抄完前面靈牌上的人名,便與子夜傘一同施展輕功離開宗祠,朝鎮長家飛去。

  雖然子夜傘擔憂守在家中的十三與依依等急,但是流雲扇認為難得夜探一趟,又查出幕後之人與鎮長相關,當然要趁尚未打草驚蛇之際,潛入鎮長家中一探究竟。

  鎮長家周遭雖無枯樹環繞以方便辨認;但相較尋常百姓家,鎮長家的佔地明顯更大。

  是故,流雲扇與子夜傘不算費勁地便尋到鎮長家附近,藏在盛開的桃花樹上暗中觀察。

  鎮長家除卻佔地較大,更突出之處在於院牆之高,若非流雲扇與子夜傘立在桃花樹上,定然望不到院牆內星星點點的火光,以及四處走動的侍衛。

  流雲扇傳音入密與子夜傘:不知侍衛們大半夜不睡覺是在做何?

  子夜傘稍顯敷衍的傳音入密回道:“自然是不可告人之事。”

  流雲扇與子夜傘想法一致,遂決定多待片刻,觀察事態變化,再做打算。

  須臾,三名牽絲鎮的鎮民被侍衛們羈押到後院,即使仨鎮民被粗糙麻繩五花大綁,依舊不死心的掙扎,企圖逃脫此地。

  旋即被侍衛們厭煩的狠踹幾腳,痛得仨鎮民眼前一黑,因著口中被侍衛們塞入布團以防他們喊叫,故而仨鎮民只能嗚嗚咽咽、涕泗橫流的求饒。

  可惜仨鎮民相貌平平,如此折騰更顯醜陋,引得其中幾名侍衛譏笑連連。

  “當上侍衛便得意忘形,忘記牽絲鎮裡的規矩,果然新來的年輕侍衛還需操練啊。”年歲稍長的侍衛板起臉,霎時幾名暗衛出現在方才譏笑的侍衛背後,將出言譏笑的四名侍衛卸掉下巴,捆縛起來。

  譏笑的四名侍衛在滿心茫然之中,與仨鎮民一同被喂下一根扭動地如絲線般細長的白蟲。

  長蟲甫一被放入四名侍衛與仨鎮民口中,便自主爬向他們喉管,一路鑽入胃裡。縱使四名侍衛與仨鎮民反胃到嘔噦,也吐不出長蟲。

  長蟲破壞著四名侍衛與仨鎮民的內髒,沿筋脈一路鑽入腦髓,痛得他們翻來覆去的打滾。

  流雲扇望到此景,不禁面色青白交加,憶起當初在天極峰子夜傘拿白玉盤戲弄他之事。

  子夜傘瞧出端倪,傳音入密戲謔道:怎得臉色如此難看,莫非流雲公子又害怕咯?

  流雲扇不吭不應。

  子夜傘頓感無趣,自顧分析起眼前的情況:“依照這位年長侍衛的說法,破壞牽絲鎮規矩者都會被喂下長蟲……長蟲應是蠱蟲……然後被做成喪失意識的傀儡。”

  流雲扇許是緩過勁來,順著子夜傘的分析繼續道:“如此一來,你我二人找到卷宗之後,還要查驗被喂入蠱蟲之後四名侍衛與仨鎮民的軀殼。”

  子夜傘未反對流雲扇言的計劃。

  須臾,被喂下蠱蟲的侍衛與鎮民如爛泥般癱軟在地,顯然已經昏死過去。

  恰在此時,守在一旁的年長侍衛吩咐暗衛將他們送回應回之地。

  流雲扇與子夜傘頓時一驚,未想到蠱蟲被喂入人體之後,無需再施行其他改造,便能鑄成傀儡,委實便捷駭人。

  隨即流雲扇恍然道:“子夜姑娘先前在宗祠裡說過,燃燒紅燭的靈牌乃牽絲鎮活人的靈牌,所謂活人其實是被喂下蠱蟲喪失意識者!”

  子夜傘聞言卻是立刻想到別處:“若是如此,不如流雲公子追去跟蹤被喂下蠱蟲的四名侍衛與仨鎮民,妾身留在此地盜取卷宗?”

  流雲扇想到幾名侍衛與鎮民體內的蠱蟲,

溫潤笑容不由得凝固在臉上,立時拒絕:“不必分頭行動,在下方才以內力將引魂香灑到四名侍衛與仨鎮民身上,稍後在下與子夜姑娘跟隨引路的迷蝶便能找到他們。”  “流雲公子為了不與蠱蟲相處,真是煞費苦心哩!”子夜傘嘲笑道。

  流雲扇隻當未聽見,施展輕功避過院裡的侍衛,朝內院行去,子夜傘頓感無趣,跟在流雲扇身後,越過侍衛落在內院屋頂。

  流雲扇與子夜傘二人甫一落到屋頂,便見屋內燭火驀地被點燃,當即心中一緊,以為被隱世而居的宗師級高手察覺,或是不留心引動機關,情不自禁地屏吸以待。

  未料屋內傳來乾澀沙啞如破銅鑼的嗓音:“……你們運到王府的兵器不錯,王爺相當滿意,你有何需求盡管提,王爺會盡量滿足。”

  老者恭敬道:“微臣能在王爺的指點之下,繼續為百姓辦事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不敢再奢望什麽要求賞賜。只是……”

  老者欲言又止,終是在神秘人的催促中道出緣由:“當年微臣初到此地,被上一任鎮長載入卷宗,上任鎮長逝世之後,卷宗便不翼而飛——”

  老者話未說完,便被神秘人打斷:“你追查卷宗這麽多年,依然找不到它的下落,只能是內鬼故意藏起來。”

  “也罷,待我稟明王爺,王爺自會派人前來祝你一臂之力。”神秘人不容老者拒絕地做出決斷。

  老者本就是有求於王爺,哪敢不從,自然欣喜道:“微臣謝過大人。”

  子夜傘聽罷,神情頗為古怪,傳音入密與流雲扇:流雲公子的運道當真是極好的。欲查探卷宗,便遇到鎮長親口說出卷宗不翼而飛的消息。不僅如此,還遇到來自越王府的神秘人,聽神秘人話中的意思,依依口中越王收買兵器意欲謀反一事得以證實了。

  流雲扇輕甩折扇,傳音入密回道:誰讓在下的脾性一等一好呢,或許老天也不願意為難溫柔善良的男子吧。

  子夜傘被流雲扇這般厚顏無恥的自誇驚詫,冷不防露出些許氣息,幸好趕在神秘人察覺前,流雲扇與子夜傘已先行施展輕功遁去。

  追隨迷蝶前去尋找四名侍衛和仨鎮民的路途中,子夜傘問起流雲扇的打算:“如今記載鎮長來歷的卷宗下落不明,流雲公子意欲何為?”

  流雲扇不答反問:“子夜姑娘覺得卷宗是被何人藏在何處?”

  子夜傘事不關己冷淡道:“此事乃流雲公子欲意查探,與妾身有何關系?妾身哪裡曉得卷宗被何人藏在何處?”

  流雲扇佯裝未聽出子夜傘話語中的冷淡意味,自顧分析道:“牽絲鎮上任鎮長之死不知道是否與現任鎮長有關,但是按常理來說,能接觸到卷宗者一定是上任鎮長及其親近之人。”

  “而上任鎮長已經去世數十年,所以他親近之人定然年歲已高。”流雲扇揣摩偷藏卷宗之人:“他親眼目睹牽絲鎮的改變,嚴苛的規矩,被控制的奇怪鎮民,宗祠裡的人皮鬼臉,都令他感到害怕無措。”

  許是被流雲扇的專心致志感染,子夜傘竟然續道:“他知道自己走不出牽絲鎮,無法將牽絲鎮的詭譎公之於眾,是故只能將卷宗藏起來,以防鎮長找到卷宗將之燒毀。”

  流雲扇沉浸在推演之中,尚未察覺是子夜傘主動與他探討:“他必定是鎮長無法懷疑之人,藏匿卷宗之處亦不會讓鎮長起疑,或者即便懷疑也能輕易洗去嫌疑。”

  流雲扇隱約感覺到將要觸碰真相,可惜話到嘴邊就是難以說出,不禁皺眉深思。

  偏在此時,子夜傘忽然出言提醒:“流雲公子瞧街上巡邏的衙役,其中四名是不是剛剛被喂下蠱蟲的衙役?”

  流雲扇被迫打斷思緒,亦怨不得子夜傘的提醒,不得不凝神望去,旋即驚詫道:“確是他們,怎得未被送回家中,而是仍在巡邏?”

  子夜傘隨意猜道:“約莫今日他們當值。”

  “當值也罷,故意將他們當作棋子也罷,無論如何煩請子夜姑娘與在下配合,引誘他四人過來。”流雲扇誠懇相邀。

  於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夜裡,只有八名侍衛巡邏的長街忽然狂風大作,驚走鳥雀寒鴉。

  八名侍衛驀然駐足,背對背互相倚靠,圍成一圈,警戒地掃視長街上下,尋找可疑之人。

  忽然,一道白影仿佛鬼魅般在八名侍衛眼前飄過,轉瞬即逝,驚得八名侍衛驚慌失措,怒喝:“何人在此裝神弄鬼?有本事堂堂正正站出來一決雌雄!”

  無人回應侍衛的怒吼,唯有如鬼魅般的白影時而出現在簷下,時而出現在屋頂。

  在侍衛瑟瑟發抖,欲高聲呼救時,嗚嗚咽咽如泣如訴的怨聲突然從四面八方傳來,其中四名侍衛瞬間耳竅流血,暈死過去。

  余下流雲扇與子夜傘欲問詢的四名侍衛,排成一列,一蹦一跳到藏在不遠處的子夜傘與流雲扇面前。

  子夜傘將內力凝聚在掌心,震碎方才吹奏的樹葉,順道囑咐流雲扇:“天傀術暫且能控制住他們回答某些淺顯簡單的提問,流雲公子速戰速決。”

  流雲扇上前一步,一面按住脈搏查驗四名侍衛體內的情況,一面問:“你們可知被喂下的蠱蟲為何?”

  比流雲扇尚且高出半頭的憨傻侍衛道:“牽絲蠱,唐鎮長專門用來懲罰不守規矩的鎮民。”

  流雲扇面色一沉,繼續追問:“你們可知唐鎮長的來歷?”

  賊眉鼠眼的侍衛尖聲細語:“鎮裡老人都傳唐鎮長是被貶謫的朝廷命官,被發配到越王城之後,因越王賞識得以當上牽絲鎮的鎮長。”

  流雲扇內心頓時有了探查唐鎮長來歷的方法,旋即問起與牽絲鎮規矩不甚相乾的疑惑:“牽絲鎮暗中打造的兵器藏在何處?”

  “在,在——”長相端正清秀的侍衛結巴道:“在宗——”

  “宗祠?”流雲扇眼見端正清秀的侍衛長大嘴巴,半晌吐不出地點,不禁情急之下反問。

  熟料子夜傘突然低喝:“撤!”

  瞬間子夜傘單手抓住流雲扇一側肩膀,流雲扇來不及細想,當即與子夜傘一同施展輕功躍上後方屋頂——

  啪!啪!啪!啪!

  連續四聲炸響,四名侍衛腦袋立刻碎成西瓜瓤,血淋淋的肉沫濺在他們的衣物上。遠遠望去,空曠的長街上孤零零立著四名無頭血人,著實恐怖。

  子夜傘柳眉微蹙,沉聲道:“應是天傀術被發現,唐鎮長引爆了盤繞在四名侍衛腦內的牽絲蠱。”

  子夜傘話音未落,不遠處本已暈死過去的四名侍衛突然呻吟起來,四肢掙扎想要站起身,流雲扇欲言又止,終是與子夜傘一同離去,隨引路迷蝶朝鎮民家行去。

  途中流雲扇情不自禁地擔憂:“若是唐鎮長察覺喂下牽絲蠱的侍衛被旁人控制,怕是會警惕之下將仨鎮民也殺死。”

  子夜傘今夜一直在聽流雲扇絮叨,委實不願再多聽些許無用之言,故而按捺住心煩勉強算是安慰道:“四名侍衛死於巡邏途中,尚可解釋為惡人襲擊,仨鎮民若是再死於家中,牽絲鎮便一夜死去七人,未免說不過去。”

  “子夜姑娘說得是。”流雲扇暫且被子夜傘說服:“如今最要緊之事當屬盡早趕到仨鎮民家中,以免唐鎮長提前殺人滅口。”

  “說曹操曹操到。”子夜傘突然駐足,瞥向迷蝶流連的某戶人家:“某鎮民家到哩,流雲公子速去查驗吧,妾身今夜心情尚可,便行一回善舉,替你守在屋外。”

  流雲扇謝過子夜傘,匆匆潛入某鎮民屋內。甫一入得屋內,流雲扇便眉頭一皺,內心驚詫:未聽聞鎮民呼吸吐納的氣音……

  流雲扇當即躍到床邊,鎮民蒼白如紙的臉立刻映入眼簾,流雲扇不敢置信地伸出二指探到鎮民鼻下及頸側,未察覺到鼻息與血脈搏動,不禁驚詫出聲:“殺人滅口!”

  流雲扇掀開蓋在鎮民身上的薄被,急急檢查一遍,卻未查出任何傷勢,仿佛鎮民當真是在睡夢之中壽終正寢一般,流雲扇心下暗道:牽絲蠱果真非比尋常。

  知曉查不出其他線索的流雲扇未多做停留, 將鎮民恢復之前的沉睡狀態,施展輕功離開屋內。

  待到子夜傘望見流雲扇不佳的面色時,便知鎮民已被殺人滅口。子夜傘未多言,與流雲扇跟隨引路迷蝶趕往另一鎮民家中。

  途中流雲扇主動與子夜傘說道:“牽絲蠱不僅能自爆恐嚇欲追查真相之人,還能令被下蠱之人在睡夢中無知無覺得死去。”

  子夜傘聽罷流雲扇的解釋,不禁奇怪:“流雲公子明知另外倆鎮民必死無疑,為何仍要趕去查探?”

  流雲扇若有所思:“因為在下欲驗證一條線索。”

  少頃,流雲扇探查完另外倆鎮民,亦如先前查驗過的鎮民一般,周身無傷口,宛如在睡夢中壽終正寢一般。

  除卻探查被喂下牽絲蠱的仨鎮民,流雲扇還翻入諸多無辜鎮民家中,不知是要探查甚麽東西。

  子夜傘因流雲扇神神秘秘的舉動略微提起興致,主動詢問:“不知流雲公子查出什麽線索?”

  流雲扇溫潤一笑:“牽絲鎮非是所有鎮民都擁戴唐鎮長,子夜姑娘可曾見過,幾乎全鎮都是成婚多年卻分房睡覺的夫妻?”

  子夜傘若有所思:“有意思。”

  流雲扇意味深長地慨歎:“女子的直覺當真是可怕啊。”

  子夜傘不置可否。

  今夜探查勉強算是順利,流雲扇與子夜傘擔憂十三與依依等急,遂未再探查藏鑄兵器之地,施展輕功朝暫時的居處飛去。

  此時的流雲扇與子夜傘尚不知道,十三和依依為他二人準備了何等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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