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院使和李太醫來了，要為珝哥兒施針。

　珝哥兒乖巧聽話地躺在床榻上，一隻手拉著陸明玉的衣袖，眼巴巴地看著親娘。

　陸明玉心裡酸溜溜的不是滋味，笑著哄道:“娘就在這兒，哪兒都不去。周院使要為你施針，娘得讓開位置。你先松手好不好?”

　珝哥兒這才依依難舍地松了手。

　陸明玉就站在床榻邊，看著細長的金針一根根刺入珝哥兒的身體內。看著珝哥兒乖乖地一動不動哭也沒哭，那種心疼不舍的滋味就別提了。

　瑄姐兒也不肯走，站在陸明玉身邊，不時小聲說一句:“哥哥，疼不疼?”

　珝哥兒小聲回答:“有一點點。”

　綺雲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低聲對陸明玉說道:“平日裡奴婢問，珝哥兒從來都說不疼的。”

　今兒個有親娘在，倒是格外肯撒嬌了。

　陸明玉好笑之余，愈發心疼了。

　聽綺雲說是一回事，親眼看到，才知道珝哥兒遭了多少罪。

　施完針後，陸明玉為珝哥兒脫了衣服，將他抱進桶裡。珝哥兒原本肉乎乎的，現在瘦得能摸到肋骨。瑄姐兒和珝哥兒原本一模一樣，現在有了顯著的不同。

　一番折騰，就快近正午了。

　陸明玉陪著孩子們一同吃午飯。

　珝哥兒今日胃口格外的好，比平日多吃了一小碗。小臉蛋上湧起了紅暈，額上也有了汗珠。

　陸明玉笑著為珝哥兒擦拭汗珠:“今天已經吃很多了，別撐著肚子。現在困不困，要不要睡會兒?”

　珝哥兒體內余毒還沒清除乾淨，很容易疲憊困倦。現在確實困了，可他舍不得閉眼睡覺，拉著陸明玉的衣袖小聲說道:“娘，我不困。”

　他不敢閉眼睡覺，萬一睡著了，娘不見了怎麽辦?

　珝哥兒那點小心思，都寫在臉上了。

　陸明玉柔聲道:“你安心睡，娘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兒陪著你。”

　瑄姐兒大聲道:“我也陪哥哥。”

　陸明玉輕笑一聲，親了親珝哥兒，又親了親瑄姐兒，一手抱起瑄姐兒放在床榻上。兄妹兩個頭靠著頭，一同睡著了。

　綺雲這才輕聲道:“奴婢在這兒守著，娘娘回寢室歇著吧！”

　陸明玉是能下榻了，身上的傷可沒好呢！

　陸明玉舍不得離去，輕聲道:“讓人搬一張窄榻來，我就睡在這兒。”

　她左胳膊帶著傷，不能和孩子們睡在一張床榻上，免得碰著壓著。折中的辦法，就是搬一張窄榻來。這樣，既不會碰著傷口，孩子們睜眼也能見到她。

　綺雲拗不過主子，隻得帶著宮人搬了窄榻進了屋子。

　這樣的窄榻，平日多是宮人們值夜時睡的，窄小輕便。

　陸明玉躺在債榻上，一轉頭，便能看到一雙兒女甜甜地酣睡，心中溢滿了溫柔與滿足。她閉上眼，也沉沉睡去。

　……

　孩子們午睡醒了，一眼見到親娘，果然十分開心。

　瑄姐兒一個骨碌爬下床榻，趴到窄榻邊。

　珝哥兒也想下榻，可他全身沒力氣，動作慢吞吞的。等他坐起來的時候，陸明玉已經到了床榻邊:“珝哥兒，你現在還不能下榻走動，躺得悶了，就坐著玩一會兒。”

　珝哥兒拉著陸明玉的手:“娘陪我。”

　“好，娘陪著你。”陸明玉笑著坐到床榻邊。

　瑄姐兒以前最霸道，時時霸著親娘。現在肯讓著珝哥兒了，半點不鬧騰，隻悄悄地挪過來，靠在親娘身邊也就滿意了。

　陸明玉令人拿了些孩童玩物過來，陪著孩子們玩了一個下午。

　喬皇后傍晚過來，見陸明玉和一雙孩子玩得開心，頗為快慰:“這些日子，珝哥兒病懨懨的沒精神。今兒個總算見著珝哥兒的笑臉了。”

　然後，又有些酸溜溜的:“本宮之前天天來，珝哥兒也沒這般笑過。”

　可見祖母再好，也比不上親娘。

　陸明玉抿唇一笑，張口哄喬皇后高興:“珝哥兒最喜歡的人可不是親娘，是祖母才對。”

　珝哥兒還小，半點不配合，立刻說道:“我喜歡娘親。”

　喬皇后:“……”

　喬皇后哭笑不得，故意長歎一聲:“是是是，祖母知道了。以後，祖母少來一些，免得珝哥兒不樂意。”

　珝哥兒咧著小嘴:“我喜歡祖母。”

　瑄姐兒大聲說道:“我也喜歡祖母。”

　喬皇后那點酸意，立刻就被撫平了，快步走上前，抱起瑄姐兒，用力親了一口:“祖母兩個都喜歡。”

　瑄姐兒立刻將小胖臉貼了過去，哄得喬皇后呵呵直笑。

　喬皇后看重孫子，對孫女也很喜愛。總體來說，屬於可接受的范圍之內。

　……

　天很快暗了下來。

　奶娘們伺候一雙孩子沐浴。

　陸明玉終於得了空閑，和喬皇后低語數句。

　喬皇后目中閃過狠厲，沉聲說道:“蘇氏那個賤~婢，活得也夠久了。你既能下榻走動，今日就了結了她！”

　陸明玉目中閃過寒意，點了點頭:“我待會兒就去。母后等我的消息吧！”

　喬皇后原本想親眼看著蘇妃閉眼，見陸明玉這麽說了，也沒堅持:“也好，我在這兒陪著孩子。”

　頓了頓，又說道:“五皇子你打算如何處置?”

　下毒一事，是蘇妃所為，和李昌沒有關系。

　陸明玉憎恨李昌，卻沒有一並處死他的打算。冤有頭債有主，蘇妃該死，李昌暫時還沒到死的時候。

　“今晚過後，就放五皇子出東宮。”陸明玉淡淡說道:“蘇妃罪有應得，死不足惜。五皇子能想清楚最好，如果想不清楚，對東宮心生怨恨，日後做出什麽不該做的事情來，就怪不得東宮不顧手足之情了。”

　喬皇后瞬間了悟。

　這事要等李昌自己犯下大錯，再動手，如此佔足了大義。畢竟是東宮，行事要有章法，要服眾才行。

　喬皇后低聲道:“你心中有數就好。”

　陸明玉起身往外走。

　綺雲端著一壺酒，跟在她的身後。

　天色暗沉，陰雲聚集。不知何時，悄然落了雨滴。細雨綿綿，夾雜著涼意，和著秋風一起，拂到臉上。