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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流雲》第50章 東躲西藏
  韓靖微微錯愕。

  然而不待韓靖傳音入密仔細訊問一番流雲扇,黃泉獄主已拖著嘶啞的嗓音質問道:“二十四橋明月夜的白綾!你從何處得到的?”

  趁黃泉獄主等待流雲扇答覆之際,子夜傘傳音入密與流雲扇,戲謔地問:流雲公子怎得喜歡收藏些女子衣物?若非清楚流雲公子的為人,妾身怕是要把流雲公子當作采花賊哩!

  流雲扇剛傳音入密與韓靖,解釋完手中白綾的來歷,哪料到又迎來子夜傘的戲謔猜疑。

  流雲扇啞然失笑。

  落在九位獄主眼底,便是流雲扇背後有二十四橋明月夜撐腰,有恃無恐。

  溟泉獄主悄悄後退半步,應是效仿流雲扇,也傳音入密與其他八位獄主,商量眼下境況。

  流雲扇心細如毛,當即打斷面前九位獄主傳音入密的商議,狀似輕松道:“原來九位獄主也認得第一公子的護法侍女——二十四橋明月夜的白綾。”

  “至於在下手中為何會有她們的白綾,自然是她們交與在下,倘若遇到不聽公子命令之人,便祭出此物引來第一公子。”流雲扇揣摩著第一公子與伊寒蠱師以及九位獄主之間的關系,胡謅道。

  許是察覺子夜傘的目光愈來愈奇怪,未免子夜傘誤會他與第一公子相識,流雲扇胡謅完,趕緊傳音入密與子夜傘解釋:此物乃是玉生煙姑娘跳下憶鄉台之後,我在銀海海面偶然撿到的。當時隻覺得興許能憑它尋到二十四橋明月夜,誰料先在此地派上用場。

  子夜傘聽罷流雲扇的解釋,實在不知道說甚麽是好,終是簡短道:流雲公子的運道當真奇絕。

  流雲扇赧然一笑:謬讚,謬讚。

  流雲扇話音剛落,方才趁流雲扇與子夜傘傳音入密之際商議完正事的九位獄主,已經決定好是否放走流雲扇、子夜傘、杜潘與韓靖。

  但見溟泉獄主上前一步,左側嘴角翹起,右側嘴角耷下,整一幅似哭似笑的容貌,雌雄莫辨的聲音自他喉嚨裡傳出:“流雲公子真是有意思!明知道本官畏懼第一公子,仍要拿出二十四橋明月夜的物什嚇唬本官。本官自然——不能放掉你們!”

  溟泉獄主話音未落,九位獄主已經齊齊衝向流雲扇、子夜傘、韓靖與杜潘。

  恰在此時,子夜傘與流雲扇不約而同的自袖中擲出某樣能夠釋放迷煙的暗器。

  趁煙霧未散盡之際,流雲扇、子夜傘、韓靖與杜潘分別向東南西北四處不同方位施展輕功逃走。

  九位獄主皆是宗師境高手,自然能閉目閉息僅依靠聽聲辯位察覺出四人逃跑的方向。

  “本官與子夜傘有怨,她交與本官處理,其他人你們隨意。”溟泉獄主說罷,施展輕功竄出煙霧,朝子夜傘追去。

  黑白無常緊隨其後。

  寒泉獄主、陰泉獄主、幽泉獄主三人卷起阿九的屍體,追在韓靖背後。約莫是想在必要之際,拿阿九屍體威脅韓靖。

  酆泉獄主、黃泉獄主、衙泉獄主三人控制著除阿九與雲娘之外的十三具屍體,朝流雲扇逃跑的方向追去。

  因著杜潘已經被種入筮心蠱,僅下泉獄主與苦泉獄主二人捎上雲娘的屍體,朝杜潘追去。

  眨眼之間,溟泉獄前再無一人。

  卻說溟泉獄主與黑白無常追在子夜傘背後,一路行至佔星台的密道前駐足。

  溟泉獄主望著昏暗曲折幾乎望不到盡頭的密道,不禁猶豫起來。

  溟泉獄主思慮再三,命令黑白無常獻出他二人的兵器——烏金鐵鏈,

系在三人腰間。若是遇到危險,便拽動烏金鐵鏈。  溟泉獄主與黑白無常系好烏金鐵鏈之後,小心翼翼地步入原本對他們而言頗為熟悉的密道內。

  空曠無人的密道令溟泉獄主與黑白無常的腳步聲以及烏金鐵鏈偶爾的碰撞聲愈發明顯。

  當溟泉獄主與黑白無常走到第一處分岔口時,三人仍未發現子夜傘的蹤跡,不免略感焦躁。

  溟泉獄主仔細審視一番岔路,吩咐黑白無常:“你二人一左一右前去探路,本官在原地等候你二人。你二人探查完是否有異樣之後,盡快回到此地複命。”

  “遵命。”黑白無常異口同聲道。

  溟泉獄主不時望向黑白無常分別遠去的背影,心裡總覺得有股忐忑不安之情,似乎他忘記甚麽重要的線索。

  須臾,溟泉獄主感覺到系在腰間的烏金鐵鏈纏得愈發緊繃,不由得慍怒,厲聲呵斥黑白無常:“夠了!先不管密道是否探查完,回來重新商議。”

  然而,本應聽命於溟泉獄主的黑白無常竟然未及時返回溟泉獄主面前。

  但見黑白無常宛如被種入牽絲蠱的傀儡一般,失去意識之後被不知名的人控制,執著的繼續朝密道盡頭走去。

  溟泉獄主眼瞅腰間的烏金鐵鏈愈纏愈緊,勒地腰腹凹陷一大塊。

  溟泉獄主難忍疼痛之下,迫不得已拿雙掌抓住腰旁的烏金鐵鏈,試圖阻止繼續前行的黑白無常:“給本官回來!”

  若是溟泉獄主能看到黑白無常無神且瞳子散大的雙目,便不會寄希望於黑白無常主動清醒。

  盡管溟泉獄主不清楚黑白無常的身上發生了何種變化,他仍舊當機立斷的雙膝微沉,雙臂驟然使力,將失去意識的黑白無常猛地拽向他自己。

  黑白無常宛如兩袋沉重的沙包,以倒栽蔥的樣式,在密道半空倒飛至溟泉獄主面前。

  黑白無常甫一跌落在溟泉獄主面前的地磚上,系在溟泉獄主腰間的烏金鐵鏈便寸寸斷裂,同樣墜落在地,撞出沉悶的響聲。

  溟泉獄主驚駭地低頭,久久凝視不知何時悄無聲息死去的黑白無常。

  片刻之後,溟泉獄主回過神來,牙槽緊咬,喉間憋出幾絲微弱的呻吟:“誰……是誰……裝神弄鬼?!”

  溟泉獄主倏然回頭,卻只見到一根瘦削有勁的蒼白食指點在他眉心處。

  一息之後,溟泉獄主的腦海裡隻余大段大段痛苦的過往回憶。

  溟泉獄主七竅流血而亡之前,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道出心中話語:“你……認識……子……”

  能悄無聲息地殺死宗師境溟泉獄主之人,如無意外,只能是大宗師境的第一公子。

  但見第一公子環繞周身的白霧驀然卷起倒在地上的溟泉獄主與黑白無常的遺體,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密道內。

  藏在宮殿群內躲避獄主追殺的流雲扇,尚不知道溟泉獄主與黑白無常已經身亡,亦不知道他無心之言,竟然真令第一公子重新出現。

  流雲扇眼下仍舊為如何躲避三位宗師境獄主的追殺而苦思冥想。

  先前流雲扇因自己的一襲白衣極好辨認,不得不試著躲藏在琉璃瓦下、門匾之後、花瓶之中等地。

  然而,許是酆泉獄主、黃泉獄主和衙泉獄主手中有專門尋人的物什,竟然每每都能找到流雲扇的藏身之處。

  若非流雲扇手中的迷煙存貨頗多,且輕功確實獨步江湖,怕是要在閻羅殿栽跟頭,被三位獄主抓住製成活死人傀儡。

  此刻,流雲扇正藏在佔星台頂樓的暗門後面,上下摸索自己身上是否有九位獄主偷偷留的標記,心裡思忖道:來時瞧見的守在宮殿群走廊裡的侍衛,如今都去到何處?

  “難道……他們已經被九位獄主派去潛入皇宮?!”流雲扇心底一跳,唯恐伊寒蠱師已經殺死當今天子。

  流雲扇既然明確說過不在意當今天子的生死,如今為何又要擔心當今天子的安危?

  無非是流雲扇害怕當今天子未立遺詔便突然死去,引得宮內大亂,皇子廝殺,甚至可能使民間再度掀起起義狂潮,引得本未休養生息多年的天下重新大亂。

  許是流雲扇思考得過於專心,直至他身後的暗道內傳來清晰可聞的腳步聲時,流雲扇方驚詫的回過神來:難道宮殿群有其他暗門通往此處密道?!

  流雲扇上下左右環顧密道一圈,未找到適合藏匿之處,當即欲開啟暗門,到佔星台內躲藏片刻。

  豈料,恰在此時,暗門後的佔星台內也傳來不甚明顯的腳步聲!

  流雲扇頓時明白:前後聽到的腳步聲,應當屬於兩方不同的勢力。

  “密道內的腳步聲沉重,內息綿長,不似剛剛追蹤我的三位獄主使得功夫。”流雲扇一面思考,一面掏出僅剩的一小竹筒迷煙,打算趁敵人走到附近時放出迷煙,讓密道內的不明來歷之人與三位獄主對打。

  可惜,流雲扇的算盤打得再如何精妙,落入流雲扇耳中的憨聲狂笑卻讓流雲扇不由自主的慢下半步。

  便是這半步,令笑聲的主人出現在流雲扇面前。

  “屠壯士?!”流雲扇驚呼出聲,明顯是從未想過屠子都會出現在閻羅殿。

  屠子都肩扛大刀,滿臉潮紅,一派興奮地嚷道:“流雲兄定然知道二十四橋明月夜藏在何處!俺還未和她們比試出勝負,她們便不知所蹤。幸好俺有天一閣賞賜的追蹤秘藥,一路尋到這裡。”

  “屠壯士是追蹤二十四橋明月夜來到此地的。如此說來,第一公子興許已經潛入皇宮。”流雲扇不確定地推斷道。

  “第一公子?大宗師!”屠子都聽到第一公子比聽到二十四橋明月夜還要興奮難耐:“他潛入皇宮是找天子報仇?哈哈哈哈哈——正好俺去攔下他!”

  縱使不是如流雲扇這般擅長斷案之人,也能輕易得出屠子都嗜好與高手比試的論斷。

  “屠壯士且慢——”流雲扇急急攔下屠子都,為剛剛的口快之言解釋:“在下只是隨口一說,第一公子最終肯定是要刺殺當今天子的,但他目前已經潛入皇宮姑且只是我的推測。”

  屠子都轉動他不太靈光的腦袋瓜,思索良久,恍然大悟地連續猛拍腦門:“俺曉得咯!俺去皇宮裡給當今天子守株待兔!”

  屠子都一番話說得顛三倒四,流雲扇啞然失笑,隻覺得不將屠子都牽扯入局,委實對不住這般猖狂自傲於自身刀法的屠子都:“屠壯士若是想與高手比試,何須如此麻煩?此地便有九位宗師境高手——”

  流雲扇話到此處,猛地停頓,繼而扭頭,驚駭地望向暗門之外,自內心深處湧出的壓迫令流雲扇兀地僵在原地,背脊上冷汗直冒,險些一動也動彈不得。

  屠子都不知曉流雲扇因何突然住嘴,大大咧咧地扛刀走近暗門,口中因激動而念念有詞:“九位宗師境高手——好!哈哈哈哈哈哈!俺老屠今日定能一戰成名!”

  眼瞅屠子都寬厚的手掌欲持刀劈開暗門,流雲扇連忙製止:“屠壯士稍等——”

  屠子都三番五次被流雲扇阻攔,面色已然不悅:“流雲兄此舉又是何意?莫非是欺騙俺,其實根本沒有甚麽宗師境高手?!”

  流雲扇收回擱在屠子都左臂上的右手,從屠子都緊繃的左臂筋肉感受到他壓抑的怒火,頓時解釋道:“適才屠壯士走到在下面前時,在下曾聽到這扇暗門後面傳來的腳步聲。不出意外,腳步聲應當屬於三位追捕在下的獄主。”

  “俺明白哩!流雲兄是想告訴俺,三位宗師境獄主正站在暗門後面等俺倆自投羅網?”屠子都打斷流雲扇的解釋,自顧自地做出推論。

  “此其一。”流雲扇微微頷首,旋即又補充道:“其二是,在屠壯士與在下交談間,屬於三位宗師境獄主的腳步聲已然消失無蹤。”

  屠子都抬起粗糙的手掌輕撓後腦,銅鈴似的大眼裡滿是迷茫:“嘛意思?”

  流雲扇見狀,隻得以最簡單的話語重新解釋一遍:“三位宗師境獄主興許已被不知名的高手殺死。 ”

  “甚麽不知名高手!”屠子都可算搞懂流雲扇的意思,沒好氣道:“能無聲無息地殺死仨宗師境獄主,只能是大宗師第一公子唄!”

  談到大宗師第一公子,屠子都興致勃勃,當下再也不顧流雲扇的阻攔,執意一掌打碎暗門!

  流雲扇薄唇緊抿,顯然未料到屠子都的功夫在短短數月裡又有長進。

  在碎石簌簌墜落濺起的塵埃裡,屠子都猛拍流雲扇背脊,高聲呵斥:“我輩習武之人,縱使遇到強手,亦要咬緊牙關,迎難而上,如此方能從生死之間領悟真正屬於自己的功夫!”

  “流雲兄處事太過謹慎,雖然行走江湖有利,但是對於武道而言委實不妥。”屠子都的一番見解簡直震聾發聵。

  若非流雲扇心智堅定,早已確認自己不是遇強更強的料子,肯定會被此刻的屠子都說服,衝出去尋三位宗師境獄主一決死生。

  流雲扇歎息一聲,拒絕屠子都的好意:“江湖人各有各的活法。有人能從打打殺殺裡領悟絕世武功,有人喜好以一己之長探尋懸案真相。”

  煙塵散盡,落在流雲扇與屠子都眼中的是空無一人的佔星台。

  流雲扇心底不願屠子都一直說道武學一事,故而打岔道:“屠壯士,在下欲前往底下的宮殿群內尋找關於第一公子的線索,其間可能碰到宗師境敵人,不知屠壯士可願同行?”

  屠子都欣然應道:“流雲兄不是廢話嘛?俺此次前來,便是為尋第一公子比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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